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玉蟬兒眼珠兒一轉:「要是全悟呢?」
鬼谷子笑道:「那就是不器!」
「何為不器?」
「不器就是徹道之人,古稱聖人,可洞悉萬物奧秘,通曉天地玄機。」
「這麼說來,先生當是不器之人了。」
「唉,」鬼谷子搖搖頭,長歎一聲,「老朽苦求一生,欲成不器。然而,時至今日,仍是路途遙遙啊。老朽時日無多,本欲全心投入,可這世間諸事,竟是撕脫不開。」
玉蟬兒恍然悟道:「怪道先生執意不收他們為徒,原意如此。」
「既是緣分,就是天道,老朽即使想躲,也是躲不開的。」
玉蟬兒沉思有頃,抬頭又問:「先生,蟬兒有一點不明,世間多是爭勇鬥狠之人,充滿機心,您讓他們四人體悟大道,難道大道能夠應對世間奸人?」
「是的。」鬼谷子點頭道,「常言說,一正壓百邪,講的就是邪不勝正。機心之人多為名利之徒,鼠目寸光,不足以成大事。成大事者,除機心之外,尚需培育道心!」
「先生之意是,四人機心已有,所缺的只是道心。您讓他們日日修煉,就是要他們感悟大道,培育道心!」
鬼谷子再次點頭:「是的,機心是術,若無道心統御,術越高,行越偏,到頭來不僅難成大器,只怕想保自身,也是難能。世上多少人沉迷於此,禍及自身,殃及他人!」
正說話間,童子又蹦又跳地從外面回來,看到玉蟬兒,興奮地叫道:「蟬兒姐,我的幾個師弟,都過關了!」
玉蟬兒嗔道:「看你高興成啥樣子?先生早就知道了!」
童子這才注意到鬼谷子也在,趕忙走過去,蹭到先生跟前:「先生,下面該過什麼關?」
「引他們猴望尖去。」
「童子明白!」
次日晨起,童子依例來到四人捨前,蘇秦四人早已候在那兒。見童子背著一個包裹,張儀笑嘻嘻地迎上幾步,見過禮,指著包裹問道:「師兄,包裡不會全是蜂蜜吧?」
童子連連搖頭。
張儀顯出失望的表情:「為何不帶了?昨日那滋味兒,初時受不了,到後來,竟是習慣了。再後來,與那些螞蟻廝混熟了,它們嚷嚷著走時,在下真還有點捨不得呢!」
眾人皆笑起來。
童子止住笑,說道:「張師弟,今日師兄帶你們去一處地方,保準夠勁。」
龐涓急問:「是何地方?」
「猴望尖!」
聽到猴望尖三字,張儀二話沒說,當即走進了屋中,拿出水桶頭前走去。
童子望著他的背影,笑道:「張士子,這是做啥?」
張儀應道:「不瞞師兄,在下早就盼著這一日呢。前番未能上到尖頂,讓姓龐的得了先,這口氣一直憋著。此番在下定要第一個攀到尖頂,將這口氣出了!」
龐涓正要接話,童子吩咐道:「將桶放下,多帶幾件衣服。三月期限已到,今日這一關你們若是過不去,明日只能下山了。」
見童子把話說到這裡,四人再無他話,各自回到捨中,如童子一樣包上棉衣,逕投猴望尖而去。
童子頭前引路,引四人沿龐涓、孫賓曾經走過的山溝一直攀至尖頂。看到童子熟門熟路的樣子,猴望尖顯然是他常來之地。
時至深秋,山頂寒風凌厲,冷氣刺骨。五人攀至尖頂後不到一會兒,登山時產生的那點熱量瞬間不見,各自打開包裹,穿上棉衣。
張儀問道:「請問師兄,今日是否在此打坐?」
童子點頭。
張儀二話不說,趕忙尋了避風處,先坐下來。猴望尖山勢雖高,尖頂卻只有幾間房舍見方,且崎嶇不一。龐涓環視一圈,真還只有張儀所坐之處最是舒適,既背風,又安全,嘻嘻笑道:「張仁兄,這處地方,應當讓與師兄才是,師兄還沒動呢,你倒先坐下了!」
張儀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龐仁兄,你若想坐,在下讓出來就是,何必扯在師兄身上?」
童子哂道:「此處可坐凡人,非修道之人所坐!」
張儀呵呵一笑:「聽師兄這麼一說,此處倒是適合龐仁兄!」轉對龐涓,「仁兄請!」
張儀反被動為主動,將龐涓氣得一愣一愣的,正欲發作,童子說道:「時辰不早了,今日是最後一關,諸位師弟若能一如往常地穩坐下去,童子就如實稟報先生,你們是走是留,但憑先生決斷!」
聽童子說得這麼嚴峻,四人再也不敢怠慢,各自斂神屏息。
「既然如此說,師兄,這就坐吧!」龐涓主動走到迎風之處,盤腿坐下。
童子打他一眼:「龐師弟請起!」
龐涓一怔:「不是在此打坐嗎?」
「此處亦非修道之人所坐之處!」
眾人俱是一驚,龐涓急站起來,不無惶惑地望著童子:「請問師兄,我們可在何處打坐?」
「請跟我來!」童子徑直走到西北側的懸崖邊上,站在龐涓拴葛籐的松樹下面,指著懸崖的邊沿,「就坐此處!」
四人無不失色,面面相覷。此處下面懸空,遠望上去,就如仙人伸出一隻巨手一般,站在崖頂,即使長在下面幾丈處的那棵獨松也絲毫兒不見,其險可想而知。
張儀小心翼翼地走到童子所站之處,用手抓住松枝,探頭朝下一看,趕忙縮回,誇張地叫道:「天哪,一眼望不到底,這要摔下去,縱使一塊石頭,也要碎成千萬塊。你們誰想坐誰坐,在下恐高,不坐了,不坐了!」
龐涓靈機一動:「有了,在下去弄幾根葛籐來,一頭繫在腰上,另一頭拴住樹身,萬一摔下去,也好有個補救!」
「嗯,」張儀交口讚道,「這倒是個主意!龐仁兄,在下與你砍葛籐去!」
童子冷冷地看他們一眼,轉對蘇秦和孫賓道:「你們二人也要拴葛籐嗎?」
《鬼谷子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