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痛失愛女的喬國厚,並未說話,只是點了下頭。
她轉身走了,身後跟著兩個丫鬟。只是路過施慕白的時候,斜著一雙鳳眼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繼續往前走。
往前漸行漸遠的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施慕白微微側頭將目光鎖定了她,鎖定了這個貴婦人。
這個貴婦人在雪花下明媚動人,茂密的髮絲烏黑亮麗,頭上戴著金絲八寶占珠髻,綰朝陽五鳳掛珠釵,膚白穩熟,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整個身體似乎與白雪融為了一體,因為她被一件純白色的貂毛斗篷裹著全身。在兩個丫鬟的跟隨下逐漸遠去。
她不是別人,正是喬家一直沒有露面且嫁入江州太守府的喬小鳳。
第82章來世還情
喬小鳳說話很有份量。
不管是在太守府,還是在喬家,都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物。
喬老爺見妹妹離去,也趕緊帶著兒子喬仁去送她,一同離開了楓林山。
雪將楓林山刷上了一層白色。
所有送葬隊伍都相繼離去,就剩下了喬國厚一房人,以及周星和施慕白。
「慕白兄,我們也該走了。」周星走了過來。
施慕白看了他一眼,便將目光投向了喬國厚身上,上前兩步對他施了一禮,喚道:「伯父。」
喬國厚看向了他,一臉的疲憊。
「伯父,我不知道還能不能這樣稱呼您。」施慕白就這樣盯著他喬國厚的眼睛,真誠的說:「但您在我心裡永遠都是我伯父,今生與微音有緣無份,是慕白我之遺憾,我會替微音給您盡孝送終。」
喬國厚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凝視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臂膀:「賢侄,有你這句話,伯父知足了。微音沒能和你喜結連理,是她沒福氣,如今她不在了,你還是叫我八叔吧,省得外人說閒話。」
施慕白不說話了,就這麼沉默著。
「走吧。」喬國厚深深凝望了他一眼,轉過了臉去。
施慕白沉了口氣,目光投向喬微音的墓碑,看了她一眼,轉身和周星一起走了。
喬國厚看向他離去的背影,閉上了眼。
忽然,離去的施慕白折了回來,來到他喬國厚身邊,喊了一聲「伯父。」
喬國厚睜眼,愣愣地望著他:「你,你不是走了嗎?」
「我是走了,但有件事我必須要說,雖然只是我的猜測。」
「什麼事?」喬國厚試著問。
施慕白左右看了一眼,拉著喬國厚:「這邊說話。」
喬國厚微微鄒了下眉,但還是跟著他施慕到了僻靜的地方。距離喬微音的墳墓有十來米遠。喬國厚問:「賢侄,到底什麼事?」
施慕白說:「伯父,我說了,你不要驚訝,也不要外傳,因為我沒有證據。我覺得微音被糟蹋一事很蹊蹺。」
喬國厚眼眸睜大了一分。
施慕白繼續說:「雖然我沒有去過後罩房,但那個地方向來不准男丁進去,到了夜晚更是前後門緊鎖,可是那晚那什麼王二公子為什麼輕易就進去了?還有閣樓上不止住著微音,還有其她人,王二公子怎麼知道微音具體住那個房間?施暴時,為什麼沒人聽見動靜?反倒是等結束了才有人聽到動靜?這一個又一個疑問,難道不奇怪嗎?所以我認為有人暗中策劃了這件事,那王家二公子就是一個替罪羊。」
喬國厚早就猜到了這裡面的來龍去脈,只是沒有和任何人說,現在施慕白也發現了這些端倪,他自然不會感到驚訝,但臉上還是裝著驚訝:「是啊,我怎麼沒有想到?」
施慕白死死盯著他的目光,繼續說:「伯父,這件事我懷疑是喬老爺指使喬仁去攛掇那什麼王二公子干的,因為事發前,喬仁和那王二公子走得很近,那晚上他們還喝醉了,住在一起,難道半夜王二公子離開,喬仁會不知道?」
「賢侄,這話你可不能瞎說。」喬國厚裝著生氣。
「是,我沒有證據,那王二公子也已經死了,死無對證。本來我想調查一下,可我一個外鄉人,不知道在喬府該以什麼樣的理由去調查,害怕打草驚蛇,一旦驚動了喬仁和喬老爺,事情會更糟。加上現在因為微音的離去,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難受,不想參與任何事,我只想一個人靜靜,所以這件事就拜託伯父你了,我現在也只能相信伯父你一個人。希望伯父一定要調查清楚。如果有什麼發現,需要我幫忙的,請通知我,我會回來手刃仇人替微音報仇。」他的語氣很真誠,眼神很渴望,甚至撲通一聲給喬國厚跪了下來:「請伯父答應我。」
喬國厚怎麼能不答應?
他巴不得現在就手刃喬仁父子。只是這件事牽扯太多,自己不能張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甚至不能讓他施慕白知道,畢竟這施慕白是喬仁從臨安帶回來的,他們之間的感情誰知道有多深?一旦這事讓他施慕白知道,然後轉身告訴喬仁,怎麼辦?
所以方纔他喬國厚才假裝驚訝,讓他施慕白不要亂說,就是因為他還摸不透施慕白的心。可是現在看到施先生有著為微音報仇的心思,還不惜給自己跪下,要知道以他進士出身見官都不跪的這個身份,卻給自己跪下,足以說明他的誠意。所以他很歡喜,證明自己閨女沒有看錯人。
還有一個,女兒的死讓他施慕白已不能成為自己女婿,但因為這復仇一事,也許會站在自己這一邊,比成為自己女婿還要可靠,到時候自己給他介紹一門親,不一樣籠絡住他了嗎?所以說此刻這施慕白是自己最可靠最信任的人。
他趕忙扶起了跪著的施先生:「賢侄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伯父答應你就是。」
「真的?」
喬國厚重重點頭:「我發誓。」
「多謝伯父。」施慕白站了起來。
看著站起來的施先生,喬國厚左右看了一眼,低聲對他說:「賢侄,不瞞你說,這件事伯父我也懷疑與喬仁脫不了干係。但我們沒有證據,不能胡來,所以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當然,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以免惹禍上身,伯父自會處理,你儘管去散心,散完了回來,伯父給你接風洗塵。」
殊不知喬國厚的態度,就是他施慕白想要的。自己雖身不在喬府,但一樣也得要你喬府不得安寧。
接下來,施慕白又走向了喬微音的墓碑前,做最後的道別。
風雪中,他凝視著眼前的墓碑,雖然他依舊沒有放棄復仇,雖然他對外人腹黑手狠,但面對喬微音,他多少有點感傷。
他在心裡暗語:「還有半個月就過新年了,我一直想著過年前殺一人,讓整個喬府過不好年,不曾想這個人會是你……微音,我不殺你,你卻因我而死,現在我還在利用你爹,我想你如果泉下有知,會恨不得扒我皮,抽我筋吧……」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成為這個樣子?都是因為你們,因為你爹,還有你的那些叔伯嬸嬸們,是他們把我變成這樣的,是他們對不起我在先,加上他們連你都下得了手,還用這麼卑鄙齷蹉的手段,足以說明他們的心真的黑了,是那樣的罪惡,無藥可救。所以我不會因為你的死而放棄復仇,雖然我對你有愧疚,但僅限於感情,可我們的感情本就沒有結果,或許你這樣離去是好的,遠離了這個罪惡的家族,比起知道真相哪一天要好受一些。至於……」
說到這裡,他閉上了眼,沉默良久才睜開眼,看著墓碑繼續暗語:「至於你對我的這份深情真意,我刻在心裡,這一世我不能給你有個交代,只能等來世,若有來世,我還你這份深情。」
他轉身,走了。
臨走時順便看了一眼在最邊上的一座墳,那座墳長滿了荒草,沒有任何人祭奠和看望,甚是淒涼,只有那塊裂痕纍纍的墓碑屹立在風雪中,上面刻著:喬英夫婦之墓。
《從墓裡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