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他想起了在神殿那邊的山谷中碰到的那些長蟲,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要是被那種長蟲鑽進體內,還不如死在日本人的槍下呢。
他打定主意正要起身奮力一搏,突然感覺身下一動,驚得他連忙從沙坑內彈起,身體在空中側翻之時,手上的石子電射而出。
與此同時,從沙坑內跳出一個黑衣人來,撲向那幾個持槍的日本人。槍聲中,那黑衣人的身上噴出幾股血柱,身體扭曲著倒下。
苗君儒在地上滾了幾滾,閃身躲到湖邊的一塊岩石後面。
湖邊的沙土裡怎麼會有人?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躲藏在沙土裡?是誰安排的?
日本人似乎被激怒了,兩發炮彈相繼落在岩石的前面,激起的沙土撒了苗君儒一身,子彈也不甘示弱,如雨點般射在岩石上。
苗君儒縮在岩石後面,動都不敢動,他心知前兩發炮彈是調射,接下來要不了一分鐘,就有炮彈準確地落到他的頭上。在他的身後,是湖岸邊的高高低低的岩石,左邊是平坦的沙地,幾乎沒有可藏身的地方,右邊是湖,距離他藏身的岩石約有20米,就算他的身法再快,也沒有把握能夠躲過日本人的子彈潛入湖中。
就在萬分緊急的時刻,他聽到了一陣牛角號的嗚咽,淒厲的號聲在湖泊的上空迴盪著,緊接著傳來驚天動地的馬蹄聲和那高亢的吶喊。
一分鐘早已經過去,日本人的炮彈並沒有落下來,子彈也沒有繼續朝他射擊。他從岩石後探出頭,見從東邊的山谷中衝出無數藏族騎兵,那些日本人驚慌失措地調轉炮口,朝那些藏族騎兵射擊。
槍炮聲中,前面的騎兵倒下,後面的騎兵卻如潮水一般狂湧而上。他看到了那個騎在白馬上的老人,卻是他在昌都見過的丹增固班老頭人。
苗君儒早就想到,老人家連兒子都不要了,絕對不會袖手旁觀的。丹增固班胯下的那匹白馬,正是送給他之後卻又被他留在懸崖下的汗血寶馬。
這匹具有靈性的寶馬,雖然跟了新主人,又怎能不聽老主人的召喚呢?
在短短的時間內,彪悍的西藏騎兵上演了兩幕悲壯的衝鋒之旅,用生命證明了藏族的不屈與憤怒。
再看剛才被日軍轟炸過的那些地方,只見湖岸邊的沙土被血染成了暗紅色,遍地的殘屍斷骸,簡直慘不忍睹。
那些灰衣僧人退出了炮火的射程之外,聚攏在一處觀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似乎想在大戰之後做漁翁。
另一邊,那兩輛華麗的牛車停在山腳處,沒有離開人們的視線。哈桑大頭人的小老婆已經換乘了一匹馬,守在牛車旁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騎兵冒著猛烈的炮火衝入人群,雪亮的藏刀左砍右劈,鮮血四濺。
那些日本人進入西藏也不是一兩天,丹增固班老頭人應該早就察覺到了,為什麼不憑借有利的地形對日本人進行襲擊,而要正面用血肉去拼呢?
從混亂的人群中跑出一個人,朝他藏身的地方跑過來,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劉大古董。記得林正雄對他說過,在薩嘎的時候,多吉聯合那些小頭人想奪走康禮夫身上的絕世之鑰,並把劉大古董給抓住了。
劉大古董是怎麼跑出來的,又怎麼會和日本人在一起?
一個騎兵朝劉大古董衝過來,揮起了手裡的藏刀。說時遲那時快,苗君儒彈出了一粒石子。那騎兵發出一聲慘叫,頓時滾落馬下。劉大古董撲倒在地,連滾帶爬地來到苗君儒的面前,哆哆嗦嗦地說道:「苗……苗教授……」
苗君儒上前扶起劉大古董,卻見劉大古董手裡出現一支槍,就頂在他的胸前,得意地笑道:「苗教授,你沒想到吧?」
苗君儒冷笑道:「我早就想到了!記得我和康先生離開重慶的時候,我們的快艇很快遭到日本飛機的襲擊,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我們的行動那麼突然和隱秘,為什麼日本人卻知道得那麼清楚,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洩密。兩年前,你以康先生的名義送一批軍火給索班覺大頭人,卻在德格大頭人的地盤上把貨給調換了,換上了一些石頭,又叫人去向德格大頭人報信,弄得兩個頭人為這事打了兩年。你命人把那批軍火藏在了一個地方,當那些日軍以商隊保鏢的身份從印度那邊過來的時候,正好用上那批武器,我說得沒錯吧?在薩嘎,你暗示多吉強行將你扣下,就是想要聯繫上那些日軍,好把武器交給他們!」
劉大古董冷笑道:「苗教授,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呀!」
苗君儒微笑道:「可是你幾乎瞞過了康先生,你在他身邊那麼久,他可把你當成了最可靠的人。告訴我,你到中國多少年了?」
劉大古董說道:「1900年,我跟隨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隊,從你們大清朝皇帝的宮殿裡搬走了很多值錢的東西。清朝滅亡後,我就在琉璃廠那裡開了一家古董店,專門為天皇陛下收購流落在民間的奇珍異寶。昭和六年,我投靠康先生,當了他店裡的掌櫃,算起來,也有十幾年了。」
苗君儒說道:「你能夠在康先生的手下混十幾年,不容易呀!原來你為你們天皇陛下收羅奇珍異寶,難怪你看到絕世之鑰之後,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還不惜叫人綁走了自己的兒子。」
劉大古董笑道:「那只是一個小把戲。」
苗君儒說道:「達瓦拿著血鑽石來找我的時候,我確實懷疑派他來的人是李老闆,可當確認李老闆是卡斯羅邪教的人後,我覺得他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因為他知道絕世之鑰的來歷,也不需要關心我和康先生何時去尋找寶石之門。我帶血鑽石去找你,你一口咬定李老闆有過一顆這麼大的血色鑽石。可我去玉華軒的時候,那裡的王掌櫃卻矢口否認,而當我出門時,恰好看到李老闆玩鷹回來。依古董界那條不成文的規矩,真正有極為珍貴的東西,都是自家收藏起來的,又怎麼會輕易拿出來炫耀?你不惜殺了替你跑腿的達瓦,在他的手裡放上幾根鷹毛,那麼做的目的,是想轉移我和康先生的注意力。可是你沒有想到的是,若真是李老闆殺的,完全沒有必要畫蛇添足,你這一招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開始我只懷疑你是幕後黑手之一,真正懷疑你是日本人,卻是在定日泡溫泉的時候,當時你赤著腳,儘管你養成了所有中國人的習慣,外表看上去和中國人沒有區別,可你那雙扁平足和羅圈腿,卻毫無保留地出賣了你。聯想到我們的快艇被日本飛機襲擊,所以我肯定你是日本人,是隱藏在康先生身邊多年的日本間諜。從定日到薩嘎的一路上我都沒有揭穿你,是因為我看出康先生也已經懷疑你了。」
劉大古董問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
苗君儒微笑道:「因為我想知道,為什麼那些日本人會全副武裝地出現在這裡,是誰告訴你們的?」
劉大古董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說道:「你不是會猜嗎?那你猜猜會是誰?」
苗君儒說道:「離開薩嘎時,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索班覺大頭人為什麼要自殺,現在我總算知道了。卡斯羅邪教的惡魔知道寶石之門在什麼地方,所欠缺的就是等待石碑的出現和一個可以進去的人。索班覺大頭人為了替那森辯解,那一句『他也是迫不得已』,已經表明了他的身份。他雖然是神鷹使者,可他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他與外人有勾結。他接到卡斯羅邪教的命令,必須在佛祖誕辰之日帶人前往聖湖邊上,便把這個行動告訴了你。按他的意思,當幾方勢力拚鬥得精疲力竭之後,再收取漁翁之利。而我就在那個時候,指出他為什麼不攻下吉隆,用德格大頭人的家人換回他女兒的原因,他以為那些勾當都被我知道,他最後的那句話是『終於明白了』,因為他明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也知道,他身邊有別的神鷹使者。他背叛了卡斯羅邪教,又怎麼能躲得過邪教的懲罰,與其被折磨致死,還不如自我了斷。我猜得沒錯吧?」
劉大古董晃了晃手裡的槍,說道:「你果然聰明!」
苗君儒說道:「你用槍指著我做什麼?想要我為你打開寶石之門?你看那邊,你們的人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就算打開寶石之門,你又能帶走多少呢?」
劉大古董笑道:「苗教授,你可看仔細了!」
苗君儒仔細望去,只見那些騎兵圍著十幾個人團團轉,並不繼續進攻。他看清那十幾個人中有兩張熟悉的面孔,管家多吉用一把槍抵在索朗日扎的額頭上。
劉大古董笑道:「怎麼樣,這種情形你……」他驚駭地看著苗君儒的身後,連話都說不出了。
苗君儒轉頭一看,見那護法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劉大古董舉槍連連射擊,只見那護法單掌一推,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劉大古董托起,往湖中墜去。
機關算盡,反誤了卿卿性命。這句《紅樓夢》中對王熙鳳的判詞,送給劉大古董,一點都不為過。
那護法說道:「苗教授,為了這個機會,我們教主等了1000年,如果再錯過這個機會,不單是你們所有的人都得死,而且整個西藏都會血流成河。」
「你們那個所謂的教主,我姑且稱他為將軍。在他的眼裡,你們都是工具。他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苗君儒說道,「如果打開了寶石之門,整個西藏才真正血流成河。」
「那我只好抓你過去!」那護法的身形一晃,雙手朝苗君儒抓去。
苗君儒往後一退,藏在袖中的紅魔之箭悄然滑出,他翻手抓著箭桿,挺身向前。當他的肩膀被護法抓中的時候,手中的紅魔之箭準確地刺入護法的心臟。護法發出一聲慘號,後退了幾步,驚駭地看著他,驚道:「你……怎麼……」
苗君儒說道:「神鷹使者雖然厲害,也不是殺不死的。這個方法是一個女人告訴我的,她當著我的面殺了另一個神鷹使者。」
那護法用力拔出插在胸口的箭,仰頭發出野獸般的慘號,身體迅速萎縮,癱倒在地上很快變成一具乾屍。
「苗教授,你太令我失望了!」一個聲音在苗君儒的身後響起,他轉身一看,見是那個邪魔。兩秒鐘之前,他還看到邪魔站在離他幾百米的地方,這時卻突然出現在他的身後,而且悄無聲息。要是邪魔朝他下手的話,他毫無招架的餘地。他緩緩說道:「將軍,我可以這樣稱呼你麼?」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你怎麼叫都可以!」邪魔發出「桀桀」怪笑,說道,「每個人都有弱點,你只要抓住了別人的弱點,就可以令他為你幹任何事情。」
苗君儒笑道:「很多人都是這麼做的!」
邪魔雙手合什道:「你還等什麼?」
《藏地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