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林正雄衝進艙內,提了一挺輕機槍出來,站在駕駛艙門前朝那兩架飛機射擊。其他人見狀,忙拔出身上的盒子槍,胡亂朝空中開火。
康禮夫在兩個勁裝大漢的保護下,躲入了快艇的底艙。有艙面上的鋼板擋著,總比站在船上挨射的好。
「噠噠……」飛機開火了,子彈射入水中,激起幾尺高的水花。快艇上的人驚慌起來,有兩個性急的人,已經搶過救生圈套在身上,跳下水去了。
艦船上一般都有防空機關鎗,大型艦船上還有專門防空的機關炮。記得昨天半夜上船的時候,只見幾個駕駛員模樣的人,並未見到穿軍裝的士兵。這艘快艇上的防空機關鎗,興許是被臨時撤掉了。
那兩架飛機似乎並未全力進攻,只試探性地開了火,在快艇的上方盤旋了一陣,就飛走了。
這倒顯得有些奇怪,日軍的飛機一見到中國艦船,向來都是不顧一切地攻擊的,今天怎麼輕易就放過了?
這只是一艘快艇,比不得那些大型軍艦,不需要轟炸機來對付的,單靠兩架飛機上的機關炮,就可將快艇擊沉。
快艇仍繼續向上疾駛著,那兩個跳到江裡的人,已經不知道被衝到什麼地方去了。有救生圈套在身上,可保不被淹死。
康禮夫從底艙出來,看了一眼船舷上的人,一聲不吭地進駕駛艙去了。
快艇的速度明顯快了許多,沒一會兒,空中再次傳來飛機的「嗡嗡」聲,林正雄的臉色一變,命人在艇兩邊各架起一挺機關鎗,又從艙內拖出幾床棉被,澆上柴油。
還是那兩架日軍飛機,不知怎麼轉了一個圈後又回來了。林正雄忙叫人點燃那幾床棉被,濃煙滾滾而起,可以遮蔽日軍飛機的視線。
做完這一切,兩架飛機已經對著快艇直衝下來了。子彈如雨般射在快艇上,有幾個黑衣男人被擊中,來不及發出慘叫,便翻入了江中,屍體瞬間被江水吞沒。
快艇兩邊的機關鎗叫了起來,但絲毫不能減緩飛機的攻勢。林正雄跳到駕駛艙的頂上,一邊叫罵著,一邊端著機槍朝空中猛射。不虧是參加過台兒莊大戰的,看他那氣勢,與一個正在抗日戰場上浴血奮戰的軍人沒什麼兩樣。
康禮夫在兩個勁裝大漢的保護下重新躲入了底艙,苗君儒望著那合上的底艙蓋,投過去冷冷一笑。這些豪門權貴,整日只知紙醉金迷,勾心鬥角,對待國民百姓心如蛇蠍。在戰場上,卻如同喪家之犬,只剩下夾著尾巴逃命的份。
江面上瀰漫的煙霧,多少起到了一點作用。那兩架飛機輪番進攻,但卻失去了準頭。儘管如此,快艇的艇身仍然多處被擊中,機艙內部冒起了濃煙,速度也慢了下來。
康禮夫有些狼狽地鑽出來,很快躲進了駕駛艙。
艇右的那挺機槍停止了射擊,苗君儒看到那兩個黑衣男子已經倒在艇邊,鮮血從身下滲出來,流入江中。他撲了過去,抓起那挺輕機槍扣動了扳機,不料槍膛內傳來「卡嗒」一聲,原來槍裡面已經沒有了子彈。就在這時,一架飛機已經斜著撲下來,眼看著那飛機越來越近,他似乎看到飛機上那日本人獰笑的眼神。
他暗叫一聲:完了!提著槍站在船舷,閉上眼睛等待機關鎗子彈射入身體的痛苦。
「噠噠噠……」輕機槍的槍聲中,他感覺一陣風刮過頭頂。睜開眼睛一看,見那架飛機滑過他的頭頂,一頭栽入江中。
「哇!打中了!」快艇上的人朝林正雄揮臂高呼起來。
林正雄高叫道:「大家注意,鬼子的飛機又下來了!」
另一架飛機呼嘯著衝了下來,子彈射中快艇,激起一串串的火星,轉眼間,又有幾個人倒在血泊中。
快艇突然停了下來,被江水捲著在江面上滴溜溜地轉。機艙內的濃煙越來越大,明顯看得到火光冒出來。
一個男人打開機艙蓋從裡面跑了出來,叫道:「快跳水,這艘船要爆炸了!」
聽他這麼叫,快艇上的人慌張起來,有幾個人來不及去拿救生圈,就已經跳入江中。
林正雄從駕駛艙頂上跳下來,吼道:「慌什麼?各人拿好自己的東西,套上救生圈……」
康禮夫從駕駛艙內走出來,朝天上的飛機看了看,大聲喊道:「林隊長,再把它打下來,日本人也太……」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兩個勁裝大漢強行套上救生圈,一齊跳入江中。
苗君儒丟掉機關鎗,衝進艙內拿過大帆布包,順手拿了一個救生圈套在身上,走出來的時候,見林正雄朝飛機射完一梭子彈,丟掉機槍後,一個縱身躍入水中。
快艇上所有活著的人都已經落水了,苗君儒看了看那仍在空中盤旋的飛機,扶緊游泳圈,跳入水中。
沒一會兒,江面上傳來一聲巨響,那快艇在火光中斷成兩截,很快沉入江中。
在他們的頭頂,那日軍飛機並未再掃射,而是盤旋幾圈後離開了。
幾個人在水中撲騰了一陣子,好歹游到了岸邊。苗君儒仰面躺在岸邊的沙灘上,望著飛機消失的方向,心中升起疑團。日軍的飛機怎麼不向落水的人繼續掃射,而是觀察一陣之後離開了,莫非故意留他們幾個人性命?
遭此一劫,康禮夫的身邊只剩下四五個人了,林正雄要那幾個人在江邊生火烤衣服,自己卻陪著康禮夫朝苗君儒走了過去,大聲道:「苗教授,在江中游泳的感覺怎麼樣?」
苗君儒起身笑道:「還好,就是水有點冷!」
康禮夫來到苗君儒的面前,說道:「苗教授,我覺得這兩架日本人的飛機,好像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苗君儒呵呵一笑,說道:「你也看出來了?日本人好像還放了我們一馬,故意讓我們幾個人活著。沒想到,連日本人都摻和進來了!」
林正雄問道:「康先生,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說怎麼辦?」
康禮夫高深莫測地說道:「大家先把衣服弄乾,我自有辦法!」他朝四周望了望,接著說道,「這麼玩就更刺激了!」
苗君儒說道:「康先生,想不到你這麼有興致!」
「那當然,我就喜歡刺激!」康禮夫望著江面,有些惋惜地說,「只可惜了我那四十箱阿司匹林呀!」
眼下仍是抗戰最艱苦的時期,前線戰士缺醫少藥地與日軍苦戰,有時候,一支阿司匹林可以救活一個人的命。在後方,據說黑市上一盒阿司匹林可以換一根金條,很多時候還有錢沒地方買。
重慶市最大的藥房,平日若有一兩盒出售,就已經相當不錯了,那還是老闆有關係,托人弄來的。四十箱阿司匹林,若用在抗日戰場上,可以起多大的作用呀!
不知道康禮夫帶這四十箱阿司匹林,是送到什麼地方去的。苗君儒沒有問,而是跟著他們來到火堆旁邊,將身上衣服脫下來烘烤!
待衣服烘乾,吃過一點從船上帶下來的東西,已經是午後了。江面上不時有船上下,那都是漁船和貨輪。
康禮夫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並不急著要離開。
傍晚時分,又一艘快艇從下游飛速上來。康禮夫這才起身,慢慢走到江邊,當苗君儒跟著大家走過去,看清船頭上那個人的樣子時,頓時驚住了!
第四章高原雪魈
劉大古董站在那艘快艇的艇首,長衫隨風飄舞,長鬚飄飄,那副老花眼鏡的背後,多了幾份愁悶與孤獨的神色。
快艇靠岸後,劉大古董跳上岸,朝康禮夫拱手道:「康先生,我一接到電報,就立即帶人趕來了!」
《藏地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