第355節


居所沒有了,我們也不敢在一個地方過多停留,一行人奔波在河灘附近,輾轉了一天時間,爹他們也聞訊趕來匯合。這次變故沒有造成什麼影響,然而卻讓我心有餘悸,無論蚩尤的殘眼,紅眼老屍,還是來歷神秘莫測的黑色惡靈,都令我有種緊迫感,蚩尤和黑色惡靈本來已經是超然的存在,老屍也在不斷的變強,我的拳頭只有更硬,才能在風險波折中存活下來。想要短時間內實力暴漲,除非找到靈靈,徹底喚醒轉生印,讓前世的力量盡數回歸。
一想起靈靈,我就忍不住想起之前在自然天宮大門前看到的那一幕。玄女的命格已經破碎,靈靈,她還活著嗎?
我的心七上八下,越想就越覺得不踏實,靈靈十有**是玄女的轉世之身,但她依然逃不過天數。別的人在山洞裡圍著篝火休息,我一個人坐在洞外,心事重重,可是身心疲憊,想著想著,眼皮子一陣發沉,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
嗖......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股微風貼著剛剛露頭不久的草皮吹動過來,風很微弱,然而一下子就好像把我驚醒了,我的眼睛有些發脹,彷彿無法完全睜開,就在視線透過眼皮之間的縫隙望向前方時,我看到遠處似乎有一道小小的影子,正穩穩的坐在地上,遙遙朝我伸出手。
「靈靈!」我看不清楚那道影子,但是心裡卻有強烈的感覺,我能感覺,那是靈靈。
「子辛......」靈靈開始在地上爬動,接著又站起身,彼此之間十多米的距離,她每走出一步,就好像長大了一點,當她慢慢走到我眼前的時候,已經是我不知多少次見到的玄女了。
那一刻,始終懸在我心頭的石頭終於落地了,靈靈還活著,她還活著!在我看到她那雙淒楚的眼睛,看到她蒼白的臉龐時,心裡甚至忘記了轉生印的事情,我情願額骨後的轉生印一輩子都不覺醒,也想讓她活下去。
「靈靈,不要走!」我失聲大喊道:「我知道你是誰,我知道你在惦念什麼,好好活著,不要走,不要走......」
「子辛......」靈靈的眼淚唰的就滑落下來,她低下頭,好像不忍再看我滿是渴求的目光,抽泣著道:「我本不該再擾你,但我捨不得,真的捨不得......子辛,這是最後一面了,以後,我再也見不到你......」
我瞠目結舌,因為心頭猛的浮出一個非常讓人不安的念頭,靈靈的表情,語氣,哀傷之極,像是生離死別前最後的遺言。
「子辛,不要為我難過。」靈靈抬起頭,強忍著眼裡的淚水,露出一絲微笑:「我很開心,那麼多年,你都不肯推開天宮的大門,我知道,你憐我,惜我......百年,千年,只不過都是一夢,開心過一刻,一切,都值得了,子辛,這是訣別......訣別......」
靈靈的話音還沒有落,我看到笑容在她蒼白的臉龐上凝固了,她纖弱的身軀驟然間碎裂成了無數塊,噗噗掉落在腳下的塵埃中。
第四百五十六章莫名沉船
「靈靈!」那一刻,我驚呆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就看著她像是被時間侵蝕的泥胎一般,硬生生的碎裂成了粉末,混入世間的塵埃中。我痛苦的心在抽搐,寧願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然而眼前的一切,還有靈靈剛剛說過的話,就像一道烙印,印在心裡。我拚命的翻起身。想要朝她倒下的地方撲去。
我剛剛一動,就被一隻手按住了,耳邊也傳來爹的呼喚聲。爹的聲音真實而清晰,一下子把我從混混沌沌中驚醒。眼睛唰的睜開了,眼前的曠野還是曠野,平靜如常,我看不到靈靈破碎的影子,也看不到她化成了塵土的身軀。
「近水,你怎麼了?」爹爹摸摸我的額頭,滿頭滿臉都是汗水,我微微吁了口氣,心裏感覺一陣說不出的輕鬆。
這只是一個夢。幻夢而已。但輕鬆的同時。又覺得很不安,如果沒有任何意外。我怎麼可能做一個這樣的夢?那夢是如此的不祥,直到醒來時,心還是一陣一陣抽搐般的疼痛。我不知道這個夢究竟代表著什麼,然而尋找靈靈的心情更加迫切。島叉每劃。
「爹。」我看看爹。問他道:「什麼是情?」
「我說不清楚。」爹搖搖頭,他少言寡語,很少流露情感,但是這時候的一句話好像觸動了他,他抬頭朝小盤河那邊的方向望了望,道:「我只知道,心裡惦記著一個人,那就一直會惦記著,把心占的滿滿的,誰都擠不進來。」
我知道,爹可能還在惦記著娘,他雖然什麼都不說,但卻是這樣做的。周家的女人對他很好,一直照料他生活這麼多年,爹不是石頭,他同樣知道情,知道愛,然而就因為心裡還裝著娘,所以他對周家女人始終沉默著,不給對方任何名分,也沒有任何承諾。
我想,身在九泉之下的娘,應該是幸福的,她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但另一個世界裡,還有一個如此惦念她的男人。
「近水。」爹摸摸我的頭,道:「很多事情,我們是掌控不了的,盡力就好。只要盡了力,無論成敗,至少自己,問心無愧。」
我和爹在外面談了一晚,我知道他說的對,很多事都來自天數,是無法逆改的,然而我心裡極其不甘。第二天天一亮,隊伍又動身了,避免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後被人察覺追擊。我下定了決心,跟爹他們交代了幾句,孤身離開了。靈靈,始終是我的一塊心病,不管她怎麼樣,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朝河灘那邊靠攏了一些,然後選了一條路慢慢的走,一路走,一路打聽。大河異變之後,聖域九黎還有旁門本來已經安生了,都在靜等大河的禍亂爆發,但是破運神胎出現,他們迫不得已又開始四處活動,主要目的是在尋找我,尋找七門的人。沿岸的村子已經不穩當了,這幫人又在胡搞,一路上遇見不少情況,不過忍了忍,沒有跟他們發生衝突。
我根本沒有一點目標,不知道靈靈會在什麼地方,那個突兀的不祥的夢也沒有任何提示,只能漫無邊際的去找。前後七八天時間,順河灘遊蕩了二百來里。天氣轉暖,歇了一冬的船家本來該下河行船了,但大河一變,人心惶惶,入水的人很少,往往一走二三十里都看不到一艘船。這天正上午,我看到貼近河岸的地方,停著兩艘不大不小的船,其中一艘船上掛著一面暗紅的船旗。老河灘上,各行各業各門各派之間都有延續了多少年的陳規,那些陳規已經成為了一種象徵。那面船旗上有一片絲線繡出的水紋,水紋上方是一團火焰標記,看到這個,我就知道這是沙幫的船。沙幫以采沙為主業,不過遇見有水貨出河的時候,也會順手打撈,在他們的行話裡,叫做「砍火」。沙幫的船掛出砍火旗,就意味著這幫人在打撈什麼東西。
因為韓月和韓成的原因,七門和沙幫的關係很緊密,所以發現是沙幫的船之後,我就加快腳步靠近,這些人平時漂流在大河裡,東走西走,消息很靈通,我想順便打聽打聽情況。沙幫砍火,撈的肯定是比較重要或者值錢的東西,河岸上有把風警戒的人,對方開始很戒備,但看到是我之後,馬上就變的很熱情,幾個把風的有的迎上來,有的跑回船上報信。
「姑爺,好巧。」一個上了年紀的老沙工滿臉堆笑,沙幫的人都知道當初我和韓月結陰親的事情,沙幫裡上年紀的老人一直都跟著韓成喊我姑爺,這稱呼太彆扭,堵的說不出話。
跟對方寒暄了幾句,船上主事的人就跑過來了,雙方關係這麼好,他也沒隱瞞,如實的把事情說了說。我不缺錢用,對水貨也沒有興趣,然而對方一講,我隨即就上了心。
「約莫有兩天了。」主事的人摸著腦袋想了想,道:「就是兩天前,旁門幾個狗日的駕著船從小河口那邊跑到這兒,看樣子賊眉鼠眼鬼鬼祟祟的,咱們跟旁門不對路,這又不是他們的地頭,所以幾個狗日的一出現,兄弟們就盯上了。」
旁門和沙幫之間惡鬥過幾場,已經積怨很深,沙幫的人看見這艘旁門的船,就知道不是普通過路的船,估計是要搞什麼事情的。沙幫不動聲色,一直暗中觀察,其實是想到了節骨眼上偷襲對方。
「兄弟們在河裡混了這麼多年,眼裡是有水的。」主事者道:「旁門的王八羔子肯定是在這兒撈什麼要緊的物事,咱們想著,等他們把東西撈上來以後,過去直接搶了。」
沙幫的人死盯著這條旁門的船,從半下午一直盯到深夜,到當天半夜的時候,旁門的這條船突然就沉了,毫無徵兆,整條船連同船上六七個人,無聲無息的沉到水底。事情有點蹊蹺,也有點邪門,但沙幫的那些人就覺得旁門想染指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所以旁門的船一沉,沙幫馬上調來一些人和兩艘船,想繼續打撈,看看水下究竟有什麼。
「姑爺,你在岸邊呆著,我叫兄弟們打幾條魚,咱們喝幾杯。」
我抬頭朝河面那邊望了望,這段河道很平緩,又是冬過春來的季節,水底比較低。我並不想浪費時間,插手不該插手的事,然而就這麼一眼望過去,心裡咯登一聲,總覺得水下面好像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在不斷吸引著我。正因為這樣,我索性就留下來,想看看沙幫能從水下面撈出什麼。
下頭的人打了幾條魚,開火在岸邊燉了,主事者還有幾個年紀大的老夥計上岸陪我吃飯喝酒。我們一邊喝酒,沙幫的兩條船一邊在當時旁門沉船的地方來回緩緩的游動,這兩條船上都拖著水犁,那是一種巨大的鐵把子,專門從水下搜尋體型較大的東西。來來回回拖了半個小時左右,沒有什麼發現。主事者也不以為意,這本來就不是要緊事,能撈的上來最好,撈不上來也不損失什麼。
「姑爺,再來一杯......」主事者幾杯酒下肚,臉就紅了,噴著酒氣,道:「姑爺你這是到哪兒去?跟兄弟們多鬧鬧,等這邊事兒做好了,咱們開船送你走......」
彭......
我還沒來得及答話,在河邊來回遊蕩的兩條船突然齊齊的頓住了,好像水下的水犁一下子勾住了什麼東西。沙幫的采砂船吃水很深,裝著馬達,動力強勁,然而兩條船一起轟鳴,卻被勾的死死的,動彈不了。情況有點意外,幾個正喝酒的人一起站起身,抬眼朝那邊張望。
「估計是遇到東西了,就在水下頭。」主事者丟下酒杯,拔腿就朝那邊跑,不等他跑過去,兩條被勾住的船突然掙脫出來,收不住力,嗖的竄出去很遠。
「水下頭的東西壓不住!要翻沙了!」船上有一個帶著帽子的老頭兒扯嗓子大聲喊叫,河灘人很迷信,像沙幫這樣的大團伙外出做比較重要的生意時,都會帶著壓船的人,壓船人基本上都是神漢或者茅山道士,專門對付不乾淨的髒東西。
嘩......
河面上冒出一片水花,濁浪滾滾,開了鍋似的咕嘟咕嘟冒泡。大河的水本來是渾濁昏黃的,然而這時候,我們一群人清楚的看見,氾濫的水花像血一樣猩紅。壓船人拿著一把桃木劍,在船頭跳來跳去,又喊又叫,但是喊了兩嗓子,血紅的水花轟隆湧到船頭,把他拍的就地打滾。
嘩......
又是一陣湧動的水流,我看見水面上微微的露出一個直立朝上的船頭。旁邊有人望了兩眼,失聲道:「是旁門那幫龜孫的沉船!怎麼好端端的自己又浮上來了!」
這個時候,河面上那種莫名的吸引力更強了,好像一塊磁鐵,牢牢吸引著我的目光。那果然是一艘沉船,而且沉入河底不久,豎直著從水下緩緩的浮出。當船頭露出水面三四米的時候,旁邊的人都驚呆了。
這艘沉船的船頭上,一溜兒吊著六七個人,吊死鬼般的吐著舌頭,正隨著沉船的起伏緩緩的晃動。
第四百五十七章夜遇故人
水下的沉船詭異的豎立著,一直浮出水面六七米。很顯然,原本駕馭這條船的幾個人全部被吊在船頭。都死透了,而且死相非常難看,幾具屍體出水之後還在嘩嘩的滴水,看的人頭皮發麻,感覺背後一個勁兒的冒冷氣。沙幫那些人微微慌亂了一下,接著就調轉船頭,朝沉船出水的位置靠攏過去。
「姑爺,沒事的。下頭的兄弟們能料理好。」主事者在岸邊停下腳步。道:「咱們請來的壓船人。那是正經茅山道一百零八代傳人,本事大著呢。」
《黃河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