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節

陳世安淡淡一笑:「自然我說了算,但是他們的意見如果正確我也會聽取得,唐先生口口聲聲合作,我卻沒見到合作的誠意。誠意到了,老七兄弟的事自然好說,何況他本性善良,只是迷失了方向,我也相信他不至於做出那些事情,等調查清楚,自然會還他一個清白。」
唐詩呵呵一笑:「陳先生這段話說的合情合理,我特別認同,既然這樣,我們兩個初步達成意向,親密合作,利益共享。」他口若懸河,陳世安不理他,只是望著唐胖子,胖子噴了一陣,見沒有配合,只好呵呵笑了兩聲,停住了嘴。
陳世安卻是淡然一笑:「這樣吧唐先生,今天已晚,請諸位先暫時歇息下來,我也好領教你的誠意。」他揮了揮手:「我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不會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做無謂的抵抗,還是請大家配合我們的工作。」
他說的很客氣,所有的人都知道,除了外勤組的這些人外,在黑暗中還隱藏有狙擊手,這時候反抗將會是愚蠢的。
唐詩拍了拍手:「陳處長英明,我早已經又渴又餓,還是找個地方歇息是正事。」他扭過頭來衝我一笑:「老七兄弟,想不到你的知名度還真高,這麼多人關心你。」
駱駝在前面引路,我們排成兩隊跟在後面,沒有人抵抗,甚至沒有人逃跑。我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不敢抬頭,這些曾經如此熟悉,如此親密的人,如今已經形同陌路。
那個白衣如雪的身影,那嬌美的臉龐,我曾經盼望著見她一面,可如今真的相見,我卻無話可說,這時才意識到,以往那小小的甜蜜,已經遙不可及。
穿過山林,在一處並不寬闊的鄉間公路旁。停著兩輛豐田考斯特和兩輛依維柯。我們按照要求上了一輛豐田,在車上我們被隔離,我旁邊坐的不是別人,而是白法海。
我喉嚨有些乾裂,嘴唇發苦,這是我在外勤組裡關係最密切的人了吧,同經生死考驗,可是他坐在我外面的座位上,眼觀鼻,鼻觀心,根本就沒有看我一眼。
我想起了王力,他的那個神秘和命令,還有那個至今我面都沒見過的姓戚的,我怎麼感覺就像一場夢,可惜我到現在還沒有到過天下第一家,無法和姓戚的見面,知道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那天拘捕我的似乎是薛宏和蘇原,我不敢肯定,可那麼難以辨別真假的易容術,還有那雙眼睛,應該只有薛宏才能做得到。我相信自己的判斷,熟悉的人終有一種熟悉的味道在裡面。
自己從沒有聽陳世安他們談論過王力,只知道我們的上一級直接領導是徐老,可這在組織裡很正常,單線領導,不讓過多的接觸核心人員,來保證這些人的神秘性和安全。
但奇怪的是,王力為什麼會越過徐老,陳世安直接對自己下命令,難道我們這個外勤組中真的是有其它勢力的潛伏,想起了我第一次加入外勤組,在中原水庫的山洞裡,那個得而復失的龍珠。
在場的除了我,活下來的都是外勤組的人,可就在哪種情況下,龍珠神奇的丟失了,隨後組織了長時間的打撈,一無所獲,我們還因此進行了封閉訓練。當時,就有人認為我們隊伍中出了內賊,卻遭到陳世安的強烈反對,認為只是一場誤會,真的應該被埋在水庫下面。
我越想亂,更好笑的是自己,如同一個沒頭蒼蠅,撞來撞去,不知道哪裡才是方向,可是不知不覺間,手上卻沾滿了鮮血,賓館裡的服務員不是我殺的,老魯的死也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可藍月谷外面的山民卻很多是死在我的手下,還有在山城截殺我的假民警,我現在還能想起那個強壯漢子驚恐的表情。
我不能再想下去,再想下去我非神經不可,我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讓自己心神安靜,小時候長輩曾經告訴我,在中國傳統武術中,確實有走火入魔一說,在和鳳青龍談論武功時,他也說過,走火入魔是一種精神性障礙,並不指在練習氣功時才有,只是練武的人發作時危害更大。
「大家都還好嗎?」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一句話,我知道這句話沒有什麼意義,但我只能問這一句話。
白法海沒有回答我,只是輕輕地攥緊了拳頭,低下了頭。我只有接著沒話找話,熟悉的人中沒有見到朱天倫,也沒有肌肉宋,朱天倫一般不參加外勤組的行動,肌肉宋小子怎麼沒有來?
「肌肉男怎麼沒有來,老海,你聽說了嗎?那個小子這次真有女人緣。」我想起和肌肉宋纏綿悱惻的竟然是個神話中的神,這個白法海最愛攻擊的就是肌肉宋,這個話題一定會引起他的興趣。
但我很快便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整個車廂裡突然安靜下來,白法海竟然輕輕在顫抖,他的眼角竟然有一顆淚珠。
在我模糊的記憶中,肌肉宋撲向了那個女人,然後是轟天巨響,難道這小子出事了,不可能,這小子的身體構造很特殊,不管多重的傷,他都能很快恢復,我們都稱他為上輩子壁虎投胎做的人。
但很快就證實了,坐在最後的駱駝緩緩地站了起來:「老七,不管怎麼說,你也曾經是這個集體的一員,宋濤兄弟在和執行任務中不幸殉職了。」
第四十章我是誰
我沒有掉淚,我只是一片空白,我見識過了太多的死亡,自己也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自己也製造過別人的死亡。可當死亡降臨到曾經和自己一起奮鬥過的戰友時,我才真的明白,它是多麼地可怕,多麼地不可阻擋。
當宋濤撲向女怪物的同時,我就知道,他很難活下來,他是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取別人的生命,我不是想不到,只是不願想,不敢想。
宋濤是個很特殊,很神秘的人,他記不得自己以前經歷的事,他出現時已經十幾歲,在山東的一個小鎮裡流浪,而他的記憶也是從那裡開始的。他沒有父母,沒有親人,甚至沒有名字,沒有出生證明,沒有檔案。
他彷彿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世界上平空的多了一個人,他力大無窮,他身手敏捷,只是他的智力並不高,只是他記不起自己的以前。他對所有的人出言不遜,卻從來沒有動過手,他只是在保護自己,他害怕別人傷害自己。
車子轉進一個大院,門口戒備森嚴的士兵,紅牆紅瓦的房子,茂密的樹林,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需要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今天的我是怎麼了,怎麼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我身邊的白法海閉著眼睛,似乎陷入了沉思,他在思考著什麼,是自己還是別人。
我突然想起那些被我殺死的山地居民,他們在家中過著平凡的日子,卻不料禍從天降,被我的闖入打亂了平靜的生活,我殺死了他們,用刀,一刀一刀地砍死了他們。我突然能感覺到他們內心的恐懼,對死亡的恐懼。
我想起藍月谷那個老太太說的話,我遲早會入魔,可是我現在已經入魔,我對鮮血的渴望,對別人死亡的愉悅,還有那種殺人後莫名其妙的快感。
我想起我做過的夢,一個個奇怪的夢,想起那些戴在我手上一個個消失的戒指,還有那神秘的白衣人,何笑他們禁錮我,研究我,這一切我都沒有在意過,在生死存亡的追逐中,這一切都只像一個小插曲,可聯繫起來,卻多麼地不可思議。
有人輕輕地拍了我的肩膀,我抬起頭,整個車子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陳世安一個人,他站在通道中間,靜靜地看著我。
我全身已經被汗濕透,我抬起頭望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我一直想不明白,我這樣一個平凡普通的人怎麼會進外勤組,這些人中我是最沒有特長的一個,也沒有經驗,可我突然間彷彿寄千百寵愛於一身,九龍會著意接納我,山西龍家也和我拉上了關係,還有天下第一家。
我雖然自命自己很優秀,一米八的個子,身手矯健,長的還說的過去,有著雙學士,可這些放在鄉里教小學初中,哄哄那些未涉世的小孩子還行,在那些世家眼裡,我這樣的人就像樹林裡螞蟻,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存在。
可我,竟然有許多江湖大佬關注我,沒有任何考驗和考核,就加入到神秘的外勤組,成了九龍會金老爺也想招攬的人,我甚至可以聯想到,朱天倫師兄為什麼會對我一直格外照顧,畢業後當我找不到工作時,他托關係讓我進的山城博物院。
我甚至可以想到,吳漱雪,四姑娘為什麼會喜歡我?她是天下第一家群雄的首領,他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人物,我自問自己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地方,能夠吸引人的青睞,可是吳漱雪,四姑娘都是最優秀的女子,就如母獅子接近一頭羚羊,絕不是愛上了羚羊。
我想笑,我放聲大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我不是不能感覺到裡面的詭異,我只是在迴避,迴避自己往自方面想。
以前看過美國的一個電影,金凱瑞主演的《楚門的世界》,在楚門從小長大的世界裡,一切都是演員的扮演的,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他的愛情,所有的人都知道楚門生活在一個虛構的世界裡,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記得當時看電影時,燕語哭的很厲害,回到學校還在哭,她說楚門好可憐,生活在一個虛假的世界裡,我還安慰她,那只是電影裡虛擬的一個環境,楚門只要出趟遠門就會知道自己生活在一個封閉的環境裡。
卻想不到有一天,我也生活在一個虛擬的故事裡,更可悲的是我不但出了遠門,還飛駛幾千里,卻仍然生活在一個虛擬的世界裡。
我抬起頭,望著陳世安:「我想知道,我是誰,你能告訴我嗎?」陳世安一愣:「老七,你怎麼了,你不會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我沒有接他的話,只是緊緊盯著這個中年人:「我想見朱天倫,如果他真的叫這個名字的話。」
陳世安還是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你想見朱院長,那好,我給你安排。」他說話算話,十幾鍾後我見到了朱天倫。
今天的朱天倫瘦了許多,他並不是如唐詩一般的大胖子,但做官做久了,也是腦滿腸肥,今天的他明顯瘦了,而且臉上有了一個疤,只是這個疤讓他看起來更有魅力一些。
「還好,你小子命大,還活著,你嫂子一直擔心你。」他坐下來說的第一句話,我的心裡突然一陣感動,幾年來,師嫂對我的關懷愛護歷歷在目,那種感情應該是偽裝的。他沒有看我,而是用埋怨的口氣:「你這次回來,怎麼不看看你嫂子,她一直在埋怨,埋怨我不該把你帶入這條路。」
他的口氣也有些傷感:「也許她是對的,我不該帶你走上這條路,我只是看你太萎靡不振了,想著外勤組的工作有些刺激性,想讓你換個環境,重新尋找生活的意義和勇氣。」
他的聲音格外的真誠,我有些感到,甚至想像以前那樣,把心中的話告訴他,可理智告訴我,不能再輕易的相信他,我想知道答案,想讓他一個一個解答我心中的疑問。
於是我收斂了笑容,我很輕聲,但很堅決地問他:「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我叫什麼名字,我是誰,還有你叫什麼名字,是不是真的叫朱天倫。」
第四十一章我還是我
《龍境秘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