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陳豐,是你嗎?」我大著膽子喊了一句。
他沒回應我,只是不停地重複著救我,救我。
陳豐的身世讓我對他充滿了同情,他的慘死又讓我心存愧疚,好幾次我都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病房裡守著陳豐,或許他就不會出事了。
所以,當聽到他的求救聲後,我心中豪情頓生,壓制住了恐懼的情緒,逕直走進了太平間。
我循著聲音看去,就見著在太平間的一處角落裡,蜷縮著一個人影,當時他的頭都埋在雙腿之間,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從衣著來看,必定就是陳豐了。我記得他死那天就是穿的這一身衣服。
「陳豐,是我。」我向他走了過去。
聽著我的聲音,陳豐終於抬起了頭來,看到他樣子的那一刻,我嚇了一跳。你可以想像一下,一個眼眶裡沒有眼睛的人,眼眶裡還在往外滲著血水,與你正面相對。
他那黑黑的眼眶,像是一個黑洞,把我投射進去的目光吞噬了個乾淨,我一時竟有些恍惚。
「救救我」他的聲音再次傳來,我渾身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
當時我以為是撞到了陳豐的鬼魂,他的樣子很可憐,我想要幫他,就走了過去,這次我留了個心眼,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眶。
「我是周冰,你怎麼了?」我盡量平和地說道。
聽了我的話,陳豐慢慢抬起了右手,指向了我。他的這個動作讓我有些介意,都說被鬼指著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我趕緊側身避讓開來。
讓我意外的是,我避開後,陳豐的手並沒有改變方向,仍然指著開始那個方向,我這才明白過來,他並不是在指我。
我順著他的手看去,這才發現他是指著一個架子,正是太平間裡放屍體的那種架子。讓我驚奇的是,那架子竟然就是之前何志遠睡的那一處,也就是說,架子上其實放著陳豐的屍體。
稍一思考,我就有了一個猜測,之前我看到羅勇的鬼魂跑進了太平間,現在陳豐的鬼魂躲在角落哭泣,不敢靠近自己的身體,莫不是他的身體被羅勇那厲鬼佔據了?
陳豐的聲音還在繼續,帶著哭腔,這是真正的鬼泣。
陳豐生前就很不幸,他的死也是一個女鬼造成的,現在死了竟還要受這些鬼物的欺凌!想到這裡,一股怒火從心底竄出,湮滅了我的恐懼,我跨步往那個架子走去。
只幾步的功夫,我就站在了架子跟前,屍體被白布遮著,沒有任何異動。我回過頭去,陳豐還在那個角落,伸出的右手已經抽了回去,整個身子又縮成一團,他似乎很怕架子上的這個東西。
陳豐的樣子繼續刺激著我,我回過頭來,用右手捏住了白布的一角,然後深吸一口氣,猛地將其扯了開來。
因為知道陳豐屍體的面目不好看,所以我做足了心理準備,然而,當白布掀開,我並沒有看到陳豐那沒有眼睛的屍體。躺在這架子上的,竟然是羅勇,他穿著白襯衣,繫著紅領帶,外面是我那件西服
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也讓我的心理防線出現了裂縫,我本能地倒退了兩步。這一退卻撞到了一個東西上面,可我背後明明是空的,我當下有些駭然。
那東西沒給我絲毫機會,我撞到他的一瞬間,一雙冰冷的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那是一種可以沁入骨髓的冷,讓我整個身子都不寒而慄。
一個激靈後,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灰色的天花板。天花板本是白色,只因檯燈光線太暗,看起來才是灰色。
而我,仍然躺在寢室的床上,只是已經滿頭大汗。
我長呼口氣:又是一個夢中夢!
第二天我醒來時,蔡涵已經不在寢室了,我猜他是去找蘇婆的下落了,也沒多想。
劉勁打電話問我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口氣似乎已經知道了點什麼,可我昨晚去陪陳豐父母一事他並不知道,我就問他怎麼突然這麼問,他說他們今天到醫院去看了陳豐父母,對於昨晚在醫院八樓發生的事有所耳聞。
劉勁給我打電話一是看我精神恢復得如何,二就是想知道昨晚的細節,因為他斷定事情不是陳豐父母說的那麼簡單。
昨晚做了那個噩夢後,我一直沒能入睡,最近我總是做一些不同尋常的夢,並且後面發生的事或多或少也印證了夢的內容。現在我的世界觀發生了很大的轉變,對這事就更加地敏感了,蔡涵不在,我就想把夢的內容與劉勁講一講。
我倆約在了校醫院的門口見面,見面後,劉勁說拐子與負責此事的校領導還在繼續做陳豐父母的工作,他剛才看到,那二人今天的情緒明顯沒有昨天那麼激動了,整個人的精神也虛弱了不少。
聽了劉勁的話,我暗自想,陳豐爸昨晚又是被鬼上身,又是流了那麼多血,能不虛弱麼。
我倆找了一個僻靜之處,我把昨晚的事包括我做的那個夢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劉勁聽得是一愣一愣的。
「你真能看見鬼?」聽我講完,劉勁問出了一個最關心的問題。
「當時我眼裡有血水,就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當我揉了眼睛後再看,那影子又不見了,也不知是我之前看花眼了,還是因為那鬼影已經離開了我的視線進入了太平間。」
「我覺得你看到的就是羅勇,這也與你之後做的那個夢相印證,我猜測羅勇與陳豐的魂魄都在太平間裡,陳豐生前就膽小,死後也是個膽小鬼,估計被羅勇那厲鬼欺負得不行,這才托夢讓你去救他。」劉勁一臉嚴肅地說道。
「那怎麼辦,我也不會驅鬼抓鬼啊。」我有些惆悵。
「別急,等會我把這事給拐子講一下,讓他聯繫一下吳兵,看他能不能過來幫幫忙,既然他是院監,對付剛死沒多久的羅勇應該沒問題吧。」
這個時候,我看到一群人從醫院大樓處往我們這邊走來,其中就有拐子和昨天那個副校長。我與劉勁站到一旁,待他們走過時,打了個招呼,拐子見到了我,就讓我等他一下。
拐子邊走邊與副校長交談著,出了醫院大門,他們又走了好長一段,之後我就看到拐子與他們道別,然後走了回來。拐子剛才讓我等他,似乎是有事,我很好奇他要給我說什麼。
「你呆會有什麼事沒?」走近後,拐子直接問我。
「沒有,怎麼了?」我疑惑地問。
「上次你倆去文殊院時,我提前給吳兵打電話支會了一聲,結果你們去了就沒見到他人,我懷疑他是在故意躲你。」
「怎麼會這樣?」
「陳豐屍體不見那天,我就去找他幫忙,當我把大概事件給他講了後,他算了一卦,然後就打死不願摻和進來。現在陳豐屍體已經回來,他應該沒什麼顧慮了,我就想把你帶過去讓他瞧瞧,你記不清自己是誰一事我聽劉勁說了,或許吳兵能告訴你答案。」拐子看著我回答道。
拐子的話讓我很受用,從楊浩到劉勁,再到現在的拐子,學校派出所的警察總是讓我感到溫暖。
「所以,我們今天直接過去,是要殺他個措手不及嗎?」我調笑著說。
「哈哈,我也去,正好看看這個院監有些什麼本事!」旁邊的劉勁附和了一句。
「他不是坑蒙拐騙之輩,是有真本事的大能,等會見到他,你們一定要做足禮節,不可輕視、不可懷疑,更不可責怪他上次的避而不見。」聽了劉勁的話,拐子生怕我們做出一些出格的事,忙著交待了幾句。
拐子的神色很是嚴肅,我與劉勁趕緊應了下來。
說走便走,路上,劉勁抽空給拐子講了昨晚的詳細情況,拐子就說難怪陳豐父母今天一下子萎靡了許多,都沒力氣罵校領導,原來是撞鬼損了陽氣。
《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