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水樂月就是站在葉靜波身後的那個娃娃臉的大弟子。她是葉靜波這些年來的重點培養對象,就如同陸飛之於舒香真般。
  葉靜波面不改色地道:「我本就是沒有想過要瞞你們。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了,今天既然你把話都掀開了,那我就直說吧。我水間宮地處江南三省,直接面對南方那些傢伙,這些年受到的壓力最大,你們一個地處東北老巢,一個位於雲貴邊緣,還有一個立足川陝,遠離南方,不用承受這種壓力,可近些年來的所有決議方向無一不是向你們三方傾斜,而我水音宮有誰來管?說我有小動作,你們哪個沒有小動作?駱雷,你不要以為你不說話就當真純潔無辜了,你們那點小心思,我們哪個不是心知肚明。這些年跟GelbHalstch隱修會勾勾搭搭,為的是什麼?川中蟲穴屢次震動難道是偶然?」
  撲克牌男微微皺眉道:「葉宮主,你說這些都是我白蓮會內部事務,與我們的結盟沒有任何關係。請別忘了,大家當初結盟的目的是為了對抗西方術法界和甘心為他們做帶路走狗的那些門派,而不是為了統一成一個門派,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獨立性,做些什麼沒有必要事事請示!」
  「這話說的在理!」魚承世重重一拍桌子,「老實話,我老早就不爽了。借這個機會我就把話說開吧。如今的形勢不比當初南方派一統天下,張嘴歐洲閉嘴美國恨不得捧個巫師回來做主席的局面,法師協會早就變成了本土為重的局面,我們這個狗屁聯盟的基本目的早就達成了,可一直保持著不放只不過嘗到了拉幫結伙的甜頭,有什麼事情大家一擁而上,各顯手段,就沒有做不成的?我們早就把最初的目的給忘到了腦後,抱成一團就是為了爭權奪利!整天就琢磨推這個上位推那個上位,要不就是在這塊撈一把,在那塊撈一把,蠅營狗苟,讓人生厭。便這樣也不滿足,還要偷偷摸摸地自己去撈更多好處。這個聯盟維持得也沒有意思,不如好聚好散,今天就散了吧!」
  這最後一句當真震驚四座。
  屏幕上的三個人都有些發愣。
  本來是討論魚承世凶兆,怎麼就突然間要解散聯盟了。
  這個暗地裡的聯盟有多大能量在場的幾個人可都是清清楚楚,他們各自的勢力就已經龐大無匹,再加上各自勾連的門派,基本上佔了大半個中國,如今大勢已成,只等著在新一屆的全國法師代表大會上集中發難,推翻長久以來南方系佔據的統治地位,一舉上位,奪取中華法師協會的統治權。
  成功在即,魚承世突然出這麼個妖蛾子,真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第一一八章 前源
  這個暗中的聯盟發起於十四年前,正式建立才不過十年。
  當年,魚承世還是一個普通的茅山派弟子,正職是某家小吃部的廚子,掙的錢堪堪能夠養家餬口,老婆又沒工作,一家三口日子過得緊緊巴巴。他的老婆姓白,出身於普通人家,家裡父母一個是公車司機一個是學校的後勤,家境比起魚承世來好了不知多少,人長得也漂亮,當年在職校裡有校花之稱,上學時追求者就多如牛毛,其中不乏校外的諸多大款。只可惜,人年輕的時候總歸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夢想的,那些大款長得錢比不起魚胖子的甜言蜜語——當年的魚胖子還不是胖子而是有校草之稱的帥哥。白家妹子被魚承世的好皮囊和軟話蒙了心,拋家捨業,不顧父母反對,偷了戶口本跟魚承世結了婚。
  現實卻是如此殘酷,美好浪漫的開端不代表同樣美好浪漫的未來。王子與公主衝破巫婆阻力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只是童話故事,如今連小學生都不相信了。婚後的甜蜜生活很快就被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瑣碎消磨得乾乾淨淨,只能做小廚子掙口飯錢的魚胖子顯然不能給白家妹子少奶奶般的享受生活,從小沒吃過什麼苦頭的白家妹子很快就撐不住勁了,就在婚後的第六年,魚純冰兩歲的時候,毅然響應一位款爺的召喚拋夫棄女去過上等人的生活了。
  不求上進的魚承世遭此人生打擊後,整日借酒澆愁,過得昏昏噩噩,連累得魚純冰小小年紀也跟著吃了不少苦。
  期間雖然有雍漢生來勸過他加入法師協會,但這時候的魚承世正消沉著呢,什麼雄心壯志都提不起來,說過之後也就放到了一邊,待到聽到雍漢生死於紐約,也只是感慨悲傷了一陣子而已。
  這種日子過了約摸一年左右,在某一日,魚承世上街打酒的時候,碰上了一位舊識。這個舊識就是如今執掌白蓮會威震西南術法界的駱雷。當時駱雷還沒有這麼風光,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加入法師協會的低級法師,一如所有剛進新地方的新人一樣,被支使得跟狗顛肚般,整日東跑西竄。即使是在白蓮會裡,他也只是個普通的中層弟子,不怎麼被人重視。
  那日駱雷是出差到的春城,上午辦完了事情,找地方吃口飯,正好看到了魚承世。白蓮會與茅山派在百年大戰的時候都屬同信會這一陣營,相互之前關係密切。後來大勢如潮,各大門派均隱匿分散以待重新振興的時機,白蓮會和茅山派的一部分弟子便遷到了春城一帶居住,當時魚承世家和駱雷家恰好是鄰居,兩人也算是幼年一起長大的發小。後來時局鬆動,白蓮會號召弟子重新回歸山門,駱家便搬走回四川。倒是茅山派因為魚承世的便宜老爹,也就是當時的茅山派掌門出車禍死掉了,其它的同輩人威望不夠,便一直處在一盤散沙的地步,所以魚家也就沒有搬離春城,一直在這地方呆了下去。
  舊識相逢就是分外喜悅,兩人就近找了家名叫朝族大飯店的小館子叫了幾盤菜邊吃邊敘,其間魚承世因為想起了女兒,還回家一趟把魚純冰抱來一起吃飯。
  駱雷是個低級法師,雖然不算風光,但比起潦倒到老婆都跑了的魚承世自然是好不少的。魚承世也是知道法師協會的,春城法師協會初建的時候,還曾向魚家發出過邀請,不過因為法師協會是大聯盟丁家最初發起建立的,所以魚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魚承世那是兵解轉世,對大聯盟心結不輕,也從沒考慮過要加入法師協會。當時駱雷勸了半天,魚承世卻依舊寧可當窮鬼也不加入法師協會,簡直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典範。
  駱雷的口才也是不好,勸說效果加成較低,本來是沒什麼大希望說動魚承世的。不合當時又有一人找駱雷談事,打了電話後,就直接找到了這家朝族大飯店。
  來的是兩個女人。
  一個是舒香真,當時她已經奉師命以別派身份加入了法師協會,成功晉陞為高級法師,在總會有了職位,雖然只是個職員的小職位,但已經是四人裡混得最好的一個了。
  另一個就是葉靜波。她當時已經是水音宮掌事的大弟子,師傅已經處於二線狀態不怎麼管事,雖然在法師協會裡只不過是個中級法師,但大權在握卻是四人中起點最好的一個。
  四人當時是個很奇怪的狀態。
  駱雷與魚承世是發小,而舒香真與駱雷是因為師門緣由相識,葉靜波是因為協會事務才跟舒香真認識的。
  四人坐到一起,重新加了幾個菜,又從大廳挪到了小包房裡,相互之間這麼一聊一敘,便知道各自門派當年都是同信會的骨幹勢力之一,這祖上的香火情到如今雖然薄了,但還是有的。四人越聊越熱乎,吃飽喝足,就坐那閒扯。同是法師協會成員的三人話題自然是離不開協會的,三人都是年輕,又因出身的關係,看不慣當時法師協會的種種現象,抨擊一通,又感歎長此以往諾大中華術法界都將成為外國勢力的附庸,再表決心表示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云云。倒是魚承世跟他們沒有共同語言,又不想加入法師協會,便只在那邊哄魚純冰吃飯,偶爾插幾句話算是刷下存在感。
  葉靜波看不慣魚承世那副窩囊樣,魚承世一說話,她便忍不住要刺兒兩句。魚承世那脾氣可是相當暴的,自然不會逆來順受,當即回嘴爭吵。一來二去吵得不亦樂乎。最後葉靜波吵不過他,只好轉為人身攻擊,言說他再說得天花亂墜,也不過是個連老婆都養不起的窮廚子,自吹有一身本事又怎麼樣,還是連累得女兒跟著一起吃苦受罪,就他這樣子下去,將來女兒也得不著什麼好下場,要真有本事那就做一翻事情出來,就算不給自己掙,也給女兒掙個好出身,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沒本事在那裡窮裝架子云云。
  死爹喪娘老婆跑路的魚承世現在唯一一點掛念就是魚純冰這個寶貝女兒了,聽葉靜波這麼一說反倒往心裡去了——要不說他屬毛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葉靜波要是好言好語的勸他為女兒將來考慮也要加入法師協會什麼的,他十之八九是不會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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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一九章 升級
  說實話,最初魚承世能放下仇恨,加入法師協會,還真是多虧了葉靜波的大力嘲諷,至於加入法師協會的最初目的也不過是為了用自己這身本事換口飯吃,讓寶貝女兒能過上些好日子如此而已。
  至於說改變法師協會現狀什麼的,當時是真沒有這個想法,就算對現狀不滿的駱雷和葉靜波也僅僅是口頭髮發牢騷。
  四人小聚之後,便各歸各地,各過各活,只不過有了這一面之緣後,交換了聯繫方式,若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可以相互找對方幫忙解決。
  那日之後,魚承世痛定思痛,終於放下身段,主動找到春城法師協會,申請加入。
  茅山派一盤散沙,頭上沒有掌門,也沒有就近的長輩,不需要請示,自己作主就是,當真非常方便。
  那時候中華法師協會在全國各地的分會正如火如荼地建立擴張,在經歷了歸初的抵制與厭煩之後,基本上都處在被紅朝大勢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法師們剛剛開始認清形勢,接受法師協會的存在,並陸續加入以謀求利益與應得的一席之地。當時入會的要求沒有如今那麼嚴格——還得抓多少鬼才能獲得認證資格——只要到協會註冊出身門派,並表演一下自己的法術,就都可以得到一個低級法師的位置,至於升級那就得實打實靠自己捉鬼降妖來努力了。
  紅朝的妖怪大部分都在百年大戰裡被同信會給殺掉了,其它的魔異精怪懾於百年大戰的餘威也不敢踏進紅朝地界,所以中華法師協會的法師們想要升級就只能靠捉鬼。好在那時候法師協會的勢力不大,控制不嚴格,各地多有鬼出沒作祟,正是升級的好時候。
  魚承世在法師協會註冊了低級法師之後,立刻著手捉鬼以求升級。低級法師在協會只能是給人打工的命,掙的都是辛苦錢不說,也沒有多少,魚承世既然定下了掙錢的目標,自然是要多多益善,而在法師協會裡想多掙錢,唯一的辦法就是升到高級法師序列,到時候不論是打工還是自己開公司,都不會少掙。
  做為茅山派正宗親傳弟子,還是兵解轉生,魚承世在捉鬼上的手段可唯天下獨步,放在全國就算不敢稱第一,但前十名也是沒問題的。在捉鬼這項問題上,他爆發出了極大的工作熱情,背著女兒走街竄巷,上山下鄉,只用了一個月的工夫,就湊夠數量,升級至銀徽,這個升級速度簡直就好像坐火箭一樣,即使在那個升級的黃金年代也是極為少見的,當時的春城法師協會籍籍無名,在任的主席見出了魚承世這般人物,當即如獲至寶,便像魚承世捧雍博文般,力捧魚承世。
  當時的總會還掌握在受大聯盟丁家遙控的派繫手裡,他們正愁在全國推廣建立協會仍有相當大的阻力,尤其是當年同信會的一些加盟門派,更是旗幟鮮明的反對。
  知道了魚承世的事情之後,總會方面大喜過望。
  這可是茅山派的嫡系傳人,當年茅山派可是同信會的主要支柱之一,連茅山派的嫡系傳人都加入協會努力升級了,這要宣傳出去,對那些頑固保守勢力的打擊可謂是極大的。當即下子調令,把魚承世從春城法師協會調到總會工作。
  但總會方面對魚承世還是有極大提防的,並不打算給他安排實職,不過在時任執行理事的舒香真的暗中幫助下,魚承世還是在妖鬼事務處理部得到了一個肥缺,專門負責考核各地上報捉滅鬼魂的質量與數量,當然他只是個這一辦公室的工作人員之一,不是領導,只能算是跑腿的,領導還是總會信得過的嶺南派系人員。
  在當時相當多地方的法師對法師協會有敵視情緒的情況下,總會的許多工作人員都不敢到下面去工作,在南方就近還好說,越往北越不敢去,畢竟他們原本都是些南方的小門派,是在大聯盟丁家力挺之下才站起來組織中華法師協會的,本身實力不足,沒見過什麼世面,面對那些名門大派自來是沒有底氣的,只不過是借的時機好,當時的各大門派都在紅朝壓制下貓著不敢露頭,才輪到他們上位,沒本事沒實力,自然做不了多少事情,畏難懼險,摘桃子撈好處爭先恐後,做事情吃辛苦恐先爭後,以至於總會的工作在當時是一片烏煙瘴氣。
  魚承世做為新人進入該辦公室後,很快就得到了領導重視,被派下去考核各地法師協會,主要考核範圍就是北方和中原,至於南方的好地方是輪不到他的。可魚承世是誰啊,別人認為是難啃的骨頭,在他看來卻是大好時機,他正是藉著這一段的工作,在北方和中原大拉關係,廣佈人脈,不僅本職工作出色完成,而且還稍帶手勸了北方與中原地區許多持敵視觀望態度的大門派整體加入法師協會。可以說,法師協會在北方與中原的建立與發展深深烙下了魚承世的影子。以至於到了後來,中原與北方法師協會皆視魚承世為自己在總會的代表,有什麼事情都找他協商,以至於魚承世在中原與北方法師協會間的面子比部長、執行理事都大,實職雖然只是個小小職員,但影響力已經連副主席都比不上了。
  總會方面對於魚承世的影響力擴張如此之快,感到了畏懼,因為已經有傳言說中原和北方的法師協會打算在下一次全國法師代表大會的時候,直接把魚承世推到副主席的位置上。這是一直掌握著總會權利的嶺南派系絕不願意見到的事情,於是總會在全國法師代表大會開幕之前,一紙調令,把魚承世派回到他出身的春城,任命他擔任春城法師協會的會長。表面上,從一個普通職員被任命為地方大市的法師協會主席,那是絕對高昇,但實際上卻是把魚承世踢出了總會,以消除他的影響力。
  可惜總會方面反應的實在是有點遲鈍,魚承世當時可以說是大勢初成,即使是返回春城,依舊保持著自己巨大的影響力,不僅將整個春城迅速經營得如水桶般針扎不進水潑不進,在東北三省基本上也是說一不二,進而輻射整個北方,被視為北方勢力的龍頭代表,中原諸勢力也是認魚承世的面子比認總會的面子更多一些。
  而魚承世混得風生水起的期間,葉靜波與駱雷也沒有閒著,先後當上了水音宮和白蓮會的掌舵人,勢力迅速擴展。舒香真則在魚承世的協助下,穩固了在總會的勢力,並且悄悄擴張。
《租鬼公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