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村裡人跟著血跡一直找到後山已經挖空的了玉石礦洞,並在洞裡找到了老太婆的屍體。那老太婆用刀子把自己的兩個手腕全切開,把自己的血濺得滿洞都是。當時那礦洞裡存著一大批上好的毛坯玉石,結果沾上的血不但去不掉,還散發出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眼看著價值連城的存貨變成了不值錢的爛貨,村裡人就把憤怒發洩在了已經死掉的老太婆身上。他們把那老太婆剁成了肉醬,然後給村裡的每一個人吃,甚至連兩、三歲的小孩都要吃一口。
在老太婆死後,三梁子村這種特殊的狩獵活動又持續了半年才終於告一段落。
而之所以沒用「結束」這個詞就是因為在六三年年尾的時候村裡又開始吃人了,不過這次被吃的不是外面抓回來的「山豬」,而是村上的人,吃人者正是陳老頭自己。
據陳老頭自己回憶說,在他吃人的那天白天他還一直清醒著,跟平常沒啥區別,可到了傍晚的時候他突然感覺特別餓,看見什麼都想吃。
當時他奶奶在家,可陳老頭看見他奶奶就像看到了世上最美味的東西一樣,他直接衝過去咬死了他奶奶,然後就在家裡吃起了他奶奶的肉。等他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奶奶的左半邊身子已經被他啃出了白骨。
陳老頭的父親最初以為這是他們吃人的報應,結果隨後的幾天裡村上連續發生自家人互相啃食的情況。陳老頭他爸想到了那沾血不散的玉石以及那個老太太,隨後就托朋友請了一位巫師到村裡,那位巫師就是狼張子張直。
張直來村裡看過之後便告訴陳老頭他爸這是血咒,隨後他又詳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
而當張直得知留下血咒的老太婆子被村裡人分食之後便大搖其頭,他說凡是吃過老太婆肉的人就都被詛咒了,而且這詛咒會世世代代傳下去,直到絕戶。中咒的人會變得嗜血且毫無人性,只有殺人食肉才能緩解,唯一的解咒方法就是自噬其肢,也就是吃自己的手腳。
陳老頭他爸擔心自己有一天會突然發狂吃了兒子,也不想讓兒子變成嗜血成性的瘋子,於是一狠心一咬牙先砍了他兒子的雙臂讓兒子自噬。之後他也砍掉了自己的一條胳膊一條腿自己吃了。
這也就是陳老頭雙臂全無的緣由。
張直留下瞭解咒的方法,同時也讓三梁子村的人知道了這血咒的凶險之處。
不過,整個村子裡並沒有多少人願意像陳家那樣通過自噬的方式來解咒,他們更願意用另一種方式讓自己保持清醒而不去吞吃家人,這方法便是重拾村子的傳統活動——狩獵活人!
或許那留下這血咒的老太婆是想讓三梁子村的人互相啃食對方,最後全都不得好死,可結果卻因為張直的幾句話讓三梁子村徹底變成了後來的殺人村——從三梁子村的中咒村民做出這個殺人解咒決定的同時他們就徹底拋棄了最後一絲人性。
張直知道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所及,所以放棄了三梁子村。而他也只在筆記上簡單記下了六三年曾經發生過血咒,並警告自己的後人不要尋根,以免進了食人村惹上殺身之禍。
至於張直沒有寫血咒詳細內容的原因,我想他並不是為了保護陳家人,而是不想讓他的後人知道這個食人村從某種意義上就是因他而生的。
在隨後的幾十年裡,三梁子村的殺人方法也進行了多次改變,最後形成了一個固定且穩妥的套路:村裡人到城市裡以積存的玉石為誘餌,吸引那些貪心的玉石販子進村,村裡人先熱情招待,然後偷走手機等等一切可以跟外界聯繫的工具,再將人帶到村中進行圍獵,哪家殺了這個人哪家就可以獨佔所有人肉資源,也算是一種優勝劣汰的內部競爭機制。
陳老頭在他爸去世之後偷偷逃出了村子。他害怕三梁子村的人會殺他滅口,同時他不願意再想起他曾經吃人肉的經歷,所以他隱姓埋名並始終將三梁子村的殺人秘密埋在心裡。
不過,在今年五月初的時候事情有了變化,錢富順礦井吃人的事引起了陳老頭的注意。
錢富順家從前是三梁子土匪的頭,當初第一個抓人回來吃的也是錢家的人,後來想出去村外騙人回來吃的也是他們。陳老頭很清楚這些,他始終擔心錢家的人會找到他,所以在藏起來的同時也一直暗中關注著錢家人的一舉一動,今年錢富順突然在礦井裡吃人了。雖然事情並沒有被報道出來,但陳老頭還是通過其他礦工瞭解到了實情。陳老頭思前想後終於還是決定給張直寫了那封信,希望張直可以有辦法解決一切。
在信寄出之後陳老頭本想藏在家裡什麼都不管,可幾天後他還是忍不住走了出來。
陳老頭知道錢富順放玉石的倉庫,也知道那是村裡用來「釣魚」的餌,所以他決定去那看看,結果正好看到張宇馳在倉庫裡放火!用陳老頭的話講,張宇馳就跟當年的張直長得一模一樣,他甚至以為是張直返老還童了。
當然,過後陳老頭才知道張直已經死了,張宇馳只是張直的孫子而已。
陳老頭把三梁子村的所有事情都知道給了張宇馳,張宇馳聽後立刻決定去一趟三梁子村,並且讓陳老頭作為引薦人。張宇馳的意圖就是讓自己充當獵物的角色,他要親眼看看三梁子村的人會對他如何,如果事情真跟陳老頭所說的一樣,那麼他就準備替他爺爺料理五十年前留下的這堆破爛事。
對於張宇馳這種看似的瘋狂的舉動陳老頭並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他只是告訴了張宇馳一點,就是一旦感覺累了就可以躲到山上這個玉石礦洞喘口氣,因為自從村裡人知道了血咒這事之後那礦洞就沒人敢再進了。
隨後的事情不需要陳老頭繼續說我也可以猜到大概。
至於為什麼三梁子村的人會害怕這個礦洞,我只能猜測他們再次進到這個山洞裡就會控制不住嗜血的衝動從而吞食自己人。不管答案是否如此,我都覺得這個礦洞接下來也有它的利用價值,比如逼供之類的。
22、償命
我們在礦洞裡一直等到臨近午夜,洞口才終於響起腳步聲,隨後張宇馳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他大腿上的傷口似乎又開始流血了,而且左前臂和肩頭也掛了彩。
張宇鵬站起來想要去扶他弟弟,可張宇馳卻先一步抬手制止道:「我沒事!不用管我!」
張宇鵬站起一半的身體就那麼僵在了原地,他開口像是要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沒吐出半個字,只是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傻子都看得出來這兩兄弟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事,不過我現在沒空關心這些。不等張宇馳走過來我便起身開口問他:「村裡的人你都給殺了?」
張宇馳用他那雙狼眼睛瞅了一我眼,然後道了句「該殺的都殺了」,說完他便坐在營火邊自顧自開始處理胳膊和腿上的傷口。
「那不該殺的呢?」我追問道。
「在村後邊處理屍體呢,別問我問題了,我累了,讓我休息一會。」
「那現在可以出去了?」我還是又問了一問題。
張宇馳也沒回答我,只是敷衍著擺了下手,但他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可以出去了。我猜張宇馳口中那些「不該殺的」大概就是從沒殺過人、或者不想殺人的村民。事實情況也跟我猜想的一樣。
在我出了礦洞之後張宇鵬也從後面追上了我,然後我倆一起去了村後身。
在村後五十多米外是一片荒草地,那裡正有十幾人在挖坑。這些人有一半是女人,另一半則是小孩,沒有任何成年男性或老人。在這些人旁邊還停著兩輛貨車,車廂上躺著慢慢一下子死人,血依舊不斷地從車上往下淌,甚至在地上積成了一大灘血窪。
我手電的光亮驚動了那些挖坑的人,她們先是抬頭看向我,隨後便露出了驚恐的表情,有幾個小孩甚至丟掉了手裡的鐵鍬藏在了旁邊的大人身後。看起來她們怕我的程度遠超過我怕他們的程度。
我趕緊把雙手舉過肩頭示意我沒有惡意,但這似乎並沒有起到多大作用,她們依舊怕得很。
我沒有再繼續往前走,只是站在原地問她們知不知道自己中了血咒的事。
其中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女人衝我點了點頭——目測她也是這些人裡歲數最大的了。
我又問她是不是這裡的人都是沒殺過人的。
她也再次點了點頭。
我接著問她以後打算怎麼辦。
這次她沒有再做出任何反應,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又低下了頭。
我不知道該對這些女人和小孩說些什麼。吃人如果算是一種罪,那她們已經罪無可赦。可換一個角度想她們也是受害者,自噬手腳這種解咒的方法對她們來說或許太過殘忍了。
到底該怎麼收拾這一大堆爛攤子呢?
我想不出來,也懶得去想了,我只能在心裡替張宇馳和張宇鵬罵一句:「張直!你太孫子了!!!」
《陰陽詭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