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秋心便是愁。
2.拉小提琴的是誰
當第一縷晨光落在詩琦的臉上時,照到的是乾涸的淚痕。她昨晚不知道何時睡著了,醒來時並不是躺在床上,而是伏在窗前。
雖然一連三晚都睡得不好,但詩琦並沒有感到睏倦,相反還挺精神的。也許,是因為疲憊的心靈得到了撫慰吧!她平時雖然經常感到很累,但那並不是肉體上的累,而是心靈上的累。
今天星期六,詩琦不用上班。醒來後,她就覺得心情特別好,琢磨著是不是該拜訪樓上的新住戶了。
小提琴聲就像人的聲音一樣能藉以分辨出其主人的性別,甚至能分辨出年齡和氣質。而樓上傳來的琴聲,讓詩琦能肯定這位新住戶是個年輕的男人,一個儒雅的青年,就像丞軒那樣。丞軒是被她的琴聲引來的,而此刻對方的琴聲是否又是一段浪漫愛情的開端呢?
想著想著,詩琦不禁臉色潮紅,有種春心蕩漾的感覺。
花了兩個小時梳洗打扮,換上一條嶄新的淡藍色連衣裙,詩琦滿意地在半身鏡前轉了個圈。別的都已經準備好了,但她的心還沒準備好,要一個女孩子主動去敲陌生男生的門,的確需要點兒勇氣,還需要一個借口。
「要用什麼借口呢?」詩琦為了這個問題,又浪費了不少時間。直到她開始覺得肚子有點兒餓,發現早餐還沒吃、午飯時間又快到了的時候,她乾脆就不想了,厚著臉皮讓對方請客就是了,這是女生的特權。
穿過大白天也很陰暗的樓梯,詩琦來到402室門前,這就是一連三晚傳出憂傷樂章的房子。雖然這棟樓每一層都有四個單戶,但她相信自己的聽力,喜歡音樂的人大多都對自己的耳朵充滿自信,當然也有某些人是例外的,例如貝多芬。
詩琦輕輕地敲響用不銹鋼製造的防盜門,突然有種探訪獄中犯人的感覺。牢固的防盜門使房子變成監獄,囚禁著孤獨的靈魂。
也許詩琦敲得太輕,太有禮貌了,敲了好一會兒,房子裡也沒有半點兒動靜,她只好敲得重一點兒。又過了一會兒,當她以為對方不在家裡的時候,門卻打開了。
正如詩琦所想,開門的是一個斯文的年輕人,他很像丞軒,但像的並非外貌,而是氣質。他昨晚似乎睡得不是很好,雙眼佈滿血絲,配合蒼白的臉色,就像一個高貴的吸血鬼,給人一種既恐怖又浪漫的感覺。
雖然年輕人的面容略帶憔悴之色,但亦難以掩蓋其高雅的氣質,使詩琦不由得春心蕩漾,突然害羞起來,低下頭迴避對方的目光,說:「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叫詩琦,是樓下302的住戶。」
「有事嗎?」年輕人的語氣並不太友善。
「我的小提琴弦斷了,你可以借我一根嗎?」初次見面就要對方請客,實在太失禮了,所以詩琦換了一個借口。其實,她也有備用的琴弦,任何一個喜歡拉小提琴的人都會有。
「我又不拉小提琴,哪裡來的琴弦借你?」年輕人突然變得一臉怒容,說著就要把門關上。
詩琦連忙叫對方等一下,說:「這幾晚不是你在拉小提琴嗎?」
「不是。」年輕人拋出這兩個字就重重地把門關上
「不是他,是誰呢?」詩琦呆呆地站在門前,喃喃自語。
3.如願以償
詩琦整天都躲在家裡發呆,她一直在想,這幾晚到底是誰在拉小提琴?肯定是402室的住戶,她能肯定,因為她相信自己的耳朵。但那個年輕人為何說自己不拉小提琴呢?難道402室裡不止一個人?就算是,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室友在深夜拉小提琴啊。
唯一的解釋是,他懶得答覆自己、對一個正值花樣年華的女性來說,這個解釋簡直就是一種侮辱,但除此之外,她又想不到別的解釋。
夜幕徐徐降臨,深秋乾燥而寒冷的夜從窗外溜進房子,使呆坐的女生打了個寒戰。
發呆了一整天,詩琦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響。廚房裡有麵條,花十來分鐘就能為自己弄一份簡單的晚餐,但她卻不願動手。她寧願花更多的時間在街上徘徊,尋找一間值得她花上幾十元甚至上百元的餐廳,吃一頓豐盛的晚餐。
街上更冷,但詩琦沒有回家添衣的打算,要在漂亮的連衣裙上添一件不搭配的外套,還不如小跑幾步暖暖身子。女生都是愛美的,並願意為此付出代價。
在街上轉了兩圈,詩琦終於走進了一間叫莎莎的西餐廳。一進門,她就看見了住在402室的年輕人。兩人都有點兒愕然,對視片刻後,年輕人先開口:「中午的時候,真是不好意思,請多多包涵!」
「該我說不好意思才對,打擾你了,給你添麻煩了。」
「不是,不是,是我對你亂發脾氣了……」
「你們認識嗎?現在只剩下一張桌子哦。」服務生打斷了兩人的客套。
「賞臉一起吃頓飯好嗎?」年輕人大方地說。
我就在等你說這句話啊,詩琦心裡已經笑出來了。
週末外出用餐的人特別多,兩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一張小小的餐桌前。這張餐桌實在小得不能再小了,對坐的二人,只要往前一伸手就能輕易地觸摸到對方的身體。雖然餐桌太小,用餐有點兒不方便,但對陌生的男女來說,餐桌越小,距離就更近。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呢,詩琦心想。
年輕人姓劉,名叫樂軒,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因為和之前的房東鬧得不愉快,所以才搬到現在的住處。當詩琦聽見對方的名字時,不由得心中一動,對方不但氣質與丞軒相似,就連名字也同樣帶個「軒」字。
樂軒說自己經常會做噩夢,所以總是睡得不好,昨晚也一樣,十點多上床,可是凌晨兩點左右就醒了,因為次日是週末,不用上班,所以他就起床上網,直至日上三竿才上床睡覺。誰知道剛睡著不久,就被敲門聲吵醒了。剛睡著就被吵醒的人,心情當然不會好到哪裡去,對吵醒他的人發脾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原來他是因為被我吵醒,態度才這麼惡劣。」詩琦心中沾沾自喜,之前一直為自己沒吸引力而煩惱,現在不但得知事情因由,而且還如願以償得到對方的邀請,當然是心花怒放。但是,她隨即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他是一個人獨居的,昨晚十點至深夜兩點又在睡覺,那是誰在拉小提琴呢?難道他夢遊了?
4.噩夢
「你經常做噩夢嗎?通常會夢見些什麼呢?」詩琦雖然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拉小提琴,但她記得中午時,她一說起小提琴,對方立刻露出一臉怒容,所以她不敢直奔重點,而是想用旁敲側擊的方式試圖探出端倪。
樂軒的身體微微顫抖,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說:「我經常會做類似的噩夢,在夢中我會站在一個像古代行刑台一樣的台階上,周圍有很多穿戴整齊但樣子非常醜陋的男女看著我。他們實在太醜陋了,眼睛、鼻子、嘴巴都扭在一起,就像怪物一樣。這些怪物熱情地向我鼓掌,但我卻總覺得它們是在等著看我出醜。」
樂軒頓了頓又說:「掌聲過後,是讓人畏懼的死寂,靜得非常可怕,周圍的怪物在沉寂中漸漸變成一具具骷髏,穿戴整齊的骷髏,他們的眼睛都閃爍著幽幽的綠光,貪婪的綠光……」他的聲音漸漸變小,當發現詩琦凝神靜聽時,他又突然提高聲調說,「突然,有一具穿西裝打領帶的骷髏對著我吼叫『還不開始』,接著所有骷髏都起哄了,一起高聲叫嚷,有的叫『快開始』,有的叫『滾下來』。」
「我突然發現手裡拿著一把刀,一把細長的刀……」樂軒說著拿起放在餐桌上用來割牛排的餐刀。詩琦的心臟猛然跳了幾下,兩人之間只隔著一張小小的餐桌,如果對方突然發難,一刀刺過來,她根本來不及躲避。
然而,樂軒並沒有把刀口指向詩琦,他提起左手,把餐刀壓在臂彎上,隔著衣服緩緩拉動。他瞇著雙眼,樣子似乎很陶醉,像夢囈般說:「我就這樣在一群骷髏面前,用刀割自己的手臂。我不停地割,那些骷髏則在胡亂地鼓掌,用它們白森森的手骨鼓掌。手骨互擊的聲音很難聽,聽得我心煩意亂,於是我停下來,不再割自己的手臂,對著這些骷髏吼叫,叫它們全部滾出去。」
樂軒把手中那把讓詩琦心驚膽戰的餐刀放回桌面,繼續說:「吼叫過後,所有骷髏都安靜下來,他們沒有再用白森森的手骨鼓掌,也沒從失去聲帶的喉嚨中發出任何聲音。死寂再次降臨,當我想繼續用刀子割自己的手臂時,卻發現我的手臂已經斷了,已經被我割斷了。手臂就落在我腳邊,慢慢地變成白森森的骨頭……」
5.又聞小夜曲
………
人如天上的明月是不可擁有
情如曲過只遺留無可挽救再分別
為何只是失望填密我的空虛
這晚夜沒有吻別
………
《詭案組外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