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節

老者笑了笑:「你也別說,我找你真的想要你做一件事,而且這個件事只有你來做到。」我笑了起來,終於來了,繞了一大圈,該來的終究還會來。
「我有什麼可以給你,你看我這一身,也就一百四五十斤,你相中那一塊自己動手吧。」我輕描淡寫,我知道他不會相中我身上的任一個零件。
「爽快。」老人笑的很歡快,也很奸詐,似乎剛偷吃了一隻小雞:「這樣吧,你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其它的禮節就免了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扯了半天,他讓我給他磕三個響頭,這老鬼子是在潛艇上悶瘋了,腦子壞了吧,憑什麼啊,我給他磕頭。
我懶得理他,把臉轉過去了,日本老者笑道:「你小子莫非認為磕三個頭你吃大虧了,我告訴你,在日本,想跪在我面前向我磕頭的人可以排幾公里,老頭子我還不願意,讓你磕三個你還不願意。」
我用鼻子哼了一聲:「那你回日本讓他們磕吧,我沒有這愛好,中國人沒那種習慣,也沒有那種愛好。」
老者大怒:「你小子是真蠢還是假蠢,真聽不明白老子說的,我是想讓你給我當徒弟,讓你磕三個頭算便宜你小子了。那天老子興致來了,認你做乾兒子,你小子天天要對我磕頭。」
這老頭真是瘋了,我都懶得理他,把眼睛閉上了。「你小子,真他媽的不知道好歹,要不是柳生那小子把你吹到天上去了,要不是有人求我,我才懶得理你這又蠢又笨又傻的小子,你以為誰都能當老子的徒弟,我告訴你,當我的徒弟光名字在日本各銀行都能當上幾千萬美元。」
接著吹,你就接著吹吧,我心中暗說,反正我抱定主意不說話,現在什麼年代了,不當徒弟,教我什麼,長的像老鼠的忍者還是像狗熊的相撲,我現在這樣子,就算會飛還是個怪物。
我只有一個想法,確定了軒轅天驕的生死,就找個地方隱藏起來,日本並不是我理想的地方,東南亞的某個國家也許更理想。我不想再和過去的我還有什麼瓜葛,我想安靜地渡過我剩餘的生命。
見我沒有出身,老鬼子更生氣了:「我不是看你小子是個性情中人,我告訴你,就是你跪下給我磕上三年的頭,我也不會收你當徒弟,你以為你是誰啊,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終於忍不住了,擰過去頭:「老頭,我給你說三點,第一,男兒膝下有黃金,沒有黃金我也不會給誰磕頭,更不會學你的破東西;第二,我不會給任何人當徒弟,我不管你是誰,就是上帝,佛祖,太上老君也不行;第三,我從來沒求過你,以前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你聽明白了,聽明白了該玩什麼玩什麼去,好吧。」
我一口氣說完,側身躺下,一句話也不說,只留下老鬼子,我能聽到他在我身後沉重的喘氣聲,估計老鬼子被我氣暈了,我也有些擔心起來,這老鬼子被我一通亂吼,別氣暈死過去了,或者是從後面捅我一刀,殺人洩憤。
好在,老者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突然從嘴裡迸出一段日本話後惡狠狠地摔門而出,我長長歎了一口氣,總算耳朵可以清靜了,我把四肢伸展,在潛艇裡空間十分擁擠,以我的身高裡,能伸直就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等安靜下來,我發現我的心裡更亂,軒轅天驕到底死沒死,我就算沒有捅一百刀,九十多刀總有吧,應該縫都縫不上了,可以及基本確定了。但讓我心裡難受的是老鬼子說我一共殺了三個警察,兩個路人,龍家三人,軒轅家三人,九龍會的十三星中的兩人。一共十三個,還有十二個負重傷的還在醫院搶救。
我伸出我的手,這一雙細長而有力,我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我不敢相信,我這一雙手沾染了這麼多鮮血,我想起了那滂沱的大雨中,那一個個出現在我身邊的黑影,那一聲聲恐怖的慘叫。
朦朧中,我似乎又回到滇川邊境,那些無辜的山民凌亂的屍體,痛苦的叫聲,藍月谷裡老太太在我身邊的狂笑,你早晚會成魔的,你早晚會和我們一樣的。
我打了個冷戰,我早手摸著自己胸口厚厚的胸毛,摸摸自己小腿上光滑的鱗片,此時的我難道真的已經為魔了嗎。
我的生活怎麼會成為這樣,我不是一個雙碩士嗎,我本來可以在博物院做一個懶洋洋的,每天無所事事的工作人員,我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
我想吶喊,我想狂笑,可我喊不出來,我也笑不出來。我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心裡像刀割一樣難受。
我聽到了門響,我聽到了有人歎氣,我以為是柳生,或者那個老者,我頭都沒回,只是斷然說道:「你們別做夢了,我就是被拉著槍斃,也不會磕頭當你的徒弟,你就省省唾沫吧。」
我聽到一聲輕輕的歎息,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我扭轉頭,卻看到一個削瘦蒼老的人,正是鳳青龍,他曾經是如此的意氣奮發,高傲強大,可如今他就是鄉里最無數事事,冬天在牆角曬太陽度日的老人。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一軟,眼睛酸了起來,我低低的喊了一聲鳳大哥,便說不出話來。
第二十章大洋之上
鳳青龍望著我,他的聲音滿是憐惜:「這是個千萬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為什麼要放棄,柳生天祐一生孤傲,從不收徒弟,何況你是個外國人,你做了他的徒弟,不但可以沒人欺負你,你也馬上會從一個窮小子變成富可敵國的財主。」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胸毛,又指了指我身上閃耀著光亮的鱗片:「我就算富可敵國又怎麼樣,我這樣子又有誰看得起,鳳大哥,我已經無所求,只想找個地方,能安安靜靜地活下去。」
鳳青龍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老七,你不能這樣,我們都會心疼的,這也不是四兒所希望的,好好活下去,等你好時去上柱香。」
我抬起頭:「鳳大哥,你老實告訴我,軒轅天驕到底死沒有,我後面的都記不得了。」鳳青龍摸了摸我的頭:「已經死了,你也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柳生天祐是柳生門的掌門人,柳生門是日本劍術門派排在第一位,你入了柳生派完全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忘掉過去,忘掉以前。」
我笑了起來,忘掉,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也許我會忘掉,也許我能重新開始,但不會躲避在一個日本人的門派之下,我去哪裡做什麼,學習柳生刀法,把柳生刀法傳承或者發揚,想想都是件費心費力的事。
鳳青龍就站在我面前,他沒有說話,我也沒有說話,耳邊突然想起一個聲音,是日語,然後是德語,潛艇每個房間都有通話器,這顯然是有人在發佈什麼命令。
鳳青龍笑了起來:「老七,出去透氣的時間到了,你別在這裡傻愣了,這是很少的機會,下一次說不定要兩個星期以後了。」
現有的常規動力潛艇,在水面航行時,用柴油發動機作動力,同時給蓄電池充電;在水下航行時用蓄電池提供動力。潛艇因此要經常浮出水面,鳳青龍說要兩個星期以後,這是一個相對比較長的時間,只有核潛艇和裝備了不依賴空氣推進裝置的潛艇才能較長時間在水下航行。
我指了指身上,鳳青龍笑了起來,把一件衣服扔了過來:「穿上衣服,說不定我們以後要很長時間見不到天日,也說不定幾個小時後潛艇就沉沒了,抓緊這段時間看看星星,月亮還有太陽也是一件好事。出來吧,沒有人會嘲笑你的。
我真的也想見到太陽,我已經有多久沒有在溫暖的陽光下曬過太陽,沒有仔細看過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似乎已經忘了他們應該是什麼樣的。」
我下了床,跟在鳳青龍後面走出了艙門,這艘潛艇比起我上次乘坐的潛艇要干靜整潔的多,噪音也要小很多,在我房間對著的通道兩側有許多小房間,這應該是船員的休息室,有幾名歐洲白人正笑瞇瞇地盯著我看。
我跟在鳳青龍後面,爬上潛艇的外殼,此時太陽還沒有升起,頭頂上滿是繁星,空氣中的空氣清醒,並沒有那股海腥味。
潛艇外殼比我想像的還要寬敞,人們三三兩兩地站在艙體上,有的在抽煙,有的在聊天,我側耳傾聽,有日本人,德國人,似乎還有中國人在說話。
我在海風中伸了個懶腰,這大海如此的寧靜,讓人的心情也愉悅起來,我望著星空,我看不到北斗,也看不到北極星,我有些詫異,這到底是哪裡,難道是南半球的星空,我們又要去向何方。
「老七,在找什麼?心情是不是好了一些。」鳳青龍低聲問道,我點了點頭,也低聲問道,「鳳大哥,我們要去哪裡?」
鳳大哥的聲音更低了:「我不知道,只是說去一個秘密的基地,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在一個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很驚詫:「大哥,那裡都不知道你就去,你是怎麼想的。」
鳳大哥一笑,卻不回答我的問題,我望著鳳大哥,我很難理解他的思維,以他的武功,地位,怎麼會甘願為四姑娘當保姆,就算他真的喜歡四姑娘的母親,這種犧牲也太大了,這是一種完全犧牲自己幸福的付出。
現在,別人讓他去一個地方,那裡不知道他就去了,我不知道我應該用大無畏來形容他的行為,還是把這一切理解為愚蠢和頭腦簡單。
東邊的天空越來越紅,我們周圍的能見度也越來越高,整個海面上沒有一隻海鳥,只有在遠處,有兩頭座頭鯨正噴射出巨大的水柱,在水面上嬉戲。
我終於看清了我周圍的一人,有穿著統一深褐色制服的人,也有穿西裝打領帶的人,也有半赤裸著肩膀露出健壯的肌肉,也有幾個打扮入時的少女,這些人中有金髮碧眼的白人,也有見人先鞠躬的日本人,也有幾個正旁若無人大聲說話的中國人。
我也看到了我熟悉的人,軒轅家的三公子,勇三郎正和一位碧眼金髮的少女聊的火熱,而在另一角,柳生和另一位日本人正陪柳生天祐說話,而我旁邊不遠處,我見到了龍何笑和一位長得像鷹一樣的男人。
柳生天祐看見我把臉扭了過去,而勇三郎卻走了過來,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我兄弟以後更要團結在一起,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說一聲。」他的聲音很真誠,沒有一絲虛偽。
不知道為什麼,四姑娘還在時,我對勇三郎並沒有好感,我只是感覺他很滑稽,並不像一個家族的領袖,而且也感不到他和三姑娘之間有多麼親密,可四姑娘一不在,我感覺到他們每一個都是我的親人。
我知道這是錯的,我和軒轅家族已經再無關聯,他們也不會在為了我不惜和其它幫派,甚至外勤局翻臉,更不會讓我成為他們之中真正的一員,可我還是有這種感覺。
龍何笑也看見我,衝著我媚笑起來,我急忙扭過去臉,正好看到柳生天祐,他很不屑地哼了一聲,繼續扭臉和別人說話。
這堂堂的柳生門掌門人,竟然像個小孩子一樣,和我鬥起氣來,只可惜,我真的沒有心情成為日本某個流派的掌門人。
《龍境秘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