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先是校內的流言,之後又是校方對這次事件的不公處理方法,在這種情況下王冬梅不變成怨鬼都說不過去。再加上王冬梅又是在流言傳開一周後自殺的,這個「一周」也與最近兩年詭異自殺中出現的「一周」對應上了,所以主教學樓的搭梁鬼就是王冬梅,這點幾乎可以確定了。
要想超度王冬梅給她開光送行就必須知道她屍骨所在的地方,這個地方也只有王冬梅的家人才知道。女導師模糊地記得王冬梅的父親是在遼寧錦州一家發電廠上班的,所以下一站顯然就是遼寧了。
喬偉的意思是他自己去遼寧就可以不用麻煩我跟著。不過這事我已經攙和進來一半了,如果不跟到底,光是無法滿足的好奇心就足夠讓我失眠好幾宿了,所以最終的結果還是我和喬偉一起動身。
如果是在黑龍江省內我還可以開車去,但要跨兩省我更願意選擇坐火車。我跟舒鑫請好了假,又出錢買了兩張火車票,然後跟喬偉一起坐上了當天晚上七點直達錦州的火車。
喬偉已經好幾次救過我了,所以坐火車必然也得是軟臥,不能顯得我太小氣。軟臥平時買的人本來就少,再加上不是什麼旅遊高峰期,所以我倆的車廂也沒有其他人,包場了。
因為時間還早,我和喬偉就隨意地東一句西一句地聊了起來,但聊著聊著話題就開始集中在喬偉、喬偉的爸媽、以及八齋堂上,這也讓我知道了許多關於他的趣事。
喬偉雖然看起來挺面嫩的,但今年也已經二十七了,只比我小一歲而已。他東北話之所以說得這麼溜,是因為他出生後就一直在東北這邊,一直到該上小學才去的英國,按他的說法,中文是他的母語,英語倒成了外語。
在十六歲該讀高中的時候他又跑回了中國,之後就一直待在黑龍江。不過他並沒有考大學,高中畢業之後就進了八齋堂,做了八齋堂第七代弟子,他的師傅自然就是他媽。
當話題轉到喬偉的老媽身上,他的話匣子打開就關不上了,考慮到喬偉基本上不撒謊這一點,他媽絕對就是一個傳奇了。
和近些年流行起來的風水堂一樣,八齋堂也是後取的名字,不過早在清末的時候八齋鬼事堂的前身就存在了,到現在已經有一百幾十年的歷史,也算「百年信譽老店」了。而八齋堂裡有規矩,就是嫡傳弟子不能是女性,結果喬偉的媽在鬼事方面天賦異稟,硬是破了八齋堂一百多年的老規矩,十三歲就做上了第六代嫡傳大弟子。
八齋堂裡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嫡傳大弟子如果不外開分堂也就是不另立門戶,那麼在現任堂主金盆洗手後就會由嫡傳大弟子接任堂主一職,所以喬偉他媽就成了八齋堂的內定堂主。
中國是個男尊思想根深蒂固的國家,一個女人要當頭,必然會有眾多男人跳出來阻撓或者排擠她,喬偉的媽自然也逃不掉這個命。於是那些叔伯師兄弟總是把各種棘手的活推給喬偉他媽,美其名曰是鍛煉她,其實就是想讓她出醜,讓堂主師傅另立新嫡。
結果無論是縛魂、厲鬼、還是無根鬼、動物鬼,喬偉媽都是手到擒來,根本不費力氣,所以在喬偉媽二十五歲的時候,堂裡的弟子已經沒有人不服她了。
本來一切風平lang靜了,結果喬偉媽又鬧出了一檔子事,就是跟喬偉的英國人老爸閃婚了!最重要的是喬偉他爸還是個驅魔師。
這兩個人相遇也很有戲劇性。喬偉聽他爸說起過,當時他爸是為了追查一個八國聯軍時期的惡靈到了中國,結果在驅魔的時候遇到了同樣在進行鎮鬼的喬偉媽,於是兩個人就一見鍾情了!
在聯手把一個鬼窩給端了之後,倆人立刻閃婚,等雙方家裡的老人知道這事的時候倆人結婚證都領完一個月了。
八齋堂裡因為喬偉媽嫁給老外這事都快炸開鍋了,有人甚至嚷嚷著要讓堂主師傅把喬偉媽逐出師門。結果堂主就是偏愛喬偉他媽,說是跟外國驅魔術互通有無、取長補短有百利無一害,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後來喬偉出生了。這小子從小就對陰陽氣的感覺特別靈敏,之後就不斷接觸、學習風水鬼事。到了喬偉高中畢業的時候,喬偉媽問喬偉要不要正式拜師進八齋堂,喬偉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結果喬偉就在沒有任何堂內長輩把關的情況下成了八齋堂第七代的嫡傳大弟子。
一個女人做堂主堂裡的人多少還能忍,但讓一個有一半英國血統的半老外做堂主卻是絕對沒有可能的!這件事鬧得特別大,最後喬偉媽的六代嫡傳弟子身份也終於因為正式收喬偉做徒弟這事給廢除了。
不過俗話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了嫡傳弟子這個頭銜,找麻煩的人也少了,堂裡的人對喬偉這麼個滿口東北話的混血小伙也漸漸變得熱情起來,感覺一下子什麼矛盾都沒有了。之後,喬偉也順順利利地成了八齋堂的一員。
一晃十年,喬偉成了大人了,可年過五十的喬偉媽卻突然失蹤了!喬偉不指望警察能幫上什麼忙,因為中國每年失蹤的人口有八百多萬,警察根本不可能找得過來。於是最近這半年裡,喬偉還有他英國的老爸都一直在找失蹤的喬偉媽,只是始終沒有任何線索。
聽了喬偉描述完他母親的傳奇事跡,我都迫不及待想見見這個人了,所以我自然提出幫忙喬偉一起找。
這次喬偉沒再拒絕我,他說等解決了大學裡這樁鬼事之後會到我家把他調查到的情況詳細告訴我,希望我能從另一個角度幫他分析出來一些他很難發現的線索。喬偉說他常年做鬼事,會出現一些思維定勢沒辦法打破,這時候很需要一個不懂鬼事又聰明的人從旁點破,而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8、尋人
第二天中午一點多,我和喬偉出了錦州南站,雖然同是三月初,但遼寧可比黑龍江要暖和得多,我也多少體會到了一點點春天的感覺。
在站外的加州牛肉麵解決了一下溫飽問題之後,我和喬偉便開始了尋找王冬梅她爸之行。
要打聽地方最簡單的就是問出租車司機。
火車站外有許多出租車,我和喬偉選了個司機稍微年長一些的,然後向他打聽了下錦州市九七年就有的發電廠。司機說錦州市老電廠已經給收購了,現在都是新公司。這樣的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內,畢竟都過了快二十年了。因為本來我和喬偉也沒有什麼特別清晰的尋找路線,所以就讓司機先帶我倆去那家收購了老電廠的新公司碰碰運氣。
雖然名叫「公司」,但發電廠工廠的性質是不會改變的,所以位置也必然是在市郊。到了目的地,我跟門口保安說我是王冬梅學校的老師,因為學校組織了一次慰問死難學生家屬的活動,所以要找一下在電廠工作的王冬梅的父親。
保安馬上電話聯繫了人事部。人事部的人也同樣挺好說話的,聽完我的來意就讓我和喬偉進到了院裡辦公室。接待我倆的是個小美女,二十三、四歲,看起來大學剛畢業不久的樣子,說話特別客氣。
我把我所掌握的關於王冬梅父親的所有信息都跟她說了一下,隨後她就告訴了我一個不幸的消息,這家電廠根本沒有年齡在六十的員工——王冬梅的父親今年應該超過六十歲了,所以他不可能在這裡上班。
不過線索並沒有斷,那個小美女馬上又在人事檔案裡翻出來一個裝著返聘臨時合同檔案夾,然後跟我說公司返聘過幾個原廠的老員工,年後剛解除合同的一個人今年六十三,他的聯繫方式公司這邊還保存著,或許可以從他那知道王冬梅父親的聯絡方式。
我按照小美女給的號碼把電話撥過去,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估計是做好事人品足的緣故,那人真知道王冬梅他爸,還給了我們一個手機號。據那人說,王冬梅他爸叫王戰祥,是老電廠的機修工,工廠被收購之後王戰祥就在家干了個小買賣,這個手機號絕對能聯繫得上王戰祥。
我向他道了聲謝,然後掛斷電話,接著就撥了王戰祥的號碼。接電話的是個聲音有點沙啞的男人,還帶著濃重的錦州口音。
「您好,請問您是王戰祥嗎?」我問了句。
「我是,你哪位?」
一聽這回答我立刻左手沖喬偉比了個v字,示意找到了。然後我跟王戰祥說我是王冬梅學校的,現在學校學生自發組織了一個慰問活動,並強調說我已經到錦州了希望王戰祥可以把他的住址給我。
王戰祥沉默了好一會才告訴了我一個地址,並讓我們過半個小時再去——從他的語氣中明顯能聽出不情願。
掛斷電話,我向人事小美女道了謝,然後和喬偉離開電廠打車出發。
王戰祥給的地址是一個有年頭的老式社區,沒有門衛保安的那種,出租車直接把我和喬偉送到了三號樓的樓口。因為天也不算冷,我和喬偉就在外面邊聊天邊等,到了約好的時間我倆才進到樓區裡。
舊樓沒有電梯,樓梯也是又窄又破,樓道裡瀰漫著一股酸菜缸的難為氣味。我捏著鼻子到了四樓然後輕輕敲了下中間402的房門。
敲了有一會裡頭才有人問是誰。
我趕緊回答說我是來找王冬梅父親的,剛才通過電話。
又過了一會門終於打開了,一個滿腦袋花白頭髮的老頭站在門後說他就是王戰祥。
只看了王戰祥一眼,我的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辛酸感。王戰祥瘦得幾乎皮包骨頭了,兩個顴骨向外突出,腮幫向內凹,兩個眼窩有著極重的黑眼圈,看起來像是長期失眠的樣子。他的腦門、眼角堆積著層層的皺紋,再加上有嚴重的駝背,說他七十多都絕對有人相信。
我站在門口一時間忘了開口,王戰祥竟先一步問道:「你是學生嗎?感覺不像啊。」
我也知道快三十的人冒充大學生肯定會穿幫,所以也沒再對王戰祥隱瞞,就把我和喬偉這次來的真正目的一五一十跟老頭交了個底,然後又把喬偉讓到頭前來介紹說:「這就是在學校辦鬼事的風水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事情有些太突然了讓老頭一時接受不了,在我說完話之後王戰祥在門口愣了好長時間就是不出聲。過了好一會,老頭的臉上露出了非常痛苦難過的表情,啞著嗓子道:「咱家冬梅是火化的,沒啥能幫你們的。」
《陰陽詭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