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帝丘城中,孫機剛走,就有人告知太廟令。太廟令急到太師府中,將孫機、孫賓爺孫二人相繼出城之事細細稟報。
太師凝眉沉思有頃,緩緩說道:「依孫機性情,眼下出城,必是投疫區去了!」
「他去疫區,豈不是找死?」
「嗯,」太師捋著鬍鬚,「這樣也好。倘若真的死了,倒也省心!」略頓一下,「這兩日見過大巫祝了嗎?」
「下官就是打上仙那兒來的。」
「他說沒說過瘟神何時能夠送走?」
「回稟太師,上仙已經神遊天宮,面奏天帝了。天帝諭旨說,衛人當有百日瘟災,待瘟神行罰期滿,方好收回!」
「百日?」太師震驚了,「行罰如此之久,要死多少人哪?再說,萬一君上失去耐心,事情豈不更糟?」
太廟令稍作遲疑,小聲應道:「回稟太師,上仙說,瘟神一旦行罰,非達百日不可,急切不得。至於會死多少人,上仙說了,只要封死道路,莫使罪人流竄,就等於鎖住瘟神兩腿,將他限死在平陽、楚丘兩地,由他胡來一陣,想也鬧不出大亂。再說,孫機蠱惑君上不事鬼神,死他幾人,也是應得!」
太師低下頭去,許久,點頭說道:「既有此說,就依他吧!」眉頭又是一緊,「說起孫機,老朽倒也想起一事,爺孫二人既然出城,為何沒有一道走呢?」
「這——下官也是不知!」
「派人盯上!此番機會難得,萬不可再讓這對老小壞下大事!」
「下官明白!」
太廟令告辭之後,太師凝眉有頃,叫上車馬,逕去宮中叩見成公。聽聞太師求見,衛成公一反往常,不僅迎出宮門,且又親手攜他入宮,免去跪拜,讓他率先落座。
太師受寵若驚:「君兄如此大禮,叫臣弟如何承當?」
「愛卿此來,必有大事說與寡人!」
「是哩,」太師拱手道,「啟稟君上,臣弟方才得知,相國昨日出城去了!」
「出城?」衛成公失色道,「這個時候,他為何出城?」
「聽說前去楚丘、平陽探訪瘟神去了!」
衛成公驚得呆了,急站起來,在殿中連走幾個來回,轉對內臣:「真是個老糊塗,快,追他回來,就說寡人有急事商議!」
內臣正欲安排,太師擺手止住他,轉對成公道:「啟稟君上,老臣得知相國出城,已使人前往尋訪了。」
「這就好。」衛成公松下一氣,「若有相國音訊,速稟寡人!」
「老臣遵旨!」
小巫祝領著幾個巫人徑至楚丘守丞府,經過查問,見大巫祝的命令已經得到全面貫徹,甚是滿意,當即褒獎幾句,話入正題:「栗將軍,聽說孫相國已來楚丘,怎麼不見他呢?」
栗平驚道:「哦?相國大人幾時來的?栗平未曾見到!」
小巫祝也是一怔:「那——孫賓呢?」
「也未見到!」
小巫祝將眼凝視栗平,忖知他不是說謊,悶頭自語:「這就怪了。他們爺孫二人既已出城,未至此處,卻到何地呢?」
栗平沉思有頃:「請問上仙,你敢斷定相國大人、孫將軍是到楚丘來了?」
小巫祝順口反問:「不到此地,他們出城幹什麼?」
想想也是,國難當頭,朝中真正關心百姓疾苦的,也就是相國了。栗平朗聲叫道:「來人!」
一名參將急急走進。
「搜查附近村寨,尋訪相國大人和孫將軍!」
「末將得令!」
參將當即引人挨村查去,果見孫機正在石碾子村中。依舊活著的村人已被孫機責令放到院中,幾名軍卒正在按照孫機吩咐為他們送水送糧。
參將大驚,顧不上叩見,迅即勒轉馬頭,逕回楚丘,將情況備細說明了。
栗平、小巫祝聞聽相國拆了封條,急忙趕至石碾子村,得知孫機正在一戶院中救助村民,急急求見。孫機見是栗平趕到,正欲起身迎接,陡然一陣眩暈,差一點歪倒於地。
栗平看得真切,跨前一步扶住:「相國大人,相國大人,您——您怎麼了?」
孫機額上虛汗直出,在栗將軍的攙扶下,勉強走到一棵樹下,靠在樹幹上:「水!」
早有人遞來水囊。孫機連飲幾口,喘會兒氣,笑對栗平道:「看老朽這身子,前幾日拉肚子,竟是虛了!」
栗平跪地叩道:「相國大人,您到楚丘來,末將剛剛得知,迎得遲了!」
孫機指了指院子裡的村民:「這些村民中,有的患病了,有的卻是無病,如此不分青紅皂白,一概封門,如何能成?」
栗平看一眼小巫祝:「這……回稟相國大人,末將也是身不由己,奉命行事!」
小巫祝看到孫機的目光向他射來,知無躲處,只好跨前一步,略略一揖:「小仙見過相國大人!」手指院中的村民和拆掉的封條,「相國大人,您在此地私拆封條,擅放罪民,這是違抗君命!小仙奉勸相國大人,萬不可一意孤行,毀掉大人一世清名!」
孫機哪裡將他放在眼裡,又喘幾聲粗氣,沉聲斥道:「都是百姓,何來罪民?你回去轉告大巫祝,讓他轉呈太師,就說本相說的,這樣治瘟,莫說趕不走瘟神,縱使趕走,也是傷民。天下至貴者,莫過於生命,若是只為一己之私,就這麼草菅人命,實非智者所為!」
孫機義正辭嚴,小巫祝嘴巴張了幾張,竟是一句也回不上來,面紅耳赤道:「相國大人,您——您且候著,小仙這就回去奏知上仙!」
小巫祝一個轉身,走出院門,騎上快馬,一溜煙塵徑奔帝丘而去。
栗平看一眼氣喘吁吁的孫機,不無關切地說:「相國大人,您——身子骨要緊,要不,先到末將府上,好好將息一晚如何?」
孫機又喘一時,擺手道:「你們去吧,老朽只想待在村裡,跟百姓嘮嘮嗑兒!」
栗平急道:「這——這如何能成?」
《鬼谷子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