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節


郭心兒感覺一股熟悉的恐懼感,臉色惶恐,驚訝之餘,大聲叫道:「根本就不是先天蟲。蕭關,哪裡來的金蠶蠱……你快收起來……」
郭心兒連著後退,左腳一崴,差點摔倒地上,伸手抓了一郭家人朝我丟了過來。我伸手接住那郭家人,郭心兒一雙手已被我打了十幾下,毒氣已經大為減弱,郭家人挨了郭心兒雙手上的腐毒,僥倖活了一命,落地上,捂著胸口感激上天。
一物降一物,郭心兒再厲害,也被金蠶蠱給嚇得不行。再厲害的人,也有克制的東西。
郭心兒叫道:「小蛇,你好狠,竟然讓毒人來騙我啊,拿一隻假蟲子來騙我!」小蛇喊道:「郭心兒,和你比,我還遠遠不夠!」
就在這時,麻蛋身上的銅鈴鐺,忽然叮叮地響了起來,此鈴鐺乃是茅鷹的鈴鐺,一直留在了麻蛋身上,在黑煞建築內,麻蛋利用銅鈴鐺與那五行屍打過一次,此刻忽然無端響了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麻蛋還在自責之中,忽然聽到鈴鐺聲音,連忙將鈴鐺取了出來,喊道:「蟲王,鈴鐺裡面有東西!」麻蛋將鈴鐺丟給了我。
鈴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被我緊緊地握在手中。
此刻,鈴鐺不會無緣無故地響起來。
我好像想起了什麼。
我接過鈴鐺,將裡面的銅片捏住,喊道:「麻老姑,你可以出來了。郭心兒天天想著你,想得很厲害……」
「麻老姑……」郭心兒慘叫一聲,「不可能,麻老姑早就魂飛魄散,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你不要騙我,我不是那麼好騙的!」
郭心兒不知道,當年為了追尋金蠶蠱,探知師父的消息,在江城武漢麻老姑的魂魄被茅鷹打散之後,有一部分被收在了鈴鐺裡面。不久前我從大雪山下來,返回茶花峒,就被麻老姑責問,是不是把她給忘記了,麻老姑的魂魄一直藏在鈴鐺裡面。
事實上,就在金蠶蠱收拾郭心兒的瞬間,作為金蠶蠱蠱靈的麻老姑的魂魄,感應到這關鍵的時候,撞動了鈴鐺,發出了聲音。
郭心兒一生中最怕的兩樣東西。
一樣是金蠶蠱。
一樣是麻老姑。
現在終於到齊了。
麻老姑的殘魄從鈴鐺裡面湧現出來,很快漂浮在半空,浮現出原有的樣子,在半空中張開了一張大口,臉上的皮膚如同一棵老樹一樣,喝道:「郭家丫頭,你難道忘記我了嗎?你的所作所為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麻老姑藏在銅鈴鐺裡面,跟著麻蛋一起,見識了麻婆子和大煙槍之死,這一切都和郭心兒脫不了干係。麻老姑從鈴鐺裡面出來,自然要找郭心兒算賬。麻老姑又老又凶,外人根本看不見,郭心兒雙眼通明發紅,剛好可以可到。
郭心兒後退了兩步,雙腿機械匡匡地作響,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蕭關,把她給我收起來,把我的噩夢收起來,我一輩子都不願意看到。把金蠶蠱收起來,我就算是死,也不願意被金蠶蠱折磨。」郭心兒倒在地上後,郭家人害怕她的一雙毒手,都不敢上前將她扶起來。
常人根本看不到麻老姑,只看到郭心兒胡言亂語,不斷地揮手,以為郭心兒得了失心瘋,剛剛還很好的人,怎麼會在一瞬間就會失心瘋了,是不是蟲王用了什麼**法?
麻老姑喝道:「郭心兒,我麻家待你不薄,為什麼要幾次三番害我麻家人。老姑今天要跟你算一算這比總賬……早知當年奪了你的身體就好了……也不至於鬧出這麼多的禍亂。」
第一百六十七章、眾生皆苦
郭心兒搖搖頭喊道:「老姑,我聽您話,您不要奪了我身體,不要奪了我身體了。我跟您回茶花峒,再也不回出來了!」
我心中明白,麻老姑三魂七魄已經不完整,根本沒有辦法再強行奪了郭心兒的捨,她這話完全是用來嚇郭心兒。我心中多少雖有些不忍,但此刻的郭心兒,也只能靠著麻老姑來嚇一嚇,磨一磨,破了郭心兒的控蟲術,才能保全郭心兒的一條性命。
郭毒移動腳步,手中提著一張符紙。郭毒雖然只有一隻眼睛,但這眼睛比常人要厲害,可以看到蠱靈麻老姑。郭家養蠱蟲。就有對付蠱靈的辦法,符紙打出,很有可能將麻老姑打散的。
我隨即瞪了一眼郭毒,喝道:「郭毒,你休要上前,這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乖乖你站在一邊,不然我不會再繞你!我們在救郭心兒,不是害郭心兒!」
郭毒喉結動了一下,方才說道:「你救了一個郭心兒,卻救不了郭氏一門,哎……我不管了……我郭毒永遠也不管了。這些年我也累了……蟲王,謝謝你!」
郭毒轉身背對著郭心兒。從那只獨眼裡,流下了清淚。郭毒最開始是郭家理念的忠誠執行者,後來慢慢地發生了變化,尤其是發現風陵渡郭氏數千年堅持的理念是錯誤的,但終究沒有辦法改變。即便是懷疑家族錯了,但依舊沒有辦法改變,郭毒只能轉過身去,獨自落淚。
郭心兒中了魔怔,永遠擺脫不了對麻老姑和金蠶蠱的恐懼,雙手揮動。喊道:「蕭關,你快過來幫我。把這死老太給趕走,快點趕走……嗚嗚嗚……」郭心兒倒在地上,不由地痛哭起來,眼睛裡面,紅色的眸子開始消除了。恍惚之間,好像變成原來的那個樣子。
我喊道:「麻老姑。郭家丫頭不聽話。你幫忙教訓一下,看她還聽不聽話。」
麻老姑應道:「蟲王,你要是早些取出金蠶蠱,我就早點從銅鈴鐺裡面出來。也就不用那麼麻煩了。」
麻老姑話畢,灰色衣袍舒展,皺樹皮一樣的老臉貼了上去,身子伸展開來,直接撲向地面的郭心兒。而貼在地面飛行的金蠶蠱,也朝郭心兒飛去。麻老姑可以摧毀郭心兒的精神世界,而金蠶蠱則可以摧毀了郭心兒的身體,毀掉她的控蟲術。
成功在即,我忽然感到有些沮喪,當年麻老姑要奪郭心兒的捨,我拚力保護郭心兒,而現在卻要麻老姑去對付郭心兒,當真是世事無常啊。
郭心兒在地上爬動,聲音十分刺耳,卻躲不開麻老姑,也躲不開那金蠶蠱。金蠶蠱的攻勢很強,鑽入了郭心兒的身體裡面。
原本在地上打滾的毒人聽到了女兒的叫喊,翻動著身子,就朝郭心兒這片邊爬來,臉上垂淚,嘴角沁出了鮮血。
麻老姑撲了上去,郭心兒的聲音為之一變,叫道:「我錯了,我不該害死那麼多人,不該生在郭氏之內……不該……不該……什麼都不該……」
我永遠也不知道郭心兒在黑煞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知道郭心兒遭受怎麼樣的磨難。
我的眼角忽然濕潤了,準備走過去將郭心兒扶起來。金蠶蠱鑽入郭心兒的體內,整個人呈現僵硬的姿態,麻老姑落在郭心兒的身體裡面,呆不了太長的時間的。今日的郭心兒已經不同往日,身體本能對於麻老姑的反抗會變得很強。麻老姑只是附身一會,就飄出來,整個臉色更加蒼白,饒是如此,已經完全將郭心兒的精神弄崩潰。
金蠶蠱還在郭心兒體內肆意妄為!
麻老姑從郭心兒的身體裡面出來,居然忍不住地哭了起來,麻老姑此刻哭泣,大大地出乎我的意料。我問道:「老姑,你有什麼好哭啊?郭心兒不是已經背你收拾了嗎?」
麻老姑說:「她以前是個心性善良的女孩,現在完全變了,所以我要大哭一場。世界上的壞人那麼多,為什麼還要一個女孩變壞了。」麻老姑哭起來,幽幽怨怨,聲音很難聽,卻有情感。
那麼多年的相處,麻老姑對郭心兒還是有情愫的,麻老姑只養大了師父麻烈雲,而師父麻烈雲常年不在家。麻老姑成為「鬼魂」後,郭心兒常年陪伴,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郭心兒見我過來,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叫道:「不要過來,永遠不要過來。茶花開了嗎?茶花開了嗎?你不是蕭關,你不是大蕭,你不要過來。我要去找大蕭……」
陰九幽喊道:「哎,十年一覺玄門夢啊,郭家的女兒也著實可憐。」
我道:「大郭,月夜的鬼女孩,你難道忘記了我嗎,我就是大蕭。」我把郭心兒的手拉住,郭心兒受了金蠶蠱的折磨,身體發生了改變,受了很重的傷,已經失去了控蟲能力,不能再興風作浪了。而伴隨著金蠶蠱對她的折磨,她的雙腳頑疾會更加沉重,到了月圓之夜,腳心湧泉穴會飽受折磨發癢,如同萬蟲噬咬一樣,這種折磨,會持續很多年,永遠不會消失。
我將金蠶蠱慢慢地逼出來。郭心兒漸漸地冷靜了下來,臉色蒼白如同白紙一樣,瞳孔放大,完全沒有了神采,就跟個傻子一樣,一把將我推開,叫道:「蕭關,你再一次毀了,不要再靠近。」郭心兒自己以往後面倒去,頭髮亂飛,連著吐出幾口鮮血……
我跌倒在地上,傷口又出血了。陰九幽和麻蛋衝上來,將我扶住。麻蛋說:「大哥,你對著郭家女子有兄妹之情,你不忍心下手。我替你上前殺了她,報我麻家的深仇大恨。」麻蛋手中的長刀還沾著我的鮮血,衝了過去。
我心中無力,喊不出來,只得搖頭。陰九幽喊道:「麻兄弟,回來……」麻蛋衝上前,卻被一股氣浪擋住了,整個人都衝不過去。麻老姑罵道:「刀文青的乖孫,不要再上前。我不允許你殺了郭心兒。麻郭兩家的百年來的恩怨,就讓它隨風歸去吧,殺了郭心兒一點用都沒有用。」
麻老姑此刻出手救下郭心兒,大大出乎了我意料。麻蛋說:「麻婆子、大煙槍都因為郭心兒而死。我大哥更是差點因她而死了,只有殺了她,才能將禍根除掉!」
《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