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那是唐玄宗時候的鎏金舞馬銜金盃。」李夜梟說。
方孔子把這個杯子丟給李夜梟,說:「這杯子挺精美的。」李夜梟拿過杯子,仔細地瞧了瞧,然後告訴方孔子,當年唐玄宗李隆基特別喜歡舞馬,當時馬的用途不僅僅在於戰爭、交通、運輸,更多用於宮廷貴族社交和宮廷娛樂,唐玄宗非常喜歡舞馬,他在皇宮裡面豢養的剽悍馬匹就有幾百匹,無一不是西域良種。皇宮裡面的馬閒暇的時候由侍馬官養在興慶宮勤政,到了千秋萬歲節的時候就牽出來在花鶯樓給唐玄宗跳舞。所謂的「千秋萬歲節」,便是唐玄宗的壽辰。大壽那一天,駿馬披著錦繡衣裳,馬頭上掛著瓔珞打扮得喜氣洋洋,牽馬的士兵也是披金掛玉,意氣風發。舞馬先是跳上一個三丈高的板床,然後壯士們高高抬起舞馬,舞馬嘴巴裡銜著一個漂亮的酒杯,杯裡面裝滿了酒,眾壯士抬著它們去向唐玄宗祝壽獻酒,幾十匹馬兒,幾十杯酒,唐玄宗當天是喝得暈頭轉向。
當時的喜慶場面奢華無比,唐代的詩人張說留有一詩,叫《舞馬千秋萬歲樂府詞》,裡面有兩句特恰當,「更有銜杯終宴曲,重頭掉尾醉如泥。」關於唐玄宗喜歡舞馬的故事,在《舊唐書》、《新唐書》、《通典》、《通志》、《樂府雜錄》、《明皇雜錄》都有提到。
「這個皇帝真會玩。」方孔子笑道。
「唐玄宗是個風流倜儻的傢伙,哈哈。」李夜梟笑著說。
「唉,我現在是想玩都沒意思了。」方孔子滿臉頹然地說。
「你情緒至於這麼低落嗎?」李夜梟譏笑著方孔子。
「我現在想我們都快死在這『死靈籠』裡面還談什麼玩樂呢?」方孔子悲愴得就要一頭撞死在「死靈籠」的木壁上。
「老方,唐玄宗他還有一個很好玩的娛樂活動,你想知道嗎?」李夜梟好像根本沒有認真去聽方孔子說話,還在提唐玄宗的事情。
「你說說我為什麼這樣沒用?我對唐玄宗不感興趣了。」方孔子拍打著自己的頭說。
「唐玄宗他還喜歡撒金錢,召開金錢會。」李夜梟微笑著說。他記得有一本史書記載,唐玄宗喜歡在承天門大擺宴席,宴請群臣,席間喝多了酒,一開心就會向樓門下的文武百官撒金錢表示賞賜群臣,那時燈紅酒綠,群臣個個醉醺醺的,為了皇上的金錢,不惜爭搶,最後是撞得頭破血流上演一出出鬧劇,醜態百出,有一個人叫張祜,他寫了一首詩叫《退宮人》,裡面寫「開元皇帝掌中憐,落入人間二十年,長說承天門上宴,百僚樓下拾金錢」。李夜梟說給方孔子聽的時候,方孔子已然眼神呆滯,面無表情,他說:「唐玄宗的荒淫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夜梟看出方孔子快不行了,臉色蒼白,呼吸很困難,他趕緊問:「老方,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呼吸還好吧?頭暈不暈?」方孔子咧嘴一笑,說:「我挺好的,你呢?你怎麼樣了?」李夜梟淡然笑道:「我沒事的,『死靈籠』裡面的氧氣越來越少了,老方,你撐著啊,實在撐不住就躺下來睡一睡,不知不覺中死去沒有半點的痛苦很舒服。」方孔子搖搖頭歎氣道:「你說話真逗,這種時候我怎麼睡得著?」李夜梟還是那句話:「人生自古誰無死。」
「就是死得太窩囊了。」方孔子還是很不甘心。
「盜墓賊死在機關師的手裡也不算窩囊嘛,所謂天敵嘛,老鼠遇到貓頭鷹它必然死在貓頭鷹的腹中。」李夜梟想出了個比喻。
「老鼠?貓頭鷹?誰是老鼠誰是貓頭鷹?」方孔子躺在地板上,整個身子軟軟的,他早就呼吸不暢快了,但是他一直忍著,他不想被李夜梟看到他那麼脆弱。呼吸困難,胸悶頭暈,他一早就出現這樣的狀況,但他撐了許久終究還是扛不住躺了下來。
「老方,你還好嗎?」李夜梟忍不住問。
「我沒事。」方孔子摸了摸鼻尖,咧嘴笑了笑。
「小子,你可不要太逞強了。」李夜梟還想挖苦方孔子。
「李夜梟,我不行了。」方孔子雙眼翻白艱難嗆了口氣說。他的身子抽搐幾下就不動了,後來他雙眼裡面的淚水緩緩流出來,只聽他聲音很小很小地對李夜梟說:「我先走了。」
「老方。」李夜梟撲過去一把攬住方孔子的身子,方孔子嘴裡吐出一大堆白色液體,然後頭一晃就昏迷過去。李夜梟急了,使勁按著方孔子的人中,壓著方孔子的胸口,可是方孔子還是沒有醒過來。這時候「死靈籠」四個角落源源不斷地飄出一縷縷白煙,「死靈籠」裡面暗藏好的劇毒煙霧自動散發出來了。李夜梟心裡很著急,火光閃耀的右手漸漸地變得暗淡,然後慢慢地熄滅。「死靈籠」裡面頓時昏暗無比。
「沒辦法了。」李夜梟把手裡那個箱子提過來,嘎的一下打開箱子,這個神秘的箱子,裡面裝的都是他盜墓時候用的各種工具。他伸手到箱子裡面找了一會兒,一道白光射出,他的手裡拿著一根一尺多長的東西,類似於棍子可又不像,閃閃的散發著雪瑩雪瑩的光。此物在手,「死靈籠」不再昏暗。李夜梟就把昏過去的方孔子背起來,提起箱子,手裡的那根發光的東西一揮,他奮力一躍,那根東西往頭頂上的「死靈籠」天面一戳,這堅如金硬似鐵的「死靈籠」竟然被他捅出一個大洞來,他用力一劃,那根東西宛如一把鋒利的大刀,「死靈籠」的天板已被削出一個很大的缺口。李夜梟正想躍出去,但是他看到了一樣東西,勾勒在「死靈籠」的一面板壁上的一堆文字,洋洋灑灑的幾十個字,他瞄了一眼,「死靈籠」內劇毒煙霧漸漸多了,他的頭開始暈眩,他顧不上那些字身子一撐就躍出「死靈籠」。缺氧甚久了,獲得新鮮空氣,久旱逢甘霖一般。他把手裡的那根發光的東西藏進箱子裡面就去把方孔子弄醒,方孔子極度昏迷,李夜梟拿出一枚藥丸塞進他的嘴巴,恍恍惚惚間他悠悠轉醒過來,然後愣愣地摸著頭,問李夜梟:「我們還活著?我們還活著嗎?」李夜梟點點頭,嘴唇一翹,嘻嘻笑著。
「我們出來了,對嗎?我們逃出了『死靈籠』嗎?你可真厲害。」方孔子不敢相信。
「老方,你累嗎?」李夜梟把方孔子扶正坐好。方孔子呵呵一笑,說:「我沒事的,我不累。」李夜梟笑道:「瞧你這德性,不累才怪,好好休息吧,能活著出來不容易呢。」方孔子滿臉疑問地看著李夜梟,問:「你怎麼把咱倆帶出來的?」
「一不小心我們就出來了。」李夜梟故作白癡地說。方孔子看著李夜梟,他心知李夜梟故意不說,他可以理解李夜梟的做法,李夜梟做事,他也不想去過問太多。
「你不要想太多了,嘿嘿,有些東西沒必要知道。」李夜梟說。
「我明白的。」
「剛剛我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了,等你休息過來我們就離開這裡。」
「是什麼?」方孔子很詫異。
「一首詞。」
「詞?你那麼辛苦來這裡就是為了一首詞嗎?一首詞用得著這樣拚命來這裡嗎?」方孔子驚訝無比。
「是一個前輩留下來的詞,對我非常的重要,這是我唯一的線索。」
「是嗎?到底是什麼樣的詞?」
「五代詞人馮延巳的一首《謁金門》。」
「不是吧?是關於寶藏的嗎?」
「這首詞被改了一句,是前輩改的。」李夜梟低下頭來回憶,他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在「死靈籠」裡面看到的那一堆文字,他已牢記於心,一首五代時期詞人寫的詞,這個詞人叫馮延巳,五代時期是一個高官,文學成就非常高,和同代的溫庭筠、韋莊在詞壇三足鼎立。他的代表作便是這首《謁金門》,內容為:「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閒引鴛鴦香徑裡,手挼紅杏蕊。斗鴨闌干獨倚。碧玉搔頭斜墜。終日望君君不至,舉頭聞鵲喜。」但李夜梟在「死靈籠」裡面看到的這首《謁金門》似是而非,最後一句有出入,原詞是「舉頭聞鵲喜」,而李夜梟看到的卻是「舉頭金龍起」。
「金龍?是什麼?」聽完李夜梟這一番話後,方孔子很鬱悶。
「我也不知道,喜鵲變為金龍,我想不出前輩在說什麼。」李夜梟也是很茫然。
「對了,這裡的寶貝怎麼好好的?張狂野和羅大寶呢?他們不是發現了這裡嗎?他們肯放過這些寶貝,你說奇怪嗎?」方孔子看著寶窖四周,金盃銀碗樣樣俱全,沒有半分的損傷,和進來時候看到的一樣,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不好,出事了,他們一定出事了,咱們出去看看,順便離開這裡。」李夜梟站起來說。
「你還去管他們嗎?他們沒幾個好東西。」方孔子不能理解。
「老方,再壞的東西也有好的一面,人有那麼絕對嗎?沒有。」李夜梟抬起腳步往寶窖外面走去,方孔子歎了口氣跟了出去。李夜梟知道張狂野和羅大寶一干人肯定遇到了什麼危險,他本來不想搭理,但是心裡過意不去,張狂野和羅大寶都是他自己帶進來的。他帶著方孔子走入那條相對寬敞的墓道,張狂野和羅大寶他們應該沒有發現什麼偏門暗竅,只要順著墓道走就會遇到他們。從「死靈籠」出來之後,李夜梟的右手就燃燒不起來了,墓道很黑暗,兩人只有摸黑前行。
「噓,李夜梟,聽到沒?前面有個人正向我們走來。」走了一會兒,方孔子突然說。
「是嗎?」李夜梟停下腳步。
「什麼人?」方孔子跳出去,黑暗中他已經和那個人打了起來。
「施白煞,你怎麼在這裡?」李夜梟大叫一聲,看來已經猜到來者的身份。對方痛叫一聲,看來是被方孔子打倒了。但聽對方說:「李夜梟,是你啊?自己人。」這個人確是張狂野左右手之一的施白煞。
「怎麼會是你?張狂野呢?」方孔子趕緊收住拳腳退回李夜梟身邊。
「他們逃跑了,帶著大量的財寶逃了。」施白煞氣憤地說。
「逃了?那你呢?你怎麼還在這裡?」方孔子厲聲問。
「我找不到出去的路。」施白煞無奈地說。
施白煞為了保護張狂野他們只好給自己「設鬼道」,他本來必死無疑,只是「鐵鎖橫山派」的「滾木陣」並非一個很上乘的「滾木陣」,施白煞用手劈都可以劈開那些滾動的木樁,他一個人在洞道那邊奮戰了許久,一百零八根巨型木樁一半被他用一雙血肉之手劈掉,就這樣,他把「滾木陣」給破了。雖然他體型魁梧,亦是筋疲力竭。破了「滾木陣」後他帶著一雙流血的手去找張狂野,但是張狂野和羅大寶等人已經不知去向,他認為他們攜帶著墓陵的寶物已先走了。墓道黑暗無比,他拖著疲憊的身子在墓道裡面尋找著出路,沒有想到還會遇到李夜梟和方孔子。
「你確定張狂野他們走了?」李夜梟問,他倒不是很相信張狂野他們順利離開。
《大唐豳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