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節

  這時我才看見,他兩條腿上的肉已經沒了。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骨頭。我把他拖出來的草叢裡,卻落著一大片散發著臭味的腐肉。
  「他的腿爛了,人卻沒死?」我抬眼看向陵雲時。她已經用手帕捂著鼻子走向了草叢,伸手拔出一根銀針,在腐肉當中挑動了兩下:「他沒中毒。雙腿應該是自然潰爛。」
  「不可能!」常珂馬上搖頭否定道:「人雙腿上的血管極為密集,如果是自然潰爛,這人早就應該死於敗血症了。就算有人一邊給他用藥。一邊看著他爛掉,他也不可能活到雙腿爛沒的那一天。除非,他的腿是在短時間內迅速腐爛。」
  我蹲下身子,用手托住那人的腦袋,另外一隻手往他體內輸入了一股真氣:「你還能說話嗎?」
  「我……」那人剛剛說了一個字,嘴裡就湧出了一股血漿。人也跟著雙目圓睜著斷了氣。
  我搖了搖頭道:「算了,先進盜洞再說吧!大康,你在前面領路。」
  大康領著我們進了盜洞之後。我才發現事先準備的手電全都沒用了。發掘地宮的部隊早就在隧道裡修上了支架、架設了電線,那裡面甚至比外面還亮。
  大康一直把我領到一座差不多兩百平大小的密室當中才停了下來,用手指著前面的牆壁,道:「這個就是當初我看見的那座機關鎖。咦?怎麼不一樣了?」
  大康幾步走到機關鎖前面:「這個機關鎖被打磨過!原先上面沒有字的。」
  我仔細看了一下,那上面的九宮格上果然寫滿了繁體漢字,乍看上去有些像是古代的東西;仔細去看,卻有點兒剛剛被人打磨過的意思。
  我用手在九宮格的石塊上敲了兩下:「大康,你現在能打開嗎?」
  「有字兒就簡單多了。給我點兒時間……」大康伸手控制著幾個石塊,連推了幾下,九宮格中間就排出了四個字來:「『神誅逆子』。這是什麼意思?」
  我剛剛看清那幾個字,就聽見大廳一側的牆壁上傳來了卡嚓一聲巨響。等我回頭時,那面牆壁的表皮已經完全炸碎。從牆上脫落了下來,成片的堆在了地上。
  石牆上竟出現了一幅活靈活現的圖畫。畫中,一個神人手持長刀站在大廟門口,腳前卻躺著一具身首異處、血流滿地的屍體;神人身後畫的是一張供桌,蓋在桌子上的黃布被掀起來一半,一個老婦躲在桌子下面畏畏縮縮地露出來半個腦袋。
  那幅壁畫絕大部分用的是油彩,唯獨地上那具屍體,卻像是一張照片一樣,不僅異常清晰,而且跟整個畫面格格不入。尤其是滾落在地上的那顆腦袋,端端正正地擺在地上,就像是故意為了讓人看清死者的樣子。
  整幅畫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有人把一張屍體的照片給剪下來之後,強行貼進了畫裡。
  常珂驚叫道:「那個死人……那個死人就是被斬首的研究員!你們看……」
  我猛一回頭道:「你肯定嗎?」
  「錯不了!媽呀……你看那老太太……」常珂驚叫之間,往後退了兩步。我順著他的手看向了壁畫。
第376章 你們是兄弟
  壁畫中那個用一隻手掩著面孔、滿臉驚慌的老婦,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手張開了一個指縫,從手指之間露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地上的屍體,眼中除了掩飾不住的笑意,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貪婪。
  我清清楚楚地看見,老婦伸出來的舌頭鮮紅鮮紅的,正舔在自己的嘴角上。彷彿她看見的不是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而是一頭剛剛被宰殺的肥豬,恨不得趕緊把它剝皮下鍋,美美地飽餐一頓。
  大康咕嚕一聲嚥了嚥口水:「這是什麼東西?」
  「是不孝圖。」我沉聲說道:「古時候,有人人稱道的二十四孝,當然也有令人畏懼的不孝圖。這幅圖就是《神誅逆子》。」
  神誅逆子說的是:有個逆子。對待母親猶如使女傭婦。他每天早晨自己摟著老婆甜睡,卻要老母親擔水煮飯,稍不如意,就罵罵咧咧。他還生有一個孩子。剛幾個月大。老人又帶孫子又做家務,忙得不可開交。
  有一天,老母親抱著孫子在廚房忙活,小孫子亂蹬亂抓,被熱水燙傷了。老母親害怕極了,就逃了出去。逆子暴跳如雷,提著刀子來追殺。離家不遠有座關帝廟,老母親逃進廟中,躲在神案下,逆子氣洶洶地舞刀追來,危急萬分。忽然,神座上的周倉塑像跳了下來,在門口攔住逆子,揮刀把逆子斬成了兩截。周倉斬死逆子後,仍然立在廟門口,一腳門裡一腳門外,不回神座。這事兒轟動了附近,有一千多人都來觀看。
  我說話時,檀越他們也看向了不孝圖:「殺人的神人,真是周倉。」
  我不等檀越把話說完,就轉向大康道:「你試試,把九宮格上的字給推成『逆子現報』。」
  大康看了我半天,才伸手推動了九宮格,等他收手時,《神誅逆子》邊上果然傳來一聲輕響,青石牆皮瞬間炸開了一層蛛網似的細紋,等到牆皮脫落後,牆上又露出了一幅圖畫。
  這一回。畫上只有一個裸露雙腿的男人。那人兩腿上到處都是皮肉脫落的傷口,兩隻腳一上一下地懸在空中,看上去就像是因為兩腳疼痛難忍不敢落地。他腳邊上站著的一條黃狗正拖著血淋淋的舌頭,舔食著那人腳上露出來的血肉。
  我指著畫上的人道:「看清楚了嗎?畫上那人是不是有點兒像我們剛才看見的屍體。」
  大康不由得嚥了嚥口水:「應該就是他!這回的『逆子現報』。又是什麼名堂?」
  逆子現報講的忤逆之子遭報應的事:
  這逆子的母親年紀老邁,仍然被當作傭婦指使,煮飯燒菜,勞累不堪。
  有一天朋友來家裡,逆子叫母親煮麵條。因為柴禾較濕,火燒不旺,一時不能煮好。逆子一邊不停催促,一邊罵罵咧咧。老母心慌忙亂,剛煮熟就端了出來,卻忘了放鹽。逆子大發脾氣,把滾燙的麵條向母親潑去,燙傷了老人的腳。老母親又痛又傷心。不由得大哭起來,連鄰居們都憤憤不平。
  隔了幾天,這逆子在熬桐油時,被桐油燙傷了腳,皮破肉爛,怎麼也醫不好,以至於痛死。人們都說,天道報應。就是如此快捷!
  檀越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地宮裡怎麼會出現這種東西?沒有道理啊!」
  我倒背著雙手,道:「我現在想的不是這幾幅圖有沒有道理。而是,我們三個會不會都進入下一幅圖裡。」
  「你說什麼?」檀越凜然一驚之後飛速後撤,忽然拉開架勢。陵雲和柳幻也同時搶佔了有利的位置,把大康和常珂給圍在了中間。
  大康和常珂本能地動了一下,一開始像是準備要背對背地靠在一起,免得腹背受敵,不過很快就苦笑著站在了原地——他們都不信任對方。
  我臉色如常地說道:「我是應該叫你們二位『兄弟』呢?還是應該喊你們的名字?」
  「你說什麼?」陵雲詫異地往我臉上看了過來:「你們是兄弟?」
  大康點頭道:「從血緣上說,我們確實是兄弟。只不過,同父異母。」
  常珂也沉聲道:「如果可能,我真不希望有兄弟。甚至不想跟那個人有任何瓜葛!兄弟,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淡然道:「從泥人告訴我,李家村的三毒咒是有人故意給我布的局,我就在想,對方處心積慮地弄出一個三毒咒,究竟是為了什麼?」
  「檀越說過,三毒咒已經失傳多年,能讓三毒咒重現人間的人,底蘊必然極為深厚。既然是這樣的一個人想要埋伏我,可以有一千種辦法,何必非要弄出一個三毒咒呢?」
  我沉聲說道:「在這之前,我一直都陷入了一個誤區。在我的印象當中。我從來就沒得罪過佛門術士,怎麼會有佛門術士向我動手?直到我看見這幅不孝圖的時候,才弄明白了一件事兒。」
  我指著牆上的圖畫道:「埋伏在附近的人,必然兼備了儒家和佛家兩種秘術。孝。是儒家經意的核心。但是不孝圖講述的卻全是報應,而且,報應來得極快。這就是佛門常說的現世報。」
  「我沒得罪佛門高手,儒家的人倒是得罪過。盛家……」
  我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盛家』這兩個字,一開始只不過就是在我腦袋裡靈光一閃罷了。我轉念再想,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了。三毒咒最狠毒的地方是什麼?就是讓人喪失理智、瘋狂殺人,殺光所有他能見到的人。」
《邪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