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節


為衛護鐵都宛城,楚國自五十年前就在宛城的東北、正北至西北三面構築一道長城,總長約三百餘里。長城遠望呈方形,因而也叫方城,長駐守軍兩萬餘人。葉城的城牆與方城相連,因而這裡成為方城守軍的中心生活區與訓練地,統歸原南陽郡守景合管轄。
葉城中心有個鼓樓,鼓樓前面是可納數萬人的點兵廣場,廣場四周有四條大道直通東西南北四門。鼓樓上有人晝夜守值,一旦望到長城烽煙,守值人員就會擂響鼓樓上的大鼓,葉城頓時進入緊急狀態,兵士們則從四面八方擁向廣場,在將軍點卯過後,由四方城門奔赴方城。
廣場中心,背靠鼓樓的地方,搭著一個木結構擂台。擂台甚是粗糙,顯然是緊急搭建起來的。擂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木板,是打擂場所。
張儀、胖夥計趕到時,台前的點兵場上已是人山人海,少說也有數千人,無數雙眼睛都在緊盯擂台。
台上,兩個壯士正在角力。
張儀擠到最前面,揉揉眼睛,剛盯上台去,就見一個壯漢被另一個扔下台來,台下人群爆出喝彩聲。
得勝之人正自得意,左邊有人復跳上去,不消數合,將得勝之人打倒在地,踹下台去。張儀看有不到半個時辰,台上竟似走馬燈般連換六個擂主。
最後一位擂主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壯如鐵塔,自從霸住擂台,凡是攻擂者,往往是僅只一回合,就被他摜下台去,引來陣陣喝彩。
張儀醉眼惺忪,眼皮瞇成兩道細縫,緊盯台上那人。胖夥計用肘輕輕碰他一下:「賬爺,小的敢打賭,擂主必是此人了!」
張儀斜他一眼,手指擂主,舌頭早已發僵:「倒……倒也未必。」
就在此時,台上那漢忽地脫下衣服,在凜冽的寒風裡現出上身肌肉,拍著胸脯叫道:「哪位壯士上來一試?」
話音落處,那漢朝擂台上猛地連跺三腳,力道之大,竟將擂台震得劇烈抖動。觀眾齊聲喝彩道:「好壯士,擂主就是你了!」
那漢將拳頭擂在胸上,沿著台沿邊走邊跺腳,將檯子震得嘩嘩直響,聲如洪鐘:「哪位壯士上來一試?」
眾人皆為他的威勢所震,無不後退數步,面面相覷。
張儀原與胖夥計站在最前面,後人這麼一退,竟將他倆孤孤地拋在台邊。胖夥計見狀,急退幾步,張儀卻是渾然不覺,仍拿兩隻惺忪的醉眼望著那漢。
胖夥計急了,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賬爺,退後一些!」
張儀卻是猛然一掙,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回頭生氣地盯他一眼:「退什麼退?」
觀眾皆被他的醉樣引笑了,起哄道:「這位壯士,不退就上台呀!」
張儀當真挽挽袖子,作勢上台。眾人見他醉成那個樣子,越發哄笑。
張儀兩手扒住台沿,試著跳上台去,連試幾次,都未成功,引得觀眾更是起勁,即使台上的擂主亦張開大嘴,樂不可支。
張儀朝手心唾了幾口,運運氣,兩手按住台沿,朝上猛地一躥,剛剛爬到台沿,胳膊肘兒卻是一軟,身子一晃,竟又跌下台來。
眾人笑得更加厲害。
張儀從地上爬起,拍拍手,瞧瞧檯子,轉對胖夥計道:「嗨,我說胖夥計,今兒賬爺喝高了點,來來來,且扶賬爺上去,看賬爺如……如何贏……贏他!」
胖夥計托住張儀的屁股,朝上一托,台上擂主也伸手相助,抓住張儀的一隻手,輕輕一提,將他拖到台上。
張儀被壯漢拉到台上,身子連晃幾晃,總算穩住。
台下起哄道:「這位壯士,上前打呀,將擂主踹下去,你就是姑爺了!」
「姑爺?」張儀似是不明白,走到台邊,問胖夥計道,「賬爺問你,何為姑爺?」
胖夥計伸開兩手,朝他叫道:「賬爺,莫要問了,你要下來,這就下來,有小的接著你呢!」
張儀連連搖頭:「去去去,賬爺既……既然上來,哪……哪有下……下去之理。」退後兩步,擺開架勢,拿眼瞄向擂主。
那漢後退一步,卻不應戰,只將兩手袖起,兩眼望著他,呵呵直樂:「你是賬爺?」
「賬爺怎麼了?」
那漢哈哈笑道:「賬爺是做賬的,到這台上卻是為何?」
「廢……廢話少……少說,賬爺既然上來,就是打……打擂!」
「哈哈哈哈,」那漢又是幾聲長笑,「就你……也要打擂?」略一運氣,全身筋骨格格直響,「說吧,你想怎樣下台?」
張儀擺個姿勢,身子又是一晃,揉揉眼睛,看一眼壯漢:「你……你是擂……擂主,就由你說!你想如何下台,在下隨……隨你!」
壯漢復笑起來:「還是隨你吧,免得大夥兒說在下欺負你了!」
張儀微睜一雙醉眼斜看一下壯漢,朝台下拱手道:「諸位聽……聽到了嗎?擂主方才說,他……他要隨……隨在下,好好好,隨在下就隨在……在下!」轉向那漢,「我們比試三場,誰贏兩場,算是擂主,若是連輸兩場,就自己下台!」
那漢看一眼張儀的醉樣,權當是逗樂子,笑道:「好好好,在下依你!」
張儀又道:「第一場,比……比力氣!」
那漢聽說是比力氣,當下笑道:「好好好,在下依你!只是……這力氣怎個比法?」
「擲物吧,誰擲得遠,自是誰的力氣大,你看如何?」
那漢笑道:「這個自然,擲物就擲物!說吧,擲什麼?」
張儀從袖中摸了半晌,終於摸出他在鬼谷中自做的羽扇,從上面抽出一根羽毛,拿在手中:「就擲這個!」
眾人見是擲一根羽毛,哄笑更響。
壯漢看看羽毛,愣怔一下,想反悔,卻已有言在先,只好硬起頭皮:「擲就擲!」
壯漢接過羽毛,朝空中拚力擲去。羽毛也怪,力氣用得越大,擲得過高,愈是擲不遠。那根羽毛經他這麼一擲,非但沒有遠去,反倒在他的掌風帶動下,連飄幾飄,落在自己腳下。眾人見那羽毛又飄回來,更是一番哄笑。
張儀走過去,趔趄一下,撿起羽毛,朝空中輕輕一拋,拿扇子一揮,一陣勁風拂去,羽毛飄飄蕩蕩,竟是落在一丈開外。
張儀回身,朝壯漢連連抱拳:「謝仁……仁兄承……承讓!」
那漢嚷道:「你小子使詐,再比!」
張儀吃力地點頭:「這……這個自……自然,說……說好比……比試三場,三……三局兩勝!力氣比過了,下一局比……比什麼呢?」抓耳撓腮,似在尋思如何比試。
《鬼谷子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