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回到醫院,我躺在外面長椅上假寐,迷迷糊糊過了很久,我突然覺得很冷,便一屁股坐起來。這時,我就看到醫院長廊盡頭起了一層灰白的霧氣,那霧氣緩緩朝我這邊湧過來,長廊盡頭的病房燈火,都被這層霧氣給罩住了。
我心知有異,只見霧氣中出現一隻黑影的輪廓,我不知道是我的招魂術起作用了,還是另有乾坤,忍不住把風水羅盤拿出來戒備。這時,那黑影變得越來越清晰,就看到一個人從霧氣中走出來,我定睛仔細一看,這人正是李半仙兒。
李半仙兒哈哈大笑,說:「好你小子,老夫果然沒看錯人,你連招魂奇術都學會了,孺子可教也!」
我沒心思跟他扯淡,直接說明找他的原因,李半仙兒想了會兒,說:「凡人變成植物人,多半就是魂魄走丟了,你要想你爸爸活過來,需要幫他找魂。你要真想這麼做,我倒是有個法子,不過很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第49章神瞎子陳婆
我爸是個很嚴肅的人,他是個國家幹部,身上多少有點官威,我從小就怕他,到現在都沒什麼親近感,反倒是跟我媽感情很好。可是到了這種時候,一聽我爸還有救,我就豁出去了,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的事兒,我也願意幹。血濃於水的感情,原來就是這樣,我有種頓悟的感覺。
李半仙兒說,你爸成了植物人,就是魂魄丟了,像他這種生魂迷路之後,就悶著頭亂撞,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可能丟在出車禍的地方,也有可能在他經常去的地方,或者曾經走過的一條路,住過的一家賓館,甚至會出現在做過的夢裡,總之,他可能會在任何地方,你必須找到他才能帶他回來。
李半仙兒一陣狂侃,頓時把我侃暈了。我爸的魂魄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那我從哪兒找起,這個世界這麼大,以我的微薄能力,窮盡一生都可能找不到他的魂。
李半仙兒又說,據他看來,這種半路掉魂的,心裡也沒什麼怨念,魂魄都比較虛弱,一般十天半個月就會衰弱而死,魂飛魄散。一旦魂飛魄散,我爸就可能做一輩子的植物人,或者直接停止呼吸,連輪迴投胎都別想了。
我明白李半仙兒的意思,我必須在這幾天時間裡找到我爸的魂,否則他就徹底完蛋了,我心裡一陣絕望。
我問李半仙兒,他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劃出個範圍出來,比如可以給我爸爸算一卦,算他的魂魄在什麼位置。
李半仙兒白了我一眼,罵道:「傻小子,虧你還是我的關門弟子,一點常識都沒有。魂魄離體之後,人就不能稱之為人了,而卜卦是給人算命的,你膽大到給鬼魂算命,那就是洩露天機,逆天而為,要遭天譴的。」
我聽李半仙兒話裡的意思,用卜卦的方式算出我爸魂魄的位置不是不可能,只是有違天道,會遭天譴。李半仙兒怕天譴,我可不怕,反正已經遭過天譴了,再遭一次也無妨,只要能找到我爸的魂魄,寧願遭天譴我也干。
我讓李半仙兒教我卜卦之術,他說過程,我來操作,這樣就算是要遭天譴,也絕對報應不到李半仙兒身上。
李半仙兒嘿嘿乾笑,說你這小子越來越陰損了,這種損招兒都想的出來。我不給你算不是因為我怕天譴,是我根本就不懂給鬼算卦,你要真想給你爸算一卦,我給你介紹個人,這人專給鬼算命,而且十拿九穩,她在江湖上的名號,叫神瞎子陳婆。
據李半仙兒說,神瞎子陳婆人不在濟城,她住在省城武漢。此人性情乖戾,在江湖上成名很早,甚至不比李半仙兒晚,到現在都沒人知道她究竟多少歲了。陳婆在江湖上屬於傳說中的人物,她深居簡出,名號雖大,真正見過她的人卻很少,因為見過陳婆的人都已經死了。
神瞎子陳婆一輩子只給鬼魂算命,不為活人卜卦,找他卜卦的活人最後都變了鬼,做了鬼的求卦人才能得償所願的得到陳婆的一張卦。
甚至有人說,陳婆根本就不是人,她就是索魂的厲鬼,借卜卦之名索取活人魂魄,取魂為自己所用。還有人把陳婆形容成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取活人做煉藥之用,手段殘忍,心思毒辣,是個不折不扣的女魔頭。
反正,不管傳說有多少種版本,傳說的主角陳婆都是個不好惹的人物,想找她卜卦,就要做好送命的準備,過程甚至比死還慘。
李半仙兒說:「找陳婆很有可能會送命,她還不一定肯給你算出來,你可要想好了。機會不能說沒有,但很顯然,只有那麼一線。」
這種人命關天的時候,事主又是我親爸爸,哪怕真只有那麼一點點可能性,我也要放手一搏,所以我毫不猶豫就告訴李半仙兒我的態度,我一定要去找陳婆。
我找李半仙兒要了神瞎子陳婆的地址,李半仙兒自知我找他的目的已經完成,自己就遁進煙霧裡消失了。
我看看時間,此刻正是半夜兩點,時間就是生命這話一點沒錯,我立刻給張蕾蕾打電話,讓她開車送我去省城武漢。張蕾蕾睡眼惺忪的接到我電話,我簡單跟她講明經過,張蕾蕾立刻答應了,告訴我三十分鐘後她在醫院門口等我。
我簡單收拾一番,我媽躺陪護床上睡的正香,她已經很久沒睡好過了,我瞧瞧給她蓋好被子。我又去ICU門外,透過玻璃看望了我爸爸,我爸臉上依舊蒼白,渾身被包裹的像個碩大的木乃伊。見他這幅樣子,我心裡又是一酸,淚水就下來了。
我知道這次去找陳婆,前途未卜,先不說她能否答應幫我算卦,就連我自己能不能平安回來,我心裡都沒底。我想,我要是真死在陳婆手上,我爸成植物人了,我媽一個人這下半輩子該怎麼過下去呀?
我想想就難受,一個人背了包下了住院部的電梯,頂著醫院一方天空的黑暗和陰森,踩著樹腳下走,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看到張蕾蕾那輛嶄新的奧迪Q3正打著雙閃等著我呢。
我跳上車,張蕾蕾發動汽車,載著我駛出了醫院,朝出城的方向開去。
在車上,我覺得自己的這種做法很自私。我們在二龍村已經耽誤了不少高考複習時間,我一個學困生無所謂,可人家張蕾蕾是考名校的好苗子,我大晚上的把她拉來,明天肯定又要曠課一天了。我們班後黑板上寫著距高考還有多上天的倒計時,一想到我又要佔用張蕾蕾一整天的時間,就覺得自己是個謀財害命的儈子手。
我張了張嘴,想跟她道歉,張蕾蕾突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說:「我知道你很難過,可惜我一點忙也幫不上,我只能在心裡替你爸爸祈禱,希望他能早點醒過來,你們一家能開開心心的一起生活。」
張蕾蕾的手是那麼暖和,她緊緊握住我的手,將溫暖一點點傳遞給我,直達我脆弱的內心深處。
在這種內心虛弱絕望的時候,這樣一雙溫暖的手,給了我安慰和希望,讓我重新有了走下去的力量。我想,不管前路如何,我一定要活著,要把父親救活,要帶著這種溫暖一直生活下去。
張蕾蕾讓我在車上好好睡一覺,等天亮進城的時候,就可以直接找人了,可以節約時間。其實內心深處,我想陪張蕾蕾走過這不算短的夜路,跟她手拉手穿透這黑鐵似的黑暗,可是想到爸爸的情況,我只能聽話的在後排睡覺。
這段時間我一直沒休息好,這麼一躺下去就打起了鼾,一直睡到天剛破曉,我們下了告訴公路我才醒過來。
張蕾蕾遞給我一包吃的東西,都是牛奶、麵包、蛋糕一類,說她想到我們一大早到省城估計店舖都沒開門,我又急著找神瞎子陳婆,肯定顧不上吃東西,先墊墊肚子也好呀。我心裡又是一熱。
說實話,在車上一路顛簸,本來晚上也沒吃多少,我肚子確實餓的不行了。我抓起蛋糕麵包一陣狼吞虎嚥,張蕾蕾邊開車邊咯咯直笑,說:「曉天你餓牢放出來的呀,吃慢點兒,別噎著了,咱們進程還要花段時間,你可以慢慢吃。」
吃飽喝足,我滿意的打了幾個飽嗝。張蕾蕾說:「楊曉天,如果不經歷這攤子事兒,我真看不出來你是個這麼勇敢厲害的人,孝順有擔當又善良,真是個好人。如果我沒讓那惡鬼纏上,我們也不會從普通同學到朋友,又從朋友到戀人了,我真高興。」
我心裡也是一陣唏噓,我跟張蕾蕾能發展到這樣,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摸了摸張蕾蕾的頭髮,張蕾蕾臉紅的笑了。
按照李半仙兒的指點,我們進城之後,在城市中心快速穿梭,終於在漢口一座歐式風格的老建築群裡,找到了神瞎子陳婆的住處,鳳凰路35號。
我下車去敲門,按照李半仙兒的指點,我先敲三下,再敲六下,再敲三下,裡面傳來一個嘶啞的老太太聲音:「是走錯路的還是要算命的?老婆子算鬼不算人,硬闖鳳凰路35號老宅的,先把小命留下,再來給你算上一命。」
我低聲道:「我是來找陳婆算命的,已將項上人頭攥手裡了,聽候陳婆發落!」
宅子裡安靜了大概一刻鐘,就聽到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小心翼翼的走進門去,赫然發現前廳裡擺滿了花圈香燭,一口實木大棺材假在廳堂中間,靈堂前的燭火在晨風中瑟瑟發抖,彷彿隨時都會滅掉。
除此之外,整個歐式樓房,只剩下龐大到沒有盡頭的黑暗。
我輕輕叫了聲:「陳婆前輩,小子給您老磕頭了!」說著,我就跪了下去,把頭磕的沉悶有聲。
這時,黑暗中傳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我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兒,暗道:「難道陳婆來了?」
第50章上刀山
我抬起頭,歐式老洋房裡光線很差,再加上那種彩色玻璃的六角窗戶緊閉,天雖然亮了,前廳依舊一片黑暗,只有紅燭的光芒照的整個前廳幽深神秘,把偌大的棺材襯托的無比恐怖。
火盆中的黃錢還在翻滾燃燒著,伴隨著漸漸逼近的腳步聲,黃錢燃燒的灰燼在空中飄了起來,飛到棺材上、靈堂裡、窗戶上、地面上到處都是,我的心全讓那腳步聲給攥住了,心想,這比李半仙兒還老的陳婆到底是個什麼樣兒,怕是連走路都吃力吧。
我感覺那腳步聲穿過長長的走廊,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了,我朝腳步聲發出的方向看去,就聽到一聲沙啞的怒吼:「大膽小兒,竟敢偷窺陳婆尊榮,還不快低頭?」
我沒想到這老太婆還來這一手,來之前我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陳婆怕是已經老的皮包骨了,人不都是這樣,再漂亮的姑娘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陳婆都這麼大年紀了,何必還糾結於這個,都不讓人看她一眼了。
我感覺到陳婆就在距我不遠的地方,剛才她把我喝止住了,我不敢再抬頭看她,只能默默低著頭,怕再次惹怒了她,這老婆子的變態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她喜怒不形於色,殺人於點頭之間,以群鬼為友,江湖上一直有神瞎子陳婆的傳說,可誰也沒見過她。不知道她的模樣、年齡,甚至不知道陳婆的傳說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她的神秘就在於,人們不知道她從哪裡來,又何時會離開這個世界,因為她活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一代代人死了,她的傳說還在江湖上醞釀發酵,她的名字比任何鬼故事都要陰森恐怖。
《風水鬼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