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曦然轉身看著劉雨生說:「大叔,走吧。這回沒事了,你可以放心大膽的拉個痛快。」
劉雨生翻了翻白眼,不爽的說:「還拉個屁啊,折騰這老半天,屎早憋回去了。」
他三兩步走到離營地不遠的樹林旁邊,解開褲子對著一棵樹撒了一泡尿,然後提上褲子轉身回了自己的帳篷。吳窮愣愣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不滿的說:「我靠,這老小子拽什麼拽?」
曦然眼神冰冷,凝重的說:「你晚上守夜,一定要看好他,這個人的來歷十分可疑。我懷疑他跟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我早就說嘛!」吳窮一拍大腿說,「我早就看這老小子不順眼了,他撒謊也不看看對象。我可是真正的攀巖高手,根據我的經驗,那處山崖沒有特定的裝備絕對爬不上來。他全身上下有哪一樣是可以用來攀巖的?還有他那細皮嫩肉的模樣,手上連個繭子都沒有,還高級攀巖教練呢,我呸!」
「不錯,他絕對不可能是攀巖教練,更不可能是從山崖那邊爬上來的,他可能早就留意到我們的行進路線,特地早進山了幾天來製造和我們的偶遇。這個人可能真的是一個通靈師。」曦然壓低了聲音冷冷的說。
「真的嗎?」吳窮驚訝的說,「我說怎麼這麼巧在這深山老林裡遇到一個單身驢友,原來這貨是早有預謀啊。你既然早就看出來了,為什麼還邀請他來我們的營地,還要他和我們同行?這樣會不會有危險?不行,然然她們搞不好都被這傢伙給騙到了,不如讓我殺了他?」
吳窮說著亮出手槍就準備去劉雨生的帳篷,曦然急忙阻止了他,曦然淡淡的說:「別著急,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心懷不軌,以後多加小心就行了。通靈師一般都有陰靈護體,我怕你殺不了他,反而會把他驚動。到時候我們雖然吃不了虧,可是也奈何不了他,萬一他逃走了隱藏在暗處偷襲,到時候防不勝防。」
「然然她們不用你擔心,」曦然看了一眼曲然然等人的帳篷說,「寶兒和然然可能會被這個人騙到,她倆不諳世事,閱歷太淺。不過,別忘了還有九兒姐姐,她不會看著然然跟寶兒吃虧的。」
吳窮恍然的點了點頭說:「對,打蛇不死後患無窮,確實不能貿然行動。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什麼時候才能找機會幹掉他?」
「想殺人,未必一定要我們親自出手。鬼山上危險的地方那麼多,有這個人同行,我們不就多了一個炮灰?他可以替我們逢山開路遇水搭橋,要是真的遇到什麼危機,我們在後面推他一把也就是了。嘿嘿嘿嘿……」曦然陰森森的說。
吳窮聽了這番話大為佩服,豎起大拇指說:「太君,高,實在是高。」
曦然得意了笑了笑,指著劉雨生的帳篷說:「你守夜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看好他,不要給他任何機會耍花樣,不管他想幹什麼,你都要陪著,有任何不對,立刻開槍。剛才他說自己要去方便,依我看肯定是想幹別的事情,不過被我給揪住了。只要盯緊了他,相信他也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好,你放心吧,我保證他放個屁都瞞不過我。」吳窮拍著胸脯保證道。
曦然點了點頭,回帳篷裡睡覺去了。
吳窮隨便收拾一下,就坐到了劉雨生的帳篷門口。他撕開手中的真空包裝袋,拿出幾塊肉乾嚼了起來,肉乾口感十足,咬的時候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非常刺耳。吃完了一整包肉乾,他無聊的站起來圍著營地轉了一圈。不論走到哪兒,他的眼神始終在盯著劉雨生的帳篷,不過劉雨生很老實,帳篷裡一直沒有任何動靜。
當吳窮繞著營地轉第六個圈的時候,天色就快要破曉,天上的星星全都消失不見。這段時間是一天當中最黑暗的時候,被人們稱為黎明前的黑暗,又叫做亡者的歸途。最黑的這段時間,也是怨靈凶物最活躍的時間,活躍過最後這一點點充滿陰煞的時間,它們就會回到地下,直到下一個黑夜的到來。
吳窮熬了大半夜,此時哈欠連連,早沒了一開始的精神頭。不過他牢記曦然的交代,死盯著劉雨生的帳篷一刻也不敢放鬆。劉雨生好像睡的很死,他的帳篷裡悄無聲息,沒有鼾聲,沒有夢話,如果吳窮夠仔細的話就會發現,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
「呼……」吳窮又打了個哈欠,正當他準備坐到地上的時候,忽然發現劉雨生的帳篷外站了一個人影!他急忙舉起槍低聲問道:「誰!誰在那裡?」
人影默不作聲,晃了一晃就消失不見了。吳窮大驚失色,急忙追了過去,走近了才發現,原來黑影是一根樹枝。因為山風吹的樹枝飄來飄去,飄到正面的時候,看上去像個人影,飄到反面時,就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樹枝飄來飄去,看上去就像一個人影若隱若現,不明就裡的猛然見到,還真能把人嚇一跳。
吳窮鬆了口氣,轉身準備回去,可是剛走了兩步,他就僵在原地。今夜他圍著劉雨生的帳篷轉了不知多少圈,對帳篷周圍的環境瞭如指掌。劉雨生很會選地方,帳篷周圍空曠而平坦,連野草都沒有,哪來的樹枝?
更何況,只有樹枝,樹在哪裡?
吳窮咬了咬牙,慢慢轉過身,眼前的一切讓他迷茫了。他使勁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劉雨生的帳篷,只見帳篷旁邊,一棵掛滿了籐條的歪脖子樹靜靜的立在那裡。這棵莫名其妙出現的樹長的奇形怪狀,風吹過的時候樹枝張牙舞爪顯得十分猙獰。
如果帳篷周圍有這樣一棵樹,圍著帳篷轉了一夜的吳窮會看不到?他又不是瞎子!那這棵莫名其妙出現的樹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幻覺?
吳窮壯著膽子走到怪樹旁邊,小心的摸了摸伸出來的樹枝。樹枝觸手冰涼,有一種黏黏的感覺,他用力掰斷一根,斷開的地方流出了濃濃的汁液。他皺著眉頭,對這棵樹充滿了戒心,正當他準備退回去叫曦然來看看的時候,天忽然亮了。
東方出現了魚肚白,人的視野隨之清晰起來,吳窮驚恐的發現,怪樹斷開的地方,流出來的赫然是粘稠暗紅的血液!他轉身就要逃走,但是怪樹上無數的籐蔓忽然瘋狂的纏到他身上,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他大聲的呼喊,希望曦然能來救自己,可是整個營地死氣沉沉,沒有一點動靜。人都哪兒去了?
第八章幻滅
籐蔓越纏越緊,吳窮身上被勒出了無數血痕,他感到大腦一片空白,呼吸困難,渾身無力。
「難道我要死在這兒?」他絕望的想到。
「吟風,吟風……」
一個飄渺而又熟悉的在吳窮心底聲音響起,瞬間讓他的精神崩潰了。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是深埋在心靈最深處的秘密,是任何人都不能碰觸的禁忌。
吟風是吳窮的本名,他原本應該有一個快樂的童年。他的家境富裕,父親為人溫文爾雅,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總是在微笑;他的母親美麗善良,任勞任怨的把家打理的井井有條;他還有一個牙牙學語的妹妹,天真可愛到了極點。可是這一切,在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統統被毀掉了。
吟風的父親開車在鬧市忽然加速,不僅撞翻了幾個行人,最後還一頭撞到護欄上。莫名其妙的車禍,經過鑒定是他重度酒駕所引起,結果導致了兩名路人和他本人的死亡,還有一個人受了重傷。酒駕出事,自然要承擔大部分責任,吟風的父親雖然已經在車禍中死去,可是他的家庭卻要面臨著巨額的賠償。
吟風的母親從那天開始就再也沒有笑過,她每天四處奔波,希望能重新調查丈夫的死因。因為吟風的父親從來都不喝酒,怎麼會酒駕身亡?可是她的聲音太過微弱,根本沒有引起人們的絲毫重視,反倒是車禍中受害者的家屬們帶著法院的人找上了門來。
那一幕淒慘的畫面,一直在吟風心中定格,他從未忘記過。許多人在他的家裡進進出出,搬走傢俱、家電、首飾等等,甚至他最心愛的玩具都被拿走。最後房子也被查封,他們可憐的孤兒寡母被趕出了家門,母親一臉呆滯的看著房子默不作聲,妹妹躺在母親的懷裡哇哇大哭,吟風握緊了小拳頭,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恨。
為了給車禍受害者的家屬們賠償,為了付清重傷者的醫療費,吟風的母親不僅賣掉了家中的一切,還用房子做抵押四處舉債,最後負債纍纍,房子也被人收走了。娘仨走投無路的流落街頭,母親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鬢角不知不覺都已經發白。
這時候一個男人找到了他們,這個男人是吟風的父親生前的好友,他收留了母子三人。雖然寄人籬下,但總算不用餐風露宿,吟風感到了一絲溫暖。可是在一個雨夜,一切都破碎了。吟風半夜起來尿尿,起來之後不見身邊的母親,他迷迷糊糊的走到客廳裡。一道閃電劃過夜空,他看到那個男人正站在母親身後拚命的聳動屁股,母親趴在沙發上神情迷醉,睜開眼的時候正好跟吟風的視線交匯到一起。母親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閃電再次亮起的時候,吟風已經不見了。
從那以後,母親和那個男人似乎就不再避諱吟風,吟風隱約知道,那個男人一直單身,就是因為對母親有好感。現在,吟風的父親死了,他們之間沒了阻礙,可以順理成章的在一起。
吟風小小的心中充滿了憤怒!是對母親背叛的不滿還是對自己無能的痛恨?他還分不清這其中的區別,父親死了,母親不應該為他守身如玉嗎?怎麼可以和父親生前的好友搞在一起?可是,如果沒有這個男人,他們母子三人就要在街頭流浪,饑餐渴飲溫飽無依。吟風對母親不滿,可是又沒有勇氣讓母親離開,在種種矛盾的心態下,他對母親的態度日益冷淡。
吟風的母親正大光明的和那個男人在一起了,那個男人有了另外一重身份——繼父。吟風對繼父說不上喜歡,但也說不上仇恨,他更恨的是母親,更恨他自己。可是吟風的妹妹卻對繼父很親熱,失去父親的時候她還很小很小,她以為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的父親。
吟風每天都拉著妹妹玩,給她講親生父親的事,告訴她母親的背叛。可是妹妹實在太小,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吟風的母親有幾次聽到了他的話,卻只能流著眼淚默默的走開。
這個家並不被吟風承認,他對這裡也沒有任何的歸屬感,可這畢竟是一個家。如果故事就這麼進行下去,或者吟風將會是另外一個結局。但是,繼父的公司出事了,先是資金鏈斷開,然後巨額的虧損,最後就是破產。
吟風的繼父從此開始酗酒,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母親動輒打罵,母親總是默默忍受。繼父意志消沉,脾氣也變的十分暴躁,不僅打罵母親,甚至還打罵吟風。吟風開始對母親遭到毒打還感到解恨,可是母親默默承受了許多,他又覺得不忍,他開始和繼父爭吵,並被繼父痛打。
暴力成為這個家庭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的主題,隨著吟風漸漸長大,他開始和繼父動手。不過他到底身板還弱小,總是被繼父打的頭破血流。繼父破產了,這個家全靠母親的支持,她每天打好幾份工,給人做保姆,做鐘點工,努力的維持著這個家。儘管如此,她依然要挨打。
這個家裡,只有一個人不被家庭暴力所困擾,她就是吟風的妹妹。吟風的妹妹出落的像個大丫頭了,亭亭玉立,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繼父對吟風和母親動輒打罵,唯獨對吟風的妹妹很有愛心,經常抱著她逗她笑,還給她買零食和玩具。他從未給吟風買過任何東西。
吟風的妹妹不諳世事,對家中的矛盾感到很迷茫,她不明白為什麼哥哥和父親要打架,為什麼父親要打罵母親?吟風每天都要給妹妹講親生父親的故事,可是在她的心裡,這個對自己很好的男人才是父親,哥哥說的親生父親,人在哪裡?
吟風不去上學了,而且整天不回家,他跟一些小混混一起坑蒙拐騙。他要攢一筆錢,他要帶妹妹永遠的離開這個家。有一天,妹妹來找他,要他回家,並對他說繼父的行為有點古怪。他問妹妹怎麼古怪?妹妹紅著臉沒有說話。
吟風當時正忙著跟另外一批混混打仗,他忽略了妹妹臉上的羞澀和恐慌,他安慰妹妹說:「不要怕,你先回去。等我攢夠了錢,我就帶你走!」
妹妹跟吟風說要留在他身邊,可是吟風拒絕了她。跟另外一群混混火並在即,他不能讓妹妹留在自己身邊,那太危險。妹妹一臉失望的離開了,身影無比的落寞。
《極度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