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節


一時間他有點猶豫,猶豫要不要住這乙號房?或者離開這家客棧,可是這時候他才發現,客棧外面大雨傾盆,這個地方更是荒郊野外,這麼晚了,走,能去哪兒?
他將目光又看向了眼前這八仙桌的抽屜,那抽屜關得嚴嚴實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它,而他的耳裡只有一個聲音:窗外的雨聲。
不就是一本書嗎!自己有必要這麼害怕?
再說隔壁就住著自己的隨從,就算有什麼事發生,叫他們,也能趕到。
於是他又拉開了抽屜,他要看看這本書,因為他也有點好奇了,只聽施慕白說了那個怪夢的前面部分,後面部分他打死都不說。所以他想知道夢的後半部分是什麼。
他將書哆哆嗦嗦捧了出來。
這是一本很久很久的書,封面不僅發黃,還有一些破損的地方,連書頁都開始卷邊,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翻過了。
喬國厚在想,也許是自己太多疑了。
也許這是那女掌櫃覺得來住店的客人夜晚太過無聊,所以準備了這本書給客人解乏打發時間之用。
他翻開書,第一頁寫著:有一個人,他走進了一個荒野裡的客棧,這個客棧裡有兩層,很古老,四周沒有一戶人家,他住進了乙號房。雨,嘩啦啦的下起來,黑暗的世界被淹沒在水聲裡……
看到這裡,喬國厚感覺到自己實實在在鑽進了施慕白給他講的那個夢裡面,或者說那個夢像黑夜一樣嚴嚴實實地把他給罩住了,他只有一條路,讀下去,看看自己的命運到底是什麼結局。
書裡接下來寫道:這個人感到十分無聊,閒閒地打開抽屜,看見了這本書,於是他好奇的讀起來,寫的果然是自己。
喬國厚身不由己的走進了書中,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倍感無助,卻又無比好奇。
書上又寫道:時間一點點的過去了,有雨在密集地敲擊窗戶,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擠進來似的。突然,房間裡的蠟燭熄滅了,樓道裡傳來了一個人的腳步聲,腳步聲很慢,走一走,停一停。走一走,停一停。不知是從樓道左邊傳來的,還是從樓道右邊傳來……
喬國厚猛地把書合上,不敢在看下去了。
他看向門口,那道門關得嚴嚴實實,把自己與外界徹底隔絕了起來。他豎起耳朵聽,門外的樓道裡並沒有什麼腳步聲,什麼聲音都沒有,可是他又莫名地期待門外面有點聲音。
喬國厚鎮定了一下心神,目光看向手裡的這本書,他想書就是書,是自己太多疑了,也許是那女掌櫃在開玩笑,畢竟以前自己也住過這家客棧,什麼事都沒發生。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看向窗戶……
那扇窗戶關得嚴嚴實實,看不到窗外的任何景物,只能聽見窗外的雨聲,嘩啦啦地,伴隨著呼呼地風聲。
就是這個時候,窗戶猛地被敲響,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先是一下一下,接著高頻率密集的敲擊窗戶,都把那窗戶敲擊地搖晃了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要撞進來。
喬國厚猛然睜大了雙眼。
他看向桌上的那支蠟燭,蠟燭沒有熄滅。但,門外面的樓道裡,卻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很慢很慢。
走一走,停一停。
走一走,停一停。
喬國厚的頭髮都豎起來了,他呆呆地聽著那腳步聲。輕輕地,有點鬼祟,他無法判斷那雙鞋的主人是從樓下走上來,還是從樓上走下去,它慢慢地朝喬國厚的房間走過來了,又漸漸地遠去了。
過了一會,又慢慢地走了回來。
喬國厚不知是驚恐,還是憤怒,突然想大喊一聲,可是終於沒有喊出來。他拿著書退到床上,緊緊抓住被角,抖成一團。他想不清楚,樓道裡走動的人到底是施慕白講的那個夢裡的瘦小的人,還是這家客棧的那個佝僂著背的女掌櫃?
喬國厚感覺,夢裡夢外這兩個人還真像一對孿生兄妹,他在想這個人會不會走進自己屋裡來?
「誰在外面?」喬國厚額頭冒著冷汗,鼓起勇氣朝門外喊了一聲。
門外面久久沒有回答。
就在喬國厚快要崩潰的時候,門外面有了聲音:「是我。」那個女掌櫃。
「我沒有叫你上來,你這時候上來做什麼?」喬國厚聽到這女掌櫃的聲音,逐漸放下了心。
女掌櫃站在門外面,她說:「我來問問你們有沒有什麼需要,沒有的話,我就好休息了。」
「不需要。」喬國厚一口回絕。
門外的女掌櫃哦了一聲,逐漸離開了門口,也聽到了她的下樓聲。
聽到女掌櫃下樓了,喬國厚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下來他繼續看書。
書裡這樣寫道:樓道裡的腳步聲,消失了,過了很久都沒有丁點聲音,而窗戶外面卻忽然亮起了一道閃電,嘩喳。
嘩喳!喬國厚身子一抖,猛然看向窗外,窗外確實亮起了一道閃電,那聲音異常刺耳,都把那黑漆漆的窗戶給映亮了,一道又一道,此起彼伏,看來今夜不止雨大,還電閃雷鳴。
喬國厚懸著心,看向書裡,書裡接著寫道:這個時候,這個住店的旅客快被嚇瘋了,他預感到自己離死不遠了,他發瘋的推開窗戶,可窗戶外面漆黑一片;他又關上窗戶,拉開了靠牆的那道衣櫃門,裡面黑呼呼的,隱隱約約有個人,高高地立在裡面,瘦瘦的他披著蓑衣,穿著一雙不合腳的黑色布鞋,尤其是他的臉,蒼白如紙,滿臉血漬,直直地倒下來,用手抓住這個旅客……
喬國厚沒有發瘋,他輕輕地推了一下窗戶,看看外面,可是外面風雨交加,什麼都沒有,倒是一股風灌了進來,吹滅了桌上的蠟燭。屋裡一下子就漆黑了,喬國厚身子一抖。
他立馬關上窗戶,縮回了床上,在漆黑的房間裡,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靠牆的衣櫃。他不敢去拉開那衣櫃門,太黑了,太靜了,太詭異了,他只能在黑暗裡死死看著,盯著,可腦海裡卻不斷出現那衣櫃裡立著一個瘦高個,那瘦高個披著蓑衣,穿著一雙不合腳的黑色布鞋,尤其是他的臉,蒼白如紙,滿臉血漬。
他拉過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那衣櫃。因為他預感到那是一扇即將要他命的門。
窗外的雨聲,一下大了起來。
他想起了施慕白,那個滿腹經綸且儒雅風趣的好賢侄,要是賢侄現在在身邊該多好,至少他會告訴自己那個夢最後的結局是什麼,而自己現在,想繼續看下去,卻沒有任何光亮,周邊全是黑暗。他有點後悔住進這家客棧。
不知過了多久,像一具棺材的房間裡,那扇衣櫃門傳出了輕輕地敲擊聲。
隔一會兒,敲一下。
又隔一會兒,又敲一下。
喬國厚劇烈的哆嗦起來。
衣櫃裡的敲擊聲,越來越響。終於,裡面傳出了一個陰陰地聲音,聲調很低,語速很慢:我—好—冷—啊。
喬國厚要崩潰了,他開始要哭似的喊住在隔壁的隨從;「大成,大成……」
《從墓裡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