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道路兩旁有路燈,還有許多商舖,有些店門緊閉,有些是敞開的,然而裡面很黑,站在街道上看,根本看不清商舖裡的陳設,打開門的商舖猶如一張張黑洞洞的嘴,彷彿隨時等待著吞噬一切。街道上積有厚厚的灰塵,彷彿若干個世紀以來,此地就從來沒下過雨或者刮過風,更別提會有人打掃了,一腳踩上去,就留下一個清晰可見的腳印,如同月球表面。
「這個地方,是新弄出來的麼?」肖肖四處張望著,發出疑問。
「什麼新弄出來的啊?」阿水不明白肖肖這句話的意思。
「這是情境場不是麼?看上去,像是荒廢了好多年了。」
「也許是他們故意弄成這樣的。」我猜。
「我感覺不像。」肖肖搖搖頭說,我正想問她為什麼,肖肖忽然發現了什麼,她朝路邊跑去,在一根路燈柱子下彎下腰,從灰塵中抽出來了一張紙片。
紙片不知在灰塵裡埋了多久,很髒,但仍可看出花花綠綠的顏色,像是一張海報的殘片。
肖肖拿著殘片,正反看了看,忽然視線在殘片某處停住,接著,我發現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了輕微的顫抖。
「怎麼了?」我湊過去看。
「葉茂,你看。」肖肖一手拿著海報殘片,一手指在某處讓我看。
「這是什麼,字麼?」我問,在這張殘片的底部,有一排看似像「文字」的印刷印跡,我歪著腦袋看了好半天,也看不出這到底是哪國的文字。
「這個,不像是地球上的文字。」肖肖說,忽然猛地抬起頭,她這個動作嚇了我一跳,「是他們的文字!」肖肖興奮地說。
「唔?」我忽然想到老石的師父黃七味,他臨死前寫的那部天書手稿,大概用的就是這種「文字」,可惜老石不在,他要是在,一看就能確定了。我從肖肖手裡拿過海報殘片,小心折好,放進了口袋裡。
「你覺得能帶走?」肖肖問我,言下之意是我把這張殘片塞進口袋根本沒什麼意義。
「管他能不能,先帶著再說。」我拍拍口袋說。
「嗯,繼續走吧。」肖肖轉身又對阿水說:「阿水,別發呆啦,要……哎呀!」
我看見肖肖的腦袋被一個從天而降的物體砸了一下,肖肖捂著頭蹲了下去,她身側多出了一個銹跡斑斑的燈罩,我仰頭一看,是路燈的燈罩突然掉了下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肖肖腦袋上。
「肖肖你怎麼樣?!」我急忙奔過去查看肖肖的傷勢,肖肖摀住腦袋的右側,指縫間冒出了鮮血。
「哎喲,疼疼。」我在拿開肖肖手的時候,大概碰著了她的傷口,她大叫起來。燈罩鋒利的鐵片邊緣劃破了她右側頭皮和右側的耳朵,傷口倒是不深,就是血流得比較多,我急忙脫下外套,再把貼身的T恤脫下來,扯出一條布條給她包紮。
「哎呀好多血,小侄媳婦你還好吧?」阿水一臉緊張地問。
「好像還好。」肖肖一邊說,一邊把手放在眼前看,忽然臉色一變,嘴唇蒼白,額頭和鼻樑上瞬間冒出來許多細細的汗珠。
「肖肖你怎麼了?」我急得大叫,肖肖看上去十分難受,皺著眉頭搖搖頭,卻不說話。
「哎呀不會是破傷風吧!?小侄媳婦!」阿水叫起來,看了看肖肖,又把視線轉向我,表情十分驚恐,「這個燈罩是銹的,很容易破傷風啊。」
「阿水……拜託。」肖肖用力吸了口氣,接著想說什麼,卻又露出十分難受的表情,似乎在犯噁心。
「肖肖?」
「沒事,沒事。」肖肖衝我擺擺手,坐正身體,閉上眼睛,用力做著深呼吸,幾次深呼吸,她的面色好看了些,嘴唇也恢復了些許紅潤。
阿水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問:「小侄媳婦,你這是在運功療傷麼?」
肖肖噗嗤一聲笑出來,接著閉緊嘴巴,很認真地點點頭,說:「沒錯,我是在運功療傷,怎麼樣,現在看上去好些了吧?」
「好,好多了。」阿水看著肖肖,滿臉不可思議,喃喃道:「小侄媳婦,你是高人吶。」
我也被肖肖弄得有點糊塗,問她:「我說,你剛才不是真那個什麼……在運功吧?」
肖肖看了我一眼,笑起來,「你又沒被燈罩砸著腦袋,怎麼也傻了?」
「那……」我不明所以。
「哎呀,我暈血,剛才看見手上的血,就頭暈犯噁心,做做深呼吸就好些了。」肖肖一邊說,一邊白了一眼我和阿水,「兩個笨蛋。」
「嘿嘿,我說嘛。」阿水恍然大悟,「小侄媳婦要是武林高手,怎麼會躲不開這個燈罩子。」
「你有暈血的毛病?」我詫異地看著肖肖,在一起這麼久了,我居然不知道。
「哼,你什麼時候關心過我?」肖肖又白我一眼。
「天地良心。」我指手畫腳要發誓。
「別裝啦別裝啦,哎喲。」肖肖摸著傷處,叫了一聲。
「是不是很痛?」我擔心起來,包裹肖肖傷處的布條洇出了殷紅。
「當然咯,你被砸一下看看。」
「會不會破傷風啊?」阿水跟破傷風卯上了。
「阿水,你不能說點好的麼?」我很不高興,雖然知道他是出於好心。
「沒事沒事。」肖肖說著,掙扎著要站起來,我用力攙著她,把她扶起來。肖肖的右側臉頰,手上,肩膀上,都沾上了斑斑血跡,乍一看,還是很嚇人的。
「真倒霉,這個路燈上的燈罩怎麼會莫名其妙掉下來?」肖肖仰頭看路燈。
「哎,還是站遠點吧。」我拉著肖肖,招呼阿水,走到街道中央,這裡頭頂上除了天,什麼都沒有,除非砸塊隕石下來,我就不信這個所謂的情景場,連宇宙隕石都給囊括了。
「肖肖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能走嗎?」我問肖肖,想盡快行動,找到盧虛虛,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才好。
「唔,現在感覺還好,就是感覺有點暈暈的。」肖肖說,我把臉湊到她眼前,盯著她的眼睛看,肖肖輕輕拍了我一下,說:「你幹嘛?」
「看看你的瞳孔怎麼樣,有沒有顱內出血的跡象。」我說。
「怎麼樣?」
「清澈透亮,另有一股吸魂攝魄的狐媚之氣。」我一本正經地說。
《湘西異聞(冥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