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而且那洞府裡住的還是仙家,一身道行了不得,要不是家裡添丁忙的焦頭爛額,怎麼會著了我這個小兔崽子的道兒?
  那時我光顧著害怕,只聽了個大概,後來才知道黃皮子就是黃鼠狼,也稱黃鼬,這種動物的族群裡有些是有靈性的,能修成仙,就是東北家庭供奉保家仙裡胡黃白柳灰五大仙家之一的黃仙。
  而我炸的那個土洞就是黃仙的家,要了那黃仙孩子的命。
  老太太說完,我姥姥就端著手焦急的問該怎麼辦,用不用燒點紙,去廟裡超度超度。
  老太太哼了聲,說會超度可是要把人家引到天上去,這世上還沒有能超度的人呢!
  而且,那是仙家的人,是尋常孤魂野鬼好說話的嗎?你們一家上下三代等著吃不了兜著走吧。
  姥姥聽了身子一攤,差點嚇得背過氣去,姥爺連忙扶著她坐下,好說歹說讓老太太幫幫忙。
  老太太說這事她管不了,只能問那家黃皮子當家的。
  當時她話音一落,我就渾身一熱,身體不受控制的從火炕上站了起來,忽輕忽重的晃了好幾下,胸口憋著一腔又熱又悶的氣團,堵得肺都要炸了似的,然後嘴巴就嘟嚕嚕的說了一長串聽不懂的話。
  那老太太聽了後也不含糊,對著我也說了一串類似的話,裡面帶著「梭哈」、「達呵」、「薩讓」之類的詞,跟外語似的。
  我和她這樣一來一去說了好些,姥姥和姥爺都聽傻了。
  說到這裡我給大家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當時我們說的是上方語,也稱宇宙語,它是根據生物本能而說出的語言,沒有固定形式,說出去時包含了想表達的信息,有點像特異功能。
  當然,我是不會上方語的,是那個黃仙說的,它上了我的身。
  當時我站在炕上,嘴巴根本就不停,越說越急,緊跟著嘴巴一張,嗓子眼兒都劇烈的顫抖起來,發出一串斷斷續續的尖銳嘯音。
  我這一聲喊簡直不是人能發出的聲,姥爺和姥姥忙上前去按我,卻聽那老太太笑了起來,說仙家好修行,以德報怨,告訴我姥爺姥姥那黃仙要他死去的女兒當我的仇仙!
  仇仙?
  姥姥登時就懵了,嘴唇直打顫。
  老太太又說,仇仙不是真的結仇了,而是讓我日後出馬領仙,給那黃仙的女兒積福報,抵消罪孽,能讓那黃仙的女兒早修仙道正果。
  姥姥這才癱坐下來,臉色跟剛生了場大病似的,回過頭她又哭了好一陣,靠在我姥爺身上說這是造了什麼孽,說孩子這麼小怎麼能搬桿子立堂口,出馬遭罪啊!
  老太太一聽就不樂意了,眼睛一翻,說遭罪算輕的,那黃仙的女兒毀了真身,無法婚配,要和我結冥婚,算半個弟馬,等日後立了龍鳳堂子能積累更多福報。
  她還說我以後是別想討老婆了,這輩子就跟黃仙的女兒過日子得了。
  後來我才知道姥姥和老太太說的搬桿子、立堂口是怎麼回事,原來是要我當出馬弟子。
  簡單來說就是跳大神,領著仙家和鬼魂一同入世修行,請仙附身給人看事、治病、破關,以此積累福報。
  當然,能有這樣的本事可不是多幸運的事,大多數的出馬弟子在正式領仙出馬前,要經歷許許多多磨難,這不是常人能夠想像的。
  那時,我沒法說話,就像一個木頭人似的站著,像是有人佔據了我的身體,只能看著姥姥不斷抹淚,說這是讓老張家絕後,可怎麼跟孩子爸媽交代啊。
  可老太太卻抽冷子一笑,說這事要不趕緊答應,別說老張家絕後,就是姥姥一家也得跟著遭報應。
  而就在她話音撂下時,屋裡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鈴聲特別急,姥爺心慌的去接,一聽,話筒就掉了下來,說我爸媽還有舅舅舅媽們去縣城買年貨時翻了車,都進了醫院!
  然後他和姥姥便一同看向我。
  那時候我還小,什麼都不懂,心裡特別慌,一會後悔炸死了人家孩子,一會又怕要償命的。
  直到我感覺爸媽進醫院會不會跟我有關係時,身子突然一軟,肩頭像是被拍了一巴掌,直挺挺的撲倒在炕上,耳邊傳來那老太太的話。
  她說小娃子還算有點悟性,天黑了就立刻拜堂,晚了還不一定出什麼事兒呢。
  
  第二章 走陰結親
  
  那時候老太太說的話我聽不懂,只記得摔在炕上時沒多少感覺,但我左肩膀頭卻死命的疼,這才記起那裡是被咬過的。
  趴在炕上,我哇哇喊疼,不斷地哭,打滾蹬腿翻來覆去,姥爺姥姥忙按著我問咋回事。
  我說不出話,嗓子都喊啞了,只能嗷嗷的叫,好像只有那樣才能解疼。
  姥姥又焦急的問老太太怎麼辦,老太太說那黃仙已經走了,因為之前咬了我一口,在肉裡面留了毒,臨走時便把毒拍了出來。
  她還說疼就疼唄,也死不了人,而且那黃仙一掌就把我肩頭的大竅拍開了,這得是多大的道行,換成了別的仙家給弟馬開個竅,都不知道得遭多少罪。
  老太太說著,慢吞吞的上了炕,扒開我衣服,掰著我的肩膀看了看,用手在上面抹了一把,粘了一大把黑泥湯子,對著地面甩了甩。
  也就是她這麼一抹,我的肩膀不疼了,抽泣了兩聲轉頭一看,肩膀頭什麼事都沒有,就是有點黑泥印兒。
  她說已經沒事了,讓我跟她走,去娶黃仙的女兒。
  姥爺姥姥忙說再等等,怎麼也得跟我爸我媽說一聲,還要和村裡的親戚們商量,這可是絕戶的婚。
  老太太呵呵的冷笑,就說這都快天黑了,我的表哥表姐們為啥還沒回來?說惹怒了黃仙,叼走了魂兒,可別領回來時都變成了傻娃。
  那兩句話一撂,姥爺姥姥臉上都沒了血色。
  隨後,老太太便用手死命攥著我的衣領子,把我提溜起來,說還愣著啥,把衣服穿好了!
  當時,我是被她一路拽出門的,姥爺姥姥追上來,老太太卻給攔下了,說要帶著我走陰娶媳婦,大活人跟著想死嗎?
  那時候的姥姥一下子就被喝住了,一屁股坐在門檻上嚎了起來,姥爺扶著她也跟著哭。
  姥爺的眼淚一淌,就在曬得粗糙乾澀的臉上浸出深色印記,那種悲苦的模樣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現在想起當時的場景,我能理解老人的心情。
《陰陽薩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