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這事拐子就能決定了嗎?不用向派出所和學校方面請示?」我多了一句嘴。其實這事本不是我應當關心的,但我已經把劉勁與拐子當成了朋友,特別是拐子,本來就是從領導職位上被貶下來的,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什麼處分。
「應該不會,這事太邪門了,不盡快燒了反而出事,到時候我也可以作證。」劉勁說完就匆忙掛了電話。
講完電話,我腦海裡閃現出了謝文八吊在太平間裡的畫面,他臉色蒼白,兩眼圓睜,吐著舌頭,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太平間裡的燈還不停閃爍我打了個冷顫,不由自主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的電燈電線。我忙甩了甩頭,讓自己停止聯想。
重新躺下去後,我怎麼都睡不著,一閉上眼就是那樣的場景。最後我只得打開了燈,盯著燈泡回想起近段時間發生的幾次命案,推測著它們之間的關係。
現在我們猜測那件西服是「鬼屍衣」,事件的始末就得重新梳理了。首先,我穿上西服後,意識發生改變,認為自己是王澤,除了這一點外,其他都正常;緊接著,羅勇穿了屍衣,開始出現怪異行為,去東門樹林裡挖坑,並被靈車接走,在這裡產生了第一個疑問,如果衣服上是王澤的怨魂的話,我穿上後王澤的魂上了我的身可以解釋,可羅勇穿上衣服後,為什麼會覺得自己是周冰?
我沿著這個方向想下去,又回想了一下記憶中當天的情形,卻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因為第二天有個面試,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早,上床前羅勇還在玩遊戲,我讓他小聲一些,當時我的原話是:「周冰,你把聲音開小聲些吧。」
而事實上那個時候羅勇還沒有穿我的西服,可是我叫他周冰,他竟然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自然。出現這事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羅勇覺得自己是「周冰」與是否穿衣服無關,而是受到其他因素的影響;第二種,那個時候羅勇已經穿過西服了,意識已經發生了變化,只不過,他穿西服的事情在我的記憶之前,我不知道他穿過!
可第二種情況無法解釋羅勇穿上衣服後認為自己是周冰的問題,所以我更傾向於第一種,即羅勇意識的改變與衣服無關,至於究竟是其他的什麼因素,就需要進一步探究了。
這之後就是陳豐的命案,這起案子相對而言比較簡單,就是陳豐見死不救,姦殺案受害人變成女鬼索命。陳豐死後,他的屍體再次被不明靈車接走,等著再回來時,女鬼消失無蹤,陳豐屍體被來找我報仇的羅勇兩魄霸佔,隨著羅勇兩魄消散、陳豐屍體火化,陳豐的案子徹底結束,這整個過程都與「鬼屍衣」無關。
後面我家裡出了問題,一個自稱是「周冰」的遊魂進入我家做了一些奇怪的事。
想到這裡,我停了下來,腦子裡重複著「自稱周冰」這幾個字。
重複了十來遍後,我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人有三魂七魄,會不會其中有一魄主宰著自己對自己的身份記憶,我認為自己是王澤,是因為王澤的這一魄進入到了我體內;而羅勇認為自己是周冰,是因為我的那一魄進入到了他體內;後來,羅勇出了事,身體被女鬼強佔,擠出了我那一魄,這一魄就飄回到我家中,做了穿我鞋子、睡我床這些我曾經做過的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那一魄最後是被蔡涵當作遊魂趕走了,那我豈不是永遠都無法真正記起自己叫周冰這一事實?有了這個想法後,蔡涵的身影又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今天晚上,我一直徘徊在是否應該懷疑他的邊緣,他做的那些事,的確有些奇怪,可他每次給出的解釋卻又找不到太大的破綻,讓我沒有理由直接找他當面對質。
不過,通過這些分析,我終究還是決定今後對蔡涵多留個心眼。
從家裡回來後,當天晚上蘇婆找到了我,並將蘇溪托付於我,之後就撒手離去,又成了一起命案。蘇婆死前咳嗽得厲害,而這咳嗽與處理「鬼屍衣」未果有關,她自己也說過那衣服太厲害,應該是遭到了屍衣上怨魂的反噬。在目前這麼多人中,蘇婆是唯一一個明確表明知道我身份之謎的人,她卻什麼都沒告訴我,甚至說告訴我後我會死,這話實在太費解了!
在同一天晚上,謝文八上吊自殺,從他死前的種種行為來看,他的死也必然與「鬼屍衣」相關。只希望隨著他屍身的焚燒,這起案子也能告一段落。我有些不能釋懷的是,這世上又多了一個悲痛的母親,而我也是造成今天這局面的一個誘因。
第057章死不瞑目
說完謝文八,就又到了羅勇。其實對於羅勇的再次出現,我是有心理準備的,收到骨灰盒的那天,我就覺得有些蹊蹺,後來蘇婆的話也證實骨灰盒裡裝的並不是羅勇,我只是沒想到他回了家去。
羅勇應該早就死了,那麼,他的屍體是誰運回去的?他詐屍我相信,可要說他的屍體千里迢迢跑回了家,就有些不合理了,如果真發生這種事,早就引起軒然大波了。再一個,羅勇父母都是老實的農民,他們肯定不懂「以血養屍」這一邪法,這又是誰教他們的?
鄉下大爺說棺材是幾個鄉親幫著抬回羅家的,那個時候羅勇屍體必然還沒有回去。在這之後,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蔡涵去過羅家,難道這一切都是他主導的?
根據蔡涵所說,直到他離開羅家,羅勇父母都沒有問題。而蔡涵去羅家一事大爺是知道的,這就需要向大爺核實一件事,那就是蔡涵離開時,羅家是不是已經出問題了。當日我走得匆忙,根本沒心思想這些細節問題,現在想來,疑點很多,看來有必要讓拐子幫忙聯繫一下他那個戰友,瞭解一下羅家事件的後續處理了。
之後,我又把那晚在羅家發生的事縷了一次,其他都還好,我自己的幾個行為卻仍然讓我有些疑惑。首先就是在放棺材的那間子裡,我明明很害怕,可腦海裡卻有另一個聲音一直提醒著我上前去弄明白,在那之前,我完全沒想到我會有這種膽量;再一個,在堂裡,我為何會突然萌發出去咬死屍的想法,並且據蘇溪後來所說,那個時候的我像是進入了癲狂狀態,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弄死他」,完全沒有聽到蘇溪在一旁的呼喊。
這兩件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把它與前面我猜測的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主宰人的身份記憶聯繫起來才有了點眉目,我想,在棺材裡與我自己潛意識作鬥爭的便是體內王澤的魂魄,咬死屍這一行為也是他控制我的意念做出來的。
分析到這裡,從邏輯上來講基本上都能說通了,我卻被自己嚇了一跳。因為我剛才竟然是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置於了周冰的角色來推測,而把王澤作為了一個「外來者」,這與以前是不相同的。以前,我需要不停地提醒自己叫周冰,以免被外人誤會,剛才卻是一種內心的主動。
我想起晚上在水吧時,我也是突然就想起了那天我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一事,難道說,從羅勇家回來以後,我的潛意識已經開始甦醒了?我一時有些興奮,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徹底恢復成周冰的身份,甚至會記起衣服進入到寢室的完全過程,到那個時候,幕後黑手就無處遁形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蘇婆的那句話浮現了出來,她說,當我不再是王澤的時候,事情就無法阻止了。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瞬間澆滅了我的喜悅,讓我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又有些忐忑起來。
「彭!」
我想得正入神,窗戶上傳來的聲音嚇得我一個哆嗦,我看過去,這才發現是之前向外開著的窗戶被風吹著關了回來。就在我收回視線那一刻,我瞟見窗戶外有一個影子在飄動,我起身走了過去,隔著窗戶看到那影子一直在飄。
我打開窗戶,往上看去,就見著外面的房樑上綁著一塊黑布,正隨風飄著。我來蘇婆家幾次了,在這房間裡也住過一次,印象中根本沒有這塊黑布啊,它是什麼時候綁上去的?
當時時間不早了,外面漆黑一片,我也不願出去把它取下來,就關上窗戶,準備明天再弄。可我重新躺下後,心裡總想著這件事,不時轉頭看過去,因為窗戶上貼有一層窗紙,外面的情形就模糊了,那黑布飄來飄去,像是一個人影,讓我總覺得不對勁。
可我還是不願意大半夜的跑出去取它,我環視著子,目光投在了蘇溪的桌上,我過去找出了一疊報紙和一瓶膠水,用報紙在窗戶上又粘了一層,這樣弄完,幾乎就看不到外面的黑影了,我也終於可以放心地閉眼睡覺了。
我感覺自己並沒睡多久,就聽到窗戶上傳來一陣「咚咚咚」的響聲,像是有人在敲玻璃,我一下驚醒了過來,看向窗戶那邊。窗戶上本有窗紙,我又粘了報紙,外面的情形完全看不見,我從床上坐起,警惕地盯著窗戶處。
「咚——咚咚——」
聲音再次傳來,我大起膽子喊了一句:「誰啊?」
沒人回應我,只聽見外面陣陣風聲。我從床上坐起來,走到窗戶後,又問了一句:「誰啊?」
仍然沒有聲音,蘇婆家就在一樓,為了防小偷,窗戶上安有防護欄,所以我也不擔心有歹人能進來,就準備打開窗戶看一下。當時我的手已經放到了窗栓上,就要拉起窗栓了,突然傳來一聲貓叫。
這聲音是從我門外傳來的,我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臥室房門。我知道這是蘇婆的黑貓在叫,只是它怎麼又出來了,難道蘇溪此時也在堂?想著,我走了過去,把衣服褲子隨便一套,就打開了房門。
我的房門剛開了一個縫,黑貓就竄了進來,直接跳到了窗台上,對著關閉的窗戶就是一陣「喵」叫,叫聲中帶著憤怒之意,倒與它在東門樹林裡對著被羅勇上身的何志遠叫的那一次相似。
看到它這樣子,我才反應過來,剛才敲我窗戶玻璃的應該是個「髒東西」。我暗自慶幸沒有打開窗戶,要不然的話,他就鑽進來了,前幾天那個自稱「周冰」的傢伙就是被我媽打開門放進家裡的。
黑貓的叫聲持續了近一分鐘才停下來,之後它就跳下窗台,步履蹣跚地在我房間裡走了兩圈,這才往房門處走去,此時蘇溪就站在門口。黑貓走到門口,一下就竄進了蘇溪的懷中。
蘇溪告訴我,她晚上睡不著,想起了那只黑貓,就拿出袋子來,沒想到它還真就出現了,剛才她一直在房間裡與黑貓玩耍。後來黑貓從她懷裡跳出來,跑到門邊用子撓門,蘇溪知道它想出去,就打開了房門,它徑直跑到了我門前叫,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後來我就打開了門。
以我對蘇溪的瞭解,蘇婆的秘密絕大多數都瞞著這個孫女,她之前應該沒有接觸過靈異的東西。讓我奇怪的是,在羅家遇著屍變的羅勇,她卻也沒表現出太大的害怕,這倒與正常女生的反應有些不一致,不知是她從小的磨難練就了一個超強的心靈,還是她們蘇家的人與生俱來就是這樣。
吸血腐屍都能承受,我也不怕她嚇著,就告訴她說剛才我窗外有個髒東西,黑貓應該是感應到了,就衝過去驅走了他。不出我所料,蘇溪聽後,很是淡然地用手輕輕撫摸著黑貓,那意思像是在說:「貓兒,你辛苦了。」
黑貓在她的撫摸下,發出輕柔的「喵」叫,蘇溪抱著它回了臥室,我也關上了自己的房門。
第二天起床後,我第一時間就跑出房門去看那黑布,這一看還真有些名堂。這不是一塊普通的黑布,它上面還有一些金色的字符,我看得心中驚奇,忙把蘇溪叫了出來,問她以前有沒有見過這東西,蘇溪看了一會後搖了搖頭,說從來沒見過這塊黑布。
我聽了,神色凝重了起來,從裡搬出一把椅子,站上去把這黑布取了下來。取下後,我拿在手上仔細打量,它上面的字符是用黃色的線繡上的,的確像是一些符文。我想起昨晚的事,心中駭然:昨晚那髒東西莫不是被這黑布招來的?
我把黑布疊好,裝進一個袋子,拿著它與蘇溪一道去了學校,打算讓拐子看看,拐子對這些東西蠻有研究,昨晚「鬼屍衣」一事就講得像模像樣的。到學校後,我給劉勁打了個電話,昨晚他掛得急,我還沒來得及說燒衣服的事,電話通後,裡面傳來劉勁疲倦的聲音,他說昨晚折騰了一晚上,他才睡下不久。
我本來有些好奇燒個屍體怎麼會弄一晚上,想著他有些睏,就讓他繼續睡,等睡醒了再說。劉勁卻讓我等一下,我問他怎麼了,他就說昨晚在殯儀館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詭異了,他現在想起來都一陣後怕。他的話讓我想起我昨晚的經歷,趕緊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劉勁告訴我,他們從太平間把謝文八的屍體取下來時,他的眼睛是睜著的,後來把他送往殯儀館,拐子特意讓工作人員把他的眼睛抹下來,當時他們是看著謝文八的眼睛閉上的。因為昨晚要燒幾具屍體,他們就等到了半夜,燒屍體前,需要再次確認屍體的面貌,以免燒錯,可當謝文八面上的白布被掀開時,他們卻驚恐地發現他的眼睛重新睜開了,並且瞪得很大,殯儀館的人都嚇得不輕,說很少遇到這種情況。
最後他們還是聽殯儀館人員的建議,敲開門口賣香紙的店舖門,買了些香燭和紙錢在謝文八面前燒了,本以為這就可以了,結果那工作人員去抹謝文八的眼睛時,竟是比之前還要詭異,這一次剛鬆開手,他的眼睛就睜開了……
《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