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從古至今,道士的服飾大同小異,苗君儒一時間無法斷定他們是哪個朝代的。塔頂的光線經雲霧折射之後,最容易產生超自然的幻象,也會重現一些古代的場景。
光線一轉,雲霧中又出現幾個人影,人影越來越清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身材健壯的男子,斜挎著盒子槍,在這個男子的身後,是兩個背著長槍的人,都受了傷,相互攙扶著,一步一瘸走得很吃力,他們的打扮看上去就像游擊隊。苗君儒看到了他的導師林淼申扶著一個瞎眼的老頭,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他們一個個都顯得很疲憊,卻又不願意停下休息,偶爾驚慌地朝後面望,似乎有人在追他們。在他們的身後,正是那片猴子和毒蛇相互殘殺的草地。不同的是,草地上躺著幾具屍體。
之後,雲霧中出現了一個牌坊,牌坊石匾上「龜德安民」四個隸體大字清晰可見,李大虎等人就站在牌坊的下面,看上去都很狼狽。
李大虎赤著一隻腳,手裡倒提著槍,斜靠在石柱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齊桂枝攙著崔得金,吃力地往前面走。虎子的背上還背著一個人。老地耗子走在最後,邊走還邊往後看,好像後面有什麼人追他們似的。
他們幾個人都是從獨木橋上過來的,肯定遭遇了那條護橋蛟龍,所以才這麼狼狽。
李大虎的頭扭向塔林這邊,似乎聽到這邊在喊叫。
光線逐漸暗淡,雲霧中的景象消失了。
苗君儒苦笑了一下,他犯了和李大虎一樣的錯誤,都是被喊叫聲吸引過來的。
自他爬上大石塔後,居然再沒有聽到任何人的叫喊聲。莫非他們出了什麼意外?
他不再往上爬了,而是往下走。這一次,他數著所走的每一級台階,走了四十九級之後,他的雙腳踏上了堅實的地面。
四十九,在古代術數中是個不吉利的數字。
這地方果真很邪門,他明明記得自己至少爬了六七十級台階,如今前後相差十幾二十級,怎麼就沒有感覺到呢?
更奇怪的是,四周居然像死了一般沉寂,聽不到一點聲音。之前他在這裡,除了能聽到有人喊叫之外,還能聽到蟲鳴鳥叫,甚至是自然界所有的聲音。
一雙無形的巨手緊緊地扼住他的脖子,幾乎令他喘不過氣來。他張開嘴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當緩過氣來時,發覺剛才站過的沙地上露出一個圓形的白色物體。
他蹲下身子,小心地將白色物體上面的浮沙撥開,露出一個完整的骷髏頭來。骷髏的嘴巴張開著,像是臨死前發出的最後呼喊。從牙齒上看,死者的年紀不會超過三十歲,死亡時間約莫三到四年前。骷髏頭上兩個空洞的眼眶,無聲地述說著死者的不幸遭遇。
他雙手不停,繼續往下刨,沒過多久,土黃色軍裝包裹下的整具骷髏就被全刨出來了。除了骷髏外,他還刨出了一支生銹的三八式步槍和一個黃色帆布背包。
死者是個日本士兵。
日本人不是一年前才進來的嗎?
難道三四年前,就有日本人進來過了?
若是把時間往前推三到四年,這地方還是國統區,日本兵是不可能來的。可是眼前的事實,卻容不得他不信。
軍裝一觸即爛,變成了布片,但黃色帆布背包卻還結實,裡面裝著一個飯盒,一個日記本,一塊西式懷表,還有一張標準的軍事地圖。
飯盒裡面有兩個發霉的干飯團,西式懷表的指針早已經停止走動。軍事地圖並不大,但晉魯豫三省交界地區的地形,卻標得很清楚。在長治往北一點的地方,用紅筆畫了一個小圈。
他打開日記本,滿以為日記本裡寫滿了日記,至少日記本裡會有一些文字,包括日記本的主人是誰。哪知日記本內被撕去了幾十頁紙,餘下的都是白紙。倒是有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五個穿著日本軍裝的年輕人,上面有一行文字,寫著:昭和十一年,小野君惠存。
昭和十一年是1936年,那時的日軍勢力還僅僅在東三省。雖然日記本被撕掉了,但從這張照片中可以看出,死者是個叫小野的軍人。
日記本裡面究竟記載了什麼樣的內容,以至於死者要把日記本撕掉?
三年前,為什麼會有日本人來到這裡,他們來這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苗君儒收好照片和軍事地圖,用那支步槍在旁邊的沙土中探了幾下。果然,在這具骷髏的旁邊,又相繼發現了幾具骷髏。
他沒有辦法再把另外幾具骷髏全挖出來,斜靠在石塔底層的基座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沒有喝水了。如果找不到方法走出去,他就會像這幾具骷髏一樣,永遠留在這裡。
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李大虎他們,一起離開這裡。
可是,在這個他完全陌生的九宮八卦陣中,怎麼樣才能找到他們呢?
「你們在哪裡呀?」他又大聲喊了幾句。
沒有回音。
在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是多麼的孤立無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但是,任何困難都無法難倒他,因為他是經歷過無數次劫難的考古學大師,知道如何在逆境中解救自己。
他抬頭看了看身邊的石塔,其規模比埃及胡夫的金字塔要小許多。當年他沿著胡夫的金字塔底座走了一圈,用了一個多小時。
沿著這座石塔走一圈,應該用不了半個小時,只要能回到那塊石碑旁邊,就能聽到李大虎他們的叫聲了。
只要能相互說話,就有辦法見面。
就在他邁開右腳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他還未來得及扭頭,另外一個聲音傳來:「如果你想跟他們一樣,就轉過身來。」
說話的是一個女人,苗君儒並未轉身,而是問道:「是你殺了他們?」
女人說道:「每一個進來這裡的人都得死。」
這樣的話,之前丑蛋也說過,不過丑蛋告訴他,還有兩個人沒死,至於是哪兩個人,就不知道了。
苗君儒的手握住了青釭劍的劍柄,如果他們做出對他不利的行為,他也能避開。
女人的聲音很甜美,但也很冰冷:「一把好劍,通常都是用來殺人的。你手上的那把劍,一定殺過不少人。告訴我,你來這裡做什麼?也許我會放過你。」
苗君儒微微一笑,說道:「我來找我的導師,他一年前進來這裡,再也沒有出去。」
女人說道:「我說過,每一個進來這裡的人都不能活著出去。」
苗君儒說道:「可是我並沒有說他出去了,我是來找他的。」
女人停頓了一下,說道:「不管怎麼樣,你們出不去的。你……」
苗君儒已經轉了身,青釭劍也已出鞘。從剛才的對話中,他就已經準確地判斷出身後人與他的距離。那個人要想殺他的話,根本不需要和他說這麼多廢話。
此刻,他手中的青釭劍就搭在那女人的肩膀上,只消他輕輕用力,就可以劃開女人的脖子。但是他並沒有那麼做。
《帝王秘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