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做好了法陣,我仔細參詳了一下,應該是沒有錯的,於是又讓大伯將大公雞取來,讓他在石灰陣上將大公雞宰殺了,將雞血撒在法陣上,這是所謂的獻祭,為過往的陰差行賄,讓他們不至於將陳聖元的鬼魂抓走,反正都是彭祖手札上說的,我一絲不苟的執行著。
  殺雞的過程讓我不敢看,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很小我就不敢看這血淋淋的場面,當雞血灑滿石灰,一座法陣才算是真正完成,這公雞也是屬陰的,是最好的祭品。
  這一切做完了,便將一對童男童女取過來,就在法陣的邊上,就地燼毀,看著火焰升騰,我嘴中默默地念詠著法咒:「天地赦令,今有弟子劉剛敦請各位仙家,陳氏聖元頭七回家,還請各位大仙暫放聖元一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隨著法咒的詠動,那童男童女也慢慢燃燒完畢,我去過香燭紙錢,將香燭在法陣中插好點燃,又將紙錢漫天拋灑,嘴中還要念叨著:「陳聖元回家了,各位趕路的大哥大姐給讓個路,讓陳聖元安穩的與家人見個面,算是積些陰德。」
  「冥錢買路,萬鬼辟易,陳氏聖元魂兮歸來,諾。」隨著我伸手一點,韓濤快步將那個被黃布包裹著的罈子放在法陣之中,然後就退了下去,這一些自然是早就囑咐好的。
  深吸了口氣,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反正一切都是按照彭祖手札上的記載做的,儘管這種顯魂術是最簡單的東西,但是對於我,卻是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同時心中有些擔憂,畢竟是第一次,每個人的第一次都會緊張的,而且最大的不安,就是不知道這樣做會不會有效,否則真麼跟陳家人交代呀。
  從懷中取出那只笛子,輕輕地吹動起來,至於為什麼吹笛子我不知道,以前我也沒有摸過樂器,不過這支笛子也許是和我有緣,我只是輕輕地吹起來,就有一些清脆的動靜傳出來,聽起來好像並不覺得多麼難聽。
  隨著笛子的聲音響起,一幕讓人不敢置信事情發生了,在那兩堆童男童女的灰燼上,惶惶忽忽的從地底下冒出兩個人影,正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帶著小帽,腦後紮著小辮子,朝後翹著,慘白的臉上,偏偏有一對紅臉蛋,在黑夜裡格外的滲人,那女孩也是一般情況,穿著一襲白衣與男孩的黑衣形成對比,讓陳家人包括我們在內的,都有些恐懼,要不是人多,還真不敢待下去。
  童男童女出現之後,飄進法陣之中,落在罈子邊上,那一雙空洞的眼睛腫有妖異的光芒閃爍,然後不斷地在法陣邊上巡遊,阻擋任何孤魂野鬼靠近法陣,不然衝撞了陳聖元的鬼魂,便可能讓陳聖元的鬼魂變成厲鬼。
  「起。」我大喝了一聲,撮指點出,手中那張符紙飛出,沒入法陣之中,讓法陣迸射出一片青光,隨即符紙隱沒,便已經不見了,這讓我有些驚奇,只是自家心裡明白,這與我無關,是龍婆婆早就準備好的,只不過借我之手而已。
  青光迸射,籠罩了罈子,黃布自行緩落,罈子口的那張符紙猛地凌空飛起,便有一道紅光從罈子之中衝出,紅光之中交雜著一道黑煙,在空中慢慢虛凝成一個人影,勉強可以看清楚是一個男人,輕輕地飄落在地上。
  「聖元——」一家人眼見親人的魂魄顯化,一個個激動起來,有的抽泣,有的要奔過來,有的癱坐在地上。
  「站住,不要過來,陳聖元現在是個鬼魂,受不了你們的陽氣衝撞,都不要過來,站在那裡說話就行了。」彭祖手札之中有過交代,除非化身厲鬼,不然沒有鬼魂可以經受得住這麼多人的陽氣,會落得魂飛魄散的,所以我大聖喝止他們,不敢讓他們靠近。
  被我一喊,陳家人嚇得果然不敢過來,只是站在不遠處哀哭不已,隨著陳聖元頭頂上的那張符紙降下一片黃光,陳聖元的魂體原來越凝實,半晌,竟然傳來一聲輕輕地歎息,就是這一聲歎息,讓所有人一震,不知所措望向陳聖元的魂體。
  「爸,媽,是我命薄,不能再在你們身前盡孝了,小麗,以後就麻煩你自己照顧爸媽了,哎,幫我好好照顧你嫂子和孩子。」陳聖元雖然看不出表情,但是魂霧湧動,看得出也很激動,聲音說不出的感傷,更有無比的愧疚。
  直到此刻,陳聖元的妻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鬆開孩子悶頭悶腦得朝法陣衝來,只是灑下一路淚水,口中泣不成聲:「你這個狠心的混蛋,就這麼丟下我和孩子,你可讓我們怎麼活呀,你雙眼一閉就什麼也不管了,你也太狠心了——」
  早受過我囑咐的韓濤身形閃過,已經擋在那女人身前,絲毫不留情面,一把將女人推得倒退幾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臉色絲毫不變,只是冷冷的盯著女人,眼神之中不見同情之色。
  我心中歎了口氣,韓濤這小子真讓我沒話可說,除了有數的幾個人,在韓濤眼中都是一視同仁,根本就不理睬,絕不會像一般人一樣心生同情,無奈的搖了搖頭,我上前走了幾步,沉聲道:「大嫂,你不能過去,不然的話你丈夫的魂魄就要出意外的,能見一面說說話,這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
  話音落下,我拉著韓濤退到一邊,心中嫣嫣兮,對陳家人的親情感到心中苦澀,有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頭,聽著一家人絮絮叨叨的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有時候都不知道說的是什麼,只是每一句話都透著濃濃的情意,一旁李紅玲也聽著不由自主的落了淚,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忽然湊到我耳邊道:「剛哥,你能不能也把我哥哥的魂魄叫上來,讓我和他見一面,或者一切就清楚了。」
  心中一呆,腦海中一下子炸響開來,對呀,我為什麼就沒想到這樣做,只是我做不到,想起龍婆婆的話,真要去拜師嗎,心中有猶豫起來,呆愣了半晌,忽然想起懷中的彭祖手札,心中一動,咬了咬牙,湊到李紅玲耳邊:「紅玲,讓我試一試吧,或者能有辦法的,實在不行,實在不行我就——」
  說到此處,反而猶豫起來,一想到龍婆婆那個恐怖的小院,心中就打了個激靈,在那種地方呆著,簡直就是一種對心靈的折磨,不過有這彭祖手札或許自己能找到辦法,心中一時間很急切的想翻看彭祖手札,也許真能找到辦法,與李聰穎的魂體見一面,那樣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一想到懷中的彭祖手札,就感覺懷中彷彿慢慢變熱,彭祖手札在迸射光芒,讓我心中一驚,不由自主的打開懷去查看,卻只見彭祖手札真的在翻動,終於落在一頁上,卻在此時,異變忽起,遠處捲來一股陰風。

第四十章 陰差過境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一起朝大門口的方向望去,卻見陰風捲的塵土飛揚,一時間難以睜開眼睛,有鬼哭聲傳來,讓眾人心中各自一驚,韓濤身形一閃,擋在我的面前,殺機溢出,死死的盯住門口,而李紅玲一聲驚叫,躲到我的背後,我也在微微顫抖,緊張的注視著大門口,不知道究竟將要發生什麼事情?
  用力的抓緊手中的笛子,掌指間已經溢出汗水,心中『蹦蹦』直跳,伸手將韓濤硬拉到身後,這種詭異的事情,韓濤並不能抵擋,他能為我擋著,我也能為他擋著,幾次掙扎,卻被我死死的按在身後,韓濤終究是放棄了掙扎,只是卻死活與我並肩站在一起。
  法陣之中,陳聖元的魂體焦躁起來,不住的傳來嘶吼,鬼魂特有的啾啾之聲響起,彷彿感到畏懼,就連那一對童男童女都開始凝目以對,身上有莫名的氣機迸射,法陣激起一陣石灰飛揚,一片紅光從罈子之中衝出,將法陣籠罩起來。
  而陳家人此時已經嚇得瑟瑟發抖,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但是卻知道將要發生的事情一定很恐怖,不見陰風飛捲,讓本來燥熱的夏夜裡,一下子變得冷徹入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在打著哆嗦,一半是嚇得,一半卻是冷的,黑洞洞的大門口,讓人感到恐懼,兩扇鐵門不住的『匡當匡當』作響。
  終於大門『匡當』一聲,完全打開了,本來黑洞洞的大門口,慢慢的有青幽幽的散發出來,就像是聯通了異界一般,不由得吞了口吐沫,喉間作響,竟然彷彿能聽到吐沫的滾動聲。
  鬼哭聲越來越近,就像是從九幽的最深處傳來的哀呼,讓人不寒而慄,終於一聲驚叫,陳家的一個女人暈倒了,這暈倒彷彿就像是傳染一樣,接二連三的,陳家人暈倒了好幾個,剩下的男人也是擁在一起,瑟瑟發抖,臉色慘白,終於那個孩子嚇得哇哇大哭起來。
  只是這時間沒有人顧及那個孩子,只是被大伯用力的攬在懷中,驚恐的望著大門口,青光越來越盛,終於傳來呵斥聲,慢慢的一大隊陰魂出現在大門口,十幾個穿著古代差官的制服的陰魂,押解著一大隊各異的鬼魂,那些鬼魂不住的發出哀嚎,被鏈子鎖住,有的更是戴了枷鎖,被陰差驅逐著,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走去。
  終於那隊陰差鬼魂停在院子之中,這些陰差彷彿根本就沒有注意我們這些人,逕自有兩個陰差朝陳聖元走去,手中的鏈子不住作響,卻是要押解著陳聖元要走,看來是陰差察覺到此地有鬼魂滯留,所以才趕過來的。
  只是就在眾人畏縮之時,兩名陰差走到了法陣邊上,往前一步,法陣忽然迸發出一片紅光,將兩名陰差彈了回來,而且那童男童女也走了出來,擋在兩名陰差前面,陰風在激盪,一時間有些緊張,十幾名陰差都臉色變了,大步走上來。
  一個像是頭領的陰差舉起了手中的鋼叉,大喝一聲,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所以說鬼話鬼話,鬼說的話人並不能聽懂,必須用一些手段。那陰差大喝之後,手中鋼叉登時亮起符文,一片青光打出,直朝童男童女叉去,旁邊的陰差也將鎖鏈砸下,眼看著大戰將起,我那還按耐得住,趕忙大喊道:「都住手,都住手,聽我解釋。」
  只是我的喊聲蒼白無力,並沒有引起陰差們的注意,轟然之間,陰差與童男童女站到一起,想不到這童男童女的本事還真不錯,身形縱躍,與陰差戰到一起,卻毫不含糊,殺伐凌厲,每一拳都有一種符文亮起,讓陰差們苦不堪言。
  我呆呆的望著場中的情形,一時間難以說出話來,這兩個童男童女究竟從哪裡來的,竟然能與陰差相爭,心中閃過許多念頭,卻猛然閃過龍婆婆的那張臉,彷彿有陰森的笑聲在我耳邊響起,自己沒一步走來,彷彿都在她的算計之中。
  眼看著場中不斷捲起陰風,雖然童男童女看似勇猛,但是終究架不住陰差人多勢眾,終於,那頭領一鋼叉刺中了童女,一聲鬼嘯,童女化作灰燼在虛空中盤旋,終於慢慢消散,剩下的童男獨自一人就更不是對手,不過幾息之間,就被一個陰差手中的鎖鏈砸中,哀呼一聲,也化作灰燼消散,只是一眾陰差也不好受,一番爭鬥下來,一個個樣子慘兮兮的,有的衣服還被撕破。
  斬滅了童男童女,便有幾個陰差圍攏在法陣外面,手中鎖鏈試探著揮舞,卻被法陣反彈,讓陰差們有些遲疑,這種手段那一定是有高人在此,布下了法陣才會這樣,啾啾作響,不知道陰差們在商量什麼,只是我無法與他們溝通,心中便在捉摸著該如何與陰差解釋,哪知道便在此時,懷中的彭祖手札忽然翻開,竟然是一頁九幽詳解,只是略一翻看,我便知道了該如何與陰差溝通。
  蹲下身子在地上按照彭祖手札上的符文畫了出來,然後狠了狠心,咬破手指頭,將一點精血滴落在符文上,輕輕念詠法咒:「天分陰陽,赫赫四方,今借冥王仙法,助我與鬼神相通,赦。」
  雙手結成一種法印,撮指指向那個符文,也不見任何異狀,也不知道究竟成功沒有,我心中苦笑不已,將地上的那個符文的泥土抓起一點,然後搓成一個泥團,忍不住嚥了口吐沫,將泥土填在嘴裡,一股子土腥氣息衝上來,我差點忍不住要吐出來,這就是所謂的『鬼吃泥』,做一個降魔人真是不容易,總有許多想不到的事情要做,而且都很苦楚。
  嘴中含著泥土,彷彿世界一變,竟然真的聽見陰差們說話:「看這法陣,想必是高人有何訴求,只是為何不先於我們陰差通個消息——」
  微微一呆,心中狂喜,成了,原來有很多法術並不需要什麼法力的,果然能聽到陰差們說話了,眼見他們正討論著,我趕忙上前插話:「各位大哥,請聽我解釋,其實這法陣是我佈置的,這個鬼魂今天是頭七,是回來看看家裡親人的,我第一次做事,有些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各位大哥多多批評。」
  那些陰差一愣,一起望向我,沒有想到我竟然能聽見他們說話,更能與他們交談,只是一愣神,那頭領臉色一沉呵斥道:「胡鬧,頭七回家也要向我們匯報一聲,再說這個鬼魂怎的沒有地府的印記,難道一直沒有向地府報道嗎?」
  臉色一苦,撓了撓頭,我苦笑道:「各位大哥,說真的,我也是今天才開始做這些事情,對立面的這些門道不清楚,而且我也只是受人之托而已——」
  當下,便將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多次提及龍婆婆,說道李紅玲被鬼上身,然後怎樣怎樣,便將陳聖元的魂體送了回來,又是怎樣怎樣,反正都不關我的事,我就是個被人借了手腳的,真正做的卻是龍婆婆,一切早已經準備好。
  「龍婆婆?」一個陰差疑惑的看著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誰。
  頭領皺著眉,輕哼了一聲,瞪了那陰差一眼,低聲道:「龍婆婆你都不知道,彭祖一脈的掌門,是位真正的高人。」
  那陰差一拍腦袋,恍然間大悟:「我想起來了,就是在地府名冊上,排了第十九的那位彭祖一脈的龍婆婆,那可了不得呀。」
  不想龍婆婆竟然有這麼大的名聲,第十九名,想必是說在這世界上,這位龍婆婆的異人中的第十九名,這可厲害呀,不過不會總共十九個人吧,我惡意的猜測著,不過想想不太可能,既然陰差們都知道龍婆婆,我便趕忙上前一步,盡量讓自己保持笑容:「正是龍婆婆安排我做這件事,頭七一過自然要送那傢伙如地府投胎的,只是我有許多事情不懂,還請多多包涵。」
  陰差們紛紛點頭,聽到龍婆婆的名號,便在沒有難為我,只是站在一邊:「行了,小哥快點讓他們說說話,現在也不早了,轉眼便是要到時辰了,我們也不便就待,一會兒便帶著這個傢伙一起上路,讓他頭七就了一個心願吧,不過時間無多,快點呀。」
《獵鬼鮮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