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節


「五年,整整五年,這個女人在屋子裡被人殺死後不久我就搬了進來。」
一聽這句話我心裡咯登一下,這幅畫果然不簡單,劉本問道:「難道你認識這幅畫裡的女人?」
梁老師用手扶了扶眼鏡,進了屋子中央位置道:「當時就是在這裡,這個女人被亂刀捅死的。」
「為什麼要殺死她,這幅畫是你在什麼時候畫的?」我盡量讓自己的音調變的平穩,但是我卻又感到自己內心忽然變的有些沉重起來,一旦出現這種狀況就說明周圍的情況肯定有些不對勁,難道這個梁老師有問題?想這兒我心中暗自警惕。
梁老師卻恍若不覺,他用雙手比劃著道:「這個女人叫王艷梅,是我初中、高中同學,也是我暗戀的對象,她真的非常美麗,五官清秀,身材性感,在我眼裡她的身體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說到這兒他忽然抱歉的一笑道:「可能是我說的太含糊了,對於王艷梅我沒有絲毫淫念,我只是希望能用自己的畫筆將一件美麗的藝術品完全的表現出來,當時就是在這間屋子裡,她作為人體模特讓我畫,可是我有事兒離開了一會兒,回來後發現她已經被人殺死在屋子裡。」
「然後呢?兇手抓到了沒有?他為什麼要殺死這個女人?」劉本道。
對於他的問題,梁老師並沒有回答,而是微微歎了口氣道:「當我看到這一切知道她將永遠的離開我,所以我必須抓緊時間把她最後的美麗的倩影留在畫布之上,於是我將她的身體重新恢復原來的狀態繼續繪畫,直到把剩下的部分全部畫完,你們說我這麼做有錯嗎?警察居然莫名其妙的拘禁了我兩天,這是對我人權**裸的踐踏。」
說到這兒他氣的渾身發抖,我卻在暗中一陣陣發寒,想像著當時在這間屋子裡發生的種種不可思議的場面,正常思維根本無法理解他看到好友被害身亡後那種超乎尋常的平靜,難道這人精神不正常?
劉本則平靜的問道:「那些玫瑰是你沾染著被害者的鮮血所畫的對嗎?」
「沒錯,不過我加入了一定比例的紅色顏料,所以就將她的鮮血定格在這張薄薄的畫紙上,我的靈感一現讓她能永遠的陪伴我,不要離開。」說到這兒梁老師臉上滿是得意的神色。
「可是我們將這幅畫帶走,她就不能陪伴你了。」
「不可能,你們看我這裡還有許多。」說罷他將帶回來的畫架掛在支架上,翻開來後居然是一張和牆上畫作完全一模一樣的作品,之後梁老師不停翻動畫布,起初還算正常,五章過後畫布裡的女子身體逐漸變得腫脹,再往後來屍斑、巨人觀等等恐怖的腐屍狀態被他在畫布上詮釋的淋漓盡致,梁老師居然將一具屍體由完整到腐爛的整個狀態「完整的記錄在畫布上」,我實在忍受不住,轉身衝入廁所張嘴把胃裡的東西全噴了出來。
這個神經病,如果他不是神經病那麼我就是神經病。聽完梁老師的敘述後這是我腦子裡唯一的念頭,然而他並沒有這種感覺,敘述整件事時他的狀態時而是對死者的懷念,時而是對警察的憤怒,時而是對作品的滿意度,就是沒有絲毫失去心愛女人的悲傷感,或是對於死亡的恐懼。
劉本指著最後一幅畫上幾乎爛成肉泥,四周屍液遍地的畫面道:「當時這間屋子裡的氣味你能忍受?」
91、屍骨油畫(下)
梁老師用力點點頭道:「沒問題,只要是為了她做事情,這一切我都能接受」
我幾乎快瘋了,沒法繼續聽這個瘋子對於整件事的敘述,轉身出了屋子蹲在樓梯口抽煙,悶悶不樂的過了一會兒,忽然我覺得有些不對勁,身上一陣陣的發冷,這可是夏天,雖然是夜晚但至少也有三十度以上的溫度,此地沒有空調製冷,哪兒來的涼氣?想到這兒我心裡暗道:不好起身就要往屋子裡走,「啪嗒」一聲輕響,大門居然關上了
我眼睛的餘光隱約能看到二樓轉角處站著一個白乎乎的影子,我就是再天真也不可能把這東西當成樓上的住戶,嚇的我渾身冰冷梆硬,強作鎮定的走出樓梯口掏出手機深深吸了口氣,往身後照去,看到的居然是劉本那張臉
由於精神過於緊張,我第一反應是「這鬼和劉本長一模一樣」嚇的我幾乎要落荒而逃,卻聽劉本平靜的道:「在樓梯裡你看見東西了?」
原來真是他本人,我立刻放鬆了繃緊的神經道:「就在二樓轉角處,你怎麼知道的?」
「那門關閉的聲音就不對,風吹門關、人動手關門、還有那東西關門的響動完全不一樣,出來一看你渾身僵硬的走路姿勢就知道出事兒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方向,注意力全被梁老師和這幅畫所吸引,其實真正的問題應該是這棟樓本身」說罷他仔細打量這棟樓
「什麼意思?難道這是一棟鬼樓?」
「我看差不多,說不定這就是一棟鎮屍樓」劉本肯定的道
所謂「鎮屍樓」可不是帶有封印的法器,而是在蓋樓期間工地發生了人命官司,而這棟樓正好就蓋在出事地點,這可不是什麼突發奇想的神話故事,因為蓋樓本就是一件極為危險的工作,失足跌落、被高空落體的重物砸中,甚至一些別的原因都有可能造成死亡,我曾親眼見過單位臨近的工地兩名工人失足落入攪拌水泥的攪拌機裡,意外身亡的,甚至還有在澆鑄時不慎將工人封在地基水泥柱的,一旦發生這種事情是不可能把澆鑄成型的水泥石墩破開找人,所以埋了也就埋了,而這種情況就叫埋屍,也有叫鎮屍的
大凡鎮屍所在多有怪事,最常見的是爬山虎長的飛快,而且非常濃密,常常是剛清理完第二天就會再次長滿,其次周圍附近的泥土不能栽種向陽植物,屬性陰寒的植物卻可以生長的非常好還有就是在附近區域的電磁信號會異常紊亂,我聽過最毛骨悚然的說法是曾有一處在建的高架橋,因為澆鑄水泥墩時操作失誤,導致兩名工人被封在石墩中,後來只要是在這處石墩附近打電話的人信號都會受到干擾,甚至有很多人在一陣電流的響動後能在電話裡聽到淒慘的呼救聲
劉本認定這棟樓打地基時必定出過人命官司,也沒和梁老師繼續糾纏,取了那幅油畫便離開了,路上我有些奇怪,因為本來以為劉本拉我出來是為了給他「降妖除怪的」,可是看樣子他懂的也不比我少在哪兒,想到這兒我問道:「劉總,你非要拖著我幹啥?」
劉本露出一臉老奸巨猾的笑容道:「楊道長,這幅畫可不是那麼容易弄到手的,這件事或許還沒完,所以你別著急,咱們耐心點,總之你放心,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我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這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便決定一路跟著他,隨後我們裱好畫作後給人送了過去,得到的報酬自不必說,劉本一把就給了五十萬,讓我安心回去休息幾天,然而就在我還沒有想清該如何花出這筆票子時便出大事了
兩天後劉本被警察抓走,因為遠在南方某發達城市中一位頗有實力的企業家因為心臟病發而突然死亡,而他心臟病的誘因則是我們弄來的這幅畫,可這幅畫明明是在本市某大款的手中,怎麼莫名其妙的又到了南方某城市?
很快吳彪找到了我,他道:「你既然和劉本一起去看過那幅畫,有沒有發現問題?」
我被他問的莫名其妙道:「我仔細看過,畫和那間屋子本身肯定不存在任何問題,就是一張普通的畫,當天發生的怪事是在屋外而非屋裡,不要被那個神經兮兮的梁老師和一樓房屋陳舊的現狀所誤導」
吳彪想了想道:「你覺得是否有可能是得到畫的人被嚇身亡,因為警方說的很清楚,對方就是死於心臟病發」
我道:「心臟病發未必是見鬼嚇的,或許這幅畫對他有某種特殊的意義呢,其實細想想如果沒有特別原因,一幅k市當地美院老師畫的人體油畫怎麼會莫名其妙的賣到南方去?這又不是世界名畫,肯定是因為這幅畫對於購買者有足夠的吸引力,所以你也別急,這事兒我覺得不難調查,劉本找到我絕不會是白給我錢,這事兒必然另有原因」
事實證明我確實很有先見之明,因為沒過多久劉本就被送回來了,看他的神色心情似乎也沒受到多大影響,我們在茶樓見了面,喘了口氣劉本便說了一件與這幅畫有關聯的消息
原來這幅畫裡的「女主角」是南方某市那位心臟病發企業家的女兒,十二年前與一個靈泉市的人私奔杳無音訊,而買畫的人和那位南方企業家有貿易往來,所以被托付在靈泉市尋找其失蹤女兒的信息,沒想到陰差陽錯給他見到了這幅畫,便想買下找那位企業家去索取利益,沒想到錢沒拿著,企業家見了這幅畫便心臟病發死了,不過女孩子的下落卻也因此而得知,她早被埋在李茂成那間屋子下方的水泥地基中
她名叫王茜,著名企業家王某某的小女兒,早年間與人私奔後被騙光隨身攜帶的錢款,對方溜之大吉,從小家庭生活優越,極度缺乏獨自生存能力的王茜居然因為沒錢回家便在靈泉市成了乞討人員,之後因為在工地撿破爛失足跌落坑道被鋼筋穿透身體而亡,建築承包商為了避免賠償責任,便灌注了水泥,將死人封在水泥石柱中,知道這件事的除了當事人,還有李茂成本人,作為學院曾經的後勤管理人員他是監督工程的校方人員,所以每天都在現場和建築商打交道
這也是他發達的原因,因為承包商給了封口費,他就是靠這筆錢發跡擁有了如今的身家,而那間地下埋著死人的房子也順理成章的「分給了他」,只是李茂成從來沒去住過,後來學院來了梁老師,此人精神總有些恍惚,所有老師都不願意和他相處,於是學院就找李茂成商量將這間屋子提供給梁老師居住,因為時間過去了很久,李茂成估計不會有「鬼魅作祟」便同意了,沒想到搬進去後沒多久梁老師就畫出了這幅畫,雖然他一直對外人說畫裡的女人是被人殺死的裸模,但所有人都知道這裡並沒有發生過兇殺案,他們都以為梁老師精神不正常產生了幻覺
在美院舉辦的聯合畫展上,這幅畫中隱含的信息最終還是洩露出去,被掌握王茜個人信息的靈泉市那位商人所發現,他立刻聯繫了王茜遠在南方的父親,而這也是他重金購畫的由來,沒想到老人年紀大了,見到這幅畫情緒波動過大,居然誘發了腦溢血,倒下後再也沒醒過來
92、穿紅衣的吊死鬼剃頭匠
經過瞭解警方基本掌握了這起施工方刻意隱瞞安全事故的案件,真相雖然遲到了近十年,但總算還是來了,那些早已「功成名就的精英們」無一漏網的接受了審判,為當年所做的錯事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之後我們也和梁老師聊過,他是從何種渠道畫出這個女人的,梁老師只是重複之前說過的話,但我知道這個看似瘋瘋癲癲的老師,十有八九和夜明珠一樣,身有陰陽眼,而遠在美國田納西州的一處農場裡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件,一個農場主在一片荒地上建了房子,房子建成後每到晚上九點後天花板就會出現一張蒼白的女人臉,無論用抹布擦、油漆重新粉刷、甚至釘上木條都無法掩蓋住這張臉,問題在於除了他,沒人能看到這張臉,最後幾近崩潰的農場主只能請來牧師驅魔,對方看過這所房子也沒舉行任何驅魔儀式,讓農場主拆了屋子向下深挖,結果在地基之下一米多的深度發現了女人的骸骨,經調查這是一起姦殺案,不過兇手至今沒有找到
也只有神經兮兮的梁老師住在這種屋子裡不會被嚇到,也只有他才有能力將見到的畫面用油畫的形式完整表述出來,兩者條件缺一,這件塵封已久的往事也不會被捅漏出來,李茂成在毫無知覺中讓一個「舉報者」住進了自己的屋子
之後劉本告訴我,其實他早就知道這幅畫來歷有問題,因為他之所以會進入古物這行,就是因為經常能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所以家人從小就用法器給他鎮邪,所以在很小的年紀他就已經掌握了不少觀測古物的能力,所以我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之後劉本也告訴我古董這行非常複雜,除了騙子合法化,還有就是偷搶而來的物品根本沒有索回的渠道,這也是這行裡的亂象
「楊道長這事兒你還真不能怪我,所有人都是這麼幹的,我畢竟吃這行飯,不能免俗啊」劉本笑道
「這種事情我建議你最好還是少做,太缺德了」我道
「我接受您的意見,以後必然不再做這件事了」他笑道散了一支煙給我他道:「無以為報,我請您吃頓飯唄」劉本客客氣氣道
「你太客氣了,已經給了這麼多錢,吃飯的事情……」
「真不是見外,我知道有一處土菜館,菜的味道絕對一級棒,我這個人吃飯不講究菜要多好,但一定要有味道,這家飯店其實就是農民自己家做的飯,原汁原味,保管你沒吃過」
劉本說的是聲情並茂,我這個人又比較好吃,於是決定和他走一趟,上了車子後我們一路向北而去,路上我問道:「劉總,你說的村子是哪兒啊?」
他道:「北造甲,你應該知道吧?」
《剃頭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