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


「那村裡的黑魚你怎麼解釋?咱們都親眼看見了,那可不是假的!」唐輝道。
我並沒有急於回答唐輝的問題,而是反過來提問道:「那你說說看,為什麼九起溺亡案都是在被害人單獨在家時發生的?」
唐輝一愣,似乎也想到了這個關鍵點。
我繼續道:「如果真是鬼作祟,那鬼絕對不會在乎被害人周圍是不是有其他人在。而命案之所以都發生在被害人獨自在家的時候,就是因為兇手是個人,而且還是單獨行動的人,一旦他動手時有其他人在,他沒有把握能同時對付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目標!」
「好吧。這確實有道理!但你怎麼確定兇手就是孫家大哥?」
「當然是被害人的身份了,這些死的人都是當年對孫二小老婆動過手的人,而且殺死孫二小、偷金條、溺死孫二小兒子的人也肯定在這幾個人裡面。他們被殺顯然是有人在替孫二小報仇,從這一點來看孫老大有足夠的動機,而最主要的是他覺得自己心中有愧,因為金條的秘密就是他走漏出去的……」
我不確定孫二小的亡魂是不是存在,也不確定他有沒有化鬼向孫老大訴冤,但孫老大不斷夢到孫二小的死狀絕對是因為他心中有愧。
這份愧疚從何而來?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金條的消息是從孫老大那裡走漏出去的,他認為孫二小的死完全是他的過錯。
孫二小死後的七年間,孫老大一直被這份愧疚折磨著,而改革開放後村裡人開始離開漁村,這終於成了孫老大開始復仇殺人的契機。孫老大意識到如果再不動手,這些殺死他弟弟的人就會全部離開村子,於是他在80年動手殺了第一個人,並在隨後的六年內又接連殺了三個人。
他將這四個人的屍體進行了處理,讓他們看起來就像被黑魚撕咬過,而屍體殘缺的部分則被他秘密保存在了孫家的舊居。在村裡沼氣池建成後,這些屍體部件被孫老大扔到了化糞池裡,這就是化糞池無頭屍的由來——那並不是一具屍體,而是四個人身體所殘缺的部件!
但是有一些突發情況是孫老大沒有料到的,被他殺死的人並沒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而是變成遊魂在村子裡徘徊不散。那些黑色的魚影、詭異的臭味都是因為這些被孫老大殺死的人而來的。
不過這種變化對孫老大並沒有多大影響,反而更有利於他的行動。這些遊魂越是在村裡遊蕩,村民就越是相信黑魚怪的傳聞,這也為鬼應願打下了基礎,同時也讓人們忽略掉了這個復仇者的存在。
在孫老大離開黑同村之後,買下孫家舊居的人也發現了那房子有詭異的地方,再加上度假村建成後村裡對於黑魚怪傳聞的大肆宣傳,黑魚怪已經成了黑同村的一種特殊文化,不僅村裡的人相信有黑魚怪,就連外來遊客都相信,於是遊魂終於變成了大群的黑魚,並隨人的願望在人前顯露出了身姿。
人在什麼情況下會化成鬼我並不瞭解,但我猜當年害死孫二小一家那幾個人在日後的每一天都必定受到良心的譴責,他們死後化鬼並非有冤,而更像是一種詛咒!
這些人對村民沒有恨意,他們化鬼自然也不會攻擊任何人。不知是受困於什麼力量,這四個人的亡魂只能在村內遊蕩,而度假山莊並不是建在村內的,所以這些遊魂無論在村內怎麼折騰都不會踏入度假山莊半步。
黑魚怪的傳聞將孫老大殺人的行為完全隱藏了起來,而隨後吉望村與江口鎮接連發生的命案雖然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孫老大這個人,但他的腦梗卻再次給他打了個極佳的掩護,而誰也不會想到他的女兒會接替父親的班繼續殺人。
從孫老大第一次殺人到今天已經過了三十三年,當年害了孫二小全家的人已經殺到只剩下伍強一個。在這個時候朱悅找到了孫老大,而孫老大也將他隱藏在心中多年的關於「金條」的秘密說了出來。
金條是孫老大的心結,也是折磨了他整整四十年的「病」,而只有一種可能會促使他說出這個秘密——他已經準備好結束這一切了!
我將我對於孫老大四十年心理變化的猜測全都詳細說了出來,但這些並沒有立刻得到唐輝和朱悅的認同。他倆一致認為我說的這些沒有任何證據,根本算不上推理,充其量也就是我以我的想像力寫出來的一個故事而已。
但很快這兩個人就不得不改變看法,因為隨後不久雷啟山就打過來一個電話,並在電話中告訴我們化糞池中的屍骨並非來自同一個人,而是出自五個人的身體!
這點與我的推斷略有出入,但唐輝和朱悅已經在我之前異口同聲地喊出一個名字:「孫二小!」
根據我的判斷,孫老大應該是打算親手了結伍強而後便去自首,所以現在他應該已經不在他女兒的家裡了。
唐輝把我的推斷用最簡潔的語句報告給了雷啟山。
十分鐘後,雷啟山的電話再次打了過來。情況跟我預料的一樣,孫老大已經不在他女兒的家裡了,不只是他不在,他的女兒、女婿也都不在家了。根據鄰居的說法,孫老大他們一家已經在兩天前全都離開了,然後一直也沒有回來。
結束了和雷啟山的通話後我也立刻聯繫了喬偉。
喬偉已經到了伍強那裡,並在他家布下了鎮鬼的扣子。不過現在看來這扣子存在的意義已經不大了。
有警察守在伍強家孫老大想下手估計也困難,而我也已經沒有必須繼續留在黑同村了,於是便和唐輝、朱悅一起連夜出發趕奔四岔口。當我們終於到達伍強家裡時,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我們則從喬偉的口中瞭解到了全部經過。
16、救贖
入夜的四岔口村非常安靜,時而響起的蟲鳴更為夜晚添加了幾分恬靜的感覺。不過在伍強的家中,這種安靜只能讓人感到沉悶和壓抑。
喬偉坐在火炕邊上望著對面搖椅上的蒼老男人。這男人從始至終就一直仰在椅子上,他也只能一直這樣坐著,因為在五年前他就已經半身癱瘓,起居飲食都需要有人照顧,他就是伍強。
伍強看起來似乎已入風燭殘年,但實際只有六十二歲。
他在79年離開了黑同村,之後他闖過深圳,後來又在上海打拼過一段時間。或許是時運不濟,伍強二十年的拚搏並沒有換來大富大貴。在兩千年的時候,伍強帶著多年積攢下來的幾十萬存款回到了黑龍江。
伍強沒有選擇回黑同村,也沒有在江口鎮安家,而是選擇了四岔口村這個偏遠的小村子,並在這裡娶了他現在的老婆,蓋了一間房在村裡養老。
伍強的老婆比他小十三歲,是個寡婦,自己帶著一個十九歲的兒子。跟了伍強之後,她又給伍強生了個兒子取名伍新,現在也已經十一歲了。
雖然伍強這兩口子是後到一起去的,但在伍強癱瘓之後,伍強老婆卻一直細心伺候著。現在已經三十多歲的大兒子更像照顧親爹一樣照顧伍強,不管這種孝順是不是建立在金錢的基礎上,對於伍強來說,現狀似乎已經讓他非常滿足了,不過警察和喬偉的突然到來顯然打破了伍強一家原有的和諧。
為什麼伍強會成為連環謀殺案的下一個受害者?做出這種判斷的依據到底是什麼?諸如此類的問題伍強的老婆和孩子自然都會問起,而警方也毫不避諱地直接說出了他們過來的原因。
伍強的老婆孩子堅決不相信伍強會做出這種事,但伍強卻始終保持著沉默。這種沉默並不是無聲的抗爭,而是默認——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承認了一切。隨後,整個房子裡都陷入了死寂。
牆上老式掛鐘的時針移到了晚上九點,有節奏的鐺鐺聲讓屋內的沉寂顯得更為突兀。
房子外屋的大門終於打開了,雷啟山從外面走了進來。
喬偉起來問:「怎麼樣?找到了嗎?」
雷啟山沖喬偉搖了搖頭,然後進屋裡拽了把椅子坐在伍強面前道:「你就是伍強吧?」
伍強無神地看了雷啟山一眼,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市局刑警隊的隊長,這次抓捕行動的負責人。我們現在懷疑孫福海就是在黑同村、吉望村還有連江口鎮連續製造九起殺人案的兇手,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你。另外我們相信他現在已經到了四岔口,並且始終在等待機會對你下手。」
「我是罪有應得,只要不牽扯到我的老婆孩子,他願意怎麼對我都可以。」伍強終於不再保持沉默了。
「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們絕對不會讓他再傷害任何一個人。但所有有罪的人就應該受到相應的懲罰。」雷啟山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如果能讓我的家人平安,我怎麼樣都可以。」
「很好。我們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只要你待在家裡就可以了。還有,別忘了你剛才說過的話。」說完,雷啟山便起身朝房門走去。
喬偉也跟著雷啟山從伍強家出來,並問了下雷啟山打算怎麼去找孫老大孫福海。
雷啟山回答說他並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來證明孫福海就是兇手,一切還都停留在猜測的階段。即使真的找到了孫福海,如果孫福海拒不承認自己殺人,警方也完全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陰陽詭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