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我僅僅一愣的工夫,野狼就掙脫了我的手掌,叼著鬼魂竄進草叢,趴在地上把鬼魂生生吞了下去。
  它能吃鬼?
  我聽老核桃說過,有些異種野獸可以擊殺或者吞噬鬼魂。沒想到,今天還真的讓我遇見了。
  異獸辟邪的事情,其實並不算新鮮。老輩人都知道貓狗能看見鬼魂,尤其黑狗可以辟邪。如果發現沒有雜毛的黑狗對著空無一人的地方狂吠,那就說明它發現了鬼魂,甚至能撲上去把鬼魂咬傷。
  過去養狗的人,都喜歡養黑狗。但是,純正的黑狗並不好找。所以東北的農村人都把黑狗當成寶貝。
  我好奇之下,不由得仔細打量起了眼前這只野狼。它的毛色不僅並不光鮮,甚至顯得有些灰敗,身上好多地方都帶著傷痕,其中鞭傷佔了多數。
  如果我沒猜錯,它應該是徐烈在閒極無聊的時候抓來馴養的御獸。這個抓捕、馴養的過程可能極為殘忍,所以它才會對徐烈恨之入骨。
  過去,它沒找到幹掉徐烈的機會,這一次臨陣倒戈,完全是為了報仇。
  我想通了其中關鍵,那只野狼也完全吞掉了鬼魂,站起身往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向它打了一個放心的手勢,才繞過它,收走了老拐子落下的包裹,拽著高大頭出了山谷。
  那片山谷之外,又是一片茫茫林海,好在外面沒有厲鬼,繞上幾圈也不難走出去。
  我帶著高大頭在林海裡走了三天,那只野狼也跟了我三天,跟得高大頭心裡發毛,不止一次問我:「大侄子,你說,那狼跟著我們,不會是要吃我們吧?」
  「應該不會!咱們有兩個人,還帶著傢伙,他要是沒傻,肯定不會攻擊我們。」我也沒弄明白那隻狼究竟要做什麼。
  直到第四天晚上,我打了一隻狍子,架火烤肉的時候,它才從暗處鑽了出來,兩隻眼睛盯著狍子看了半天,才轉頭衝我嗚嗚叫了兩聲。
  「它想吃肉?」
  我伸手撕下一隻狍子腿給它扔了過去,那傢伙立刻撲上去,連骨頭帶皮吃得一點兒不剩,吃完之後還舔著嘴唇一個勁兒衝我搖尾巴。
  我明白了。徐烈肯定是在它還是幼崽的時候就把它抓了過來,為了不讓它找機會逃跑,故意不讓它捕食,所以它能殺人,卻沒有在野外捕食的能力。不找到一個主人,它就會活活餓死。
  它跟著我,就是想試試,我能不能收留它。真是個聰明的傢伙!
  我對著它招了招手:「過來,你要是想跟著我就過來,好好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
  「對!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高大頭也來了精神:「看你瘦的那樣兒,跟個排骨似的,以後跟著他,頓頓吃肘子。」
  野狼好像能聽明白我們說什麼,小心翼翼地挪到我身邊,用頭往我身上蹭了兩下,直到我伸手摸它腦袋,它才貼著我趴了下來。
  它長得確實挺瘦,我就乾脆給他起名叫排骨。他對這個名字倒也沒什麼意見。
  我那次進山收穫最大的不是排骨,而是從山神廟裡得到的那件藍色道袍。雖然我一直沒弄明白道袍究竟是什麼材質的東西,但是我卻發現,那件衣服跟武俠小說裡的護身寶衣挺像的,我用刀割了半天也沒劃開口子,拿著火機去燒也不見衣服打卷兒。
  高大頭一直攛掇我掛樹上打兩槍試試,不過,我沒同意。要是真打出個窟窿來,我能心疼死。以後想辦法好好改改,說不定還能穿出去,要是打壞了,可就不值錢了。
  至於老拐子包裡的東西,除了一包讓人眼睛發癢的毒藥,還真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讓我意外是,啄目毒的解藥竟然是陳醋。
  那是我發現老拐子包裡裝了瓶醋之後,靈機一動試出來的。
  我不是出身正派名門的正人君子,土匪奉行的原則就是「能贏就行」,乾脆就把啄目毒給留了下來,說不定哪天還能用上。
  那之後,我和高大頭足足轉了半個月,才從山裡轉出去。等我回家之後,被老核桃罵了個狗血淋頭,說他教了個笨蛋,那麼簡單的陰謀,到了最後才看出來,肯定是腦袋里長蛆了。
  老核桃罵我,我不敢回嘴,乾脆借口報名一溜煙的跑了。等我到了學校才知道,我報志願的大學,因為有人比我高了幾分,沒錄取我。我又因為沒及時換志願,大學錄取的事兒就黃了。
  那幾天,高大頭一直帶著我跑招生辦,但是因為回來得太晚,錄取名額全都沒了。我要麼得復讀,要麼只能選擇輟學打工……
  那時,我心情相當糟糕,可是高大頭卻沒當回事兒:「就你這一身本事,幹點兒什麼不行,非得念大學?萬一唸書念傻了,哭都沒地方哭去。要不,你回去跟李爺商量商量?」
第038章 木匠的卦攤
  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回家找老核桃。
  可是等我回家之後,老核桃卻已經走了。他臨走之前,也不知道用的什麼辦法,把我弄回來那件道袍給改了,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了炕上,下面還壓了三千塊錢。我知道,那應該是他所有的積蓄。
  他走的時候,什麼話都沒留下,只給我畫了一幅畫,上面是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
  老核桃跟我說過,盤山鷹就跟山裡的大雕一樣,等到鷹崽子長成了,老鷹就會跟它一南一北的往不同方向飛,從此之後老死不相往來,讓鷹崽子自己找自己的地盤。
  「等你出師之後,我也會離開你,再不相見。」
  我以為老核桃是說著玩的,沒想到,他竟然玩真的,還走得這麼決絕。
  他可能早就計劃好要走,只不過擔心我能不能從山裡回來,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老核桃會不會大限將至了?
  他說過,壽命將至的盤山鷹,臨死之前都會找個地方自己埋了自己,絕不會讓人看見他們因為虛弱而倒下。老核桃已經九十多了,他不會是……
  我心裡一疼,翻箱倒櫃地找起了東西。直到我發現老核桃並沒有留下他的十八把飛刀之後,才鬆了口氣。
  他要是留下了飛刀,就說明,他真的大限將至了;他沒把最後的家底留下來,就說明,他早晚有一天還會來找我。想到這兒,我的心裡還好受了一些。
  可是,等我打開道袍的時候,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老核桃把道袍改成了一種當時遊戲裡流行的樣式。那時候,只有縣城才有網吧,我們村只有一台電腦,還是像寶貝似的,拿箱子鎖著。
  我不知道老核桃用了什麼辦法才弄來了這套衣服的款式,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說軟話求人了,不然誰會給他找圖樣兒?
  雖然,這些年老核桃帶著我縫縫補補的事情沒少干,但是他總覺得,衣服這東西能穿、不露腚就行。有時候他補完的衣服,我還得想辦法再補一遍。
  沒想到,老核桃臨走之前,還特意給我做了一件衣服。
  我從小是個孤兒,老核桃是我師父,也是我父親。他不聲不響地走了,說不難受,那是假的,我再怎麼堅強,也需要適應一段時間。
  我在家住了一個星期之後,找到了高大頭,從他那兒拿了兩萬塊錢酬金,並且一再叮囑他時不時到家裡幫我看看老核桃回來沒有,才帶著排骨進了城。
《邪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