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節

  另一邊,執金吾撲了個空:那血菩薩之前好像隱約察覺到了什麼,忽然間護著身邊的人拐向了別處。等到執金吾趕到之際,目標已經進了宮內。唯一看到的,便是這血菩薩又匆匆離了宮廷,奔向了天牢所在。
  天牢之中,此刻不見了老闆和吳承恩的身影,只有池子裡一直冒著水泡。血菩薩走向麥芒伍,附耳細談幾句。
  「說什麼呢?」鎮九州在一旁忍不住大聲說道。
  「我置了烏鴉監視校場。」血菩薩見麥芒伍無意隱瞞,索性開口:「就在剛剛,其中一隻被什麼東西嚇死了。」
  「嚇死了?」鎮九州倒是來了興趣;此前,他也是瞅著那些個烏鴉百般不順眼,卻又礙於身份不好動手。萬沒想到,還有嚇死烏鴉這一招。
  「沒有去一探究竟?」麥芒伍問道,這沒頭沒腦的信息說出來也不甚有用。
  血菩薩搖頭,畢竟皇上當時在自己身邊,自然是要以大局為重。只不過,能夠單靠殺氣便取下性命,這人身手絕不一般。輪下來的話,說不定是執金吾有所行動了?
  正在眾人陷入思考之際,水池忽然間一陣響動;緊接著,吳承恩上氣不接下氣地探出了身子,嘴裡面不清不楚地說著「不行了真不行了」。只是話沒說完,一隻龍爪便揪住他的身子,重新將他拖進了水池之中。
  門外,匆匆跑進一個官兵,對麥芒伍施禮後開口說道:「伍大人,外面有個人想要見您。」
  麥芒伍不禁皺眉,奇怪了,誰會知道自己此時身在天牢?不過,天牢之中藏著鎮邪司層層秘密,自然萬萬不能與外人分享。無論是誰,也要等自己上去再見不遲……
  那官兵見麥芒伍一時沒有反應,急忙遞上了一張名帖:「那人還說,大人肯定不會允他下來。他說,希望大人見過這張名帖後,可以開誠佈公,見面細談。」
  麥芒伍接過了名帖,眉頭一皺。只不過,他的嘴角倒是流露了一絲笑意。
  「誰?」血菩薩探眼問道。
  「生意人。」麥芒伍歎口氣,知道自己今天是不得不見他了:「銅雀。」
  ☆、第六十一章 人頭(上)
  銅雀在天牢之中見到昔日鬼市的老闆時,並不算太驚訝;他早料到與鎮邪司關係匪淺的老闆一定會有退路。不過即便銅雀有這個心理準備,卻還是被那在池子裡「肆意遨遊、快要淹死」的吳承恩驚了神。
  「這位公子好雅興,鴛鴦浴洗得著實自在。」銅雀看著那半死不活的吳承恩想了半天,還是寒暄了幾句。
  吳承恩正盯著水面出神,似乎在賣力地想著什麼,所以銅雀的寒暄對他來說幾乎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有激起半點波瀾。
  而老闆壓根沒有搭理銅雀,麥芒伍和血菩薩更是沒有任何要笑的意思;籠子裡的鎮九州倒是一聲邪笑,示意銅雀有屁快放。
  銅雀大體知道自己並不受其他二十八宿的歡迎,身為現任鬼市掌權人,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銅雀只是看著一旁的李棠,臉上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李小姐果然在這裡……我今日只是來替人遞個話給你。」
  「找我?」李棠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卻並不認得銅雀,頂多算是眼熟。而且,自己也想不到京城之內有何熟識。剛才下人的通稟,也說這人要找的是麥芒伍啊……
  「沒錯,找的正是李小姐。」銅雀略帶抱歉地說道,「小姐一直身在天牢,要不是在下與伍大人有些關係,還真進不來。」
  「我倒好奇,誰能請得動掌櫃的親自跑一趟?」麥芒伍還算客氣,並沒有計較銅雀借他關係的舉動;若是沒有大事,銅雀也斷不會鋌而走險,來此天牢。
  「嗯,說起來倒也不是外人。托我給小姐遞話的,正是捲簾……」銅雀賣了個關子,開口說道——
  轟隆一聲巨響。
  旁邊那本是純銅打造的巨籠,硬生生被鎮九州徒手撕開了一個口子;他整個人似是失了心智的野獸一般,四肢著地,嘶吼著朝著銅雀撲了上去。
  「不要動手,他乃是咱鎮邪司的……」麥芒伍嘴中的「朋友」二字還沒出口,鎮九州已經殺到了銅雀的面前。
  這突然的變故,銅雀自然是沒有反應過來;不幸中的萬幸,銅雀與鎮九州之間還隔著血菩薩與麥芒伍。兩人同時出手,頃刻間數根銀針□□了鎮九州渾身穴道,而地上也出現了一灘血污,融絆住了鎮九州的下半身。
  但是這鎮九州不管不顧,朝著銅雀的臉頰便是一掌橫掃——滋啦啦,冒出了無數火花。終歸銅雀命不該絕;這最後一掌,硬是被一旁的青玄接了下來。
  青玄是匆忙之際張開的五行結界,他並非預料到了鎮九州電光石火的一擊,僅僅是本能嗅到了一股危險的野獸氣息。只是,李棠是第一次看到,青玄的結界竟被人如此輕易撕開了一丈寬的口子。
  「你再說一次他的名字!」鎮九州怒吼著,嘴中血沫四濺,雙眼更是充血,看著格外怕人。銅雀斷沒想到自己剛一開口便是這般遭遇,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掌櫃的,若是開玩笑,便過分了。」麥芒伍腦門上已經有了汗珠,可見他用在鎮九州身上的力氣著實不小,「還請掌櫃的開門見山,不要拿我們兄弟開心了。」
  「那卷……他胳膊受了重傷,說自己今晚要逃離京城。」銅雀張開嘴,話到嘴邊還是隱去了名字。這番話,除了發狂的鎮九州壓根沒有聽進去之外,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麥芒伍和血菩薩對視了一眼,各自皺眉——怎麼可能,那捲簾竟然真的會逃走?
  李棠倒是按捺不住,急得跺腳,認定是那捲簾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這才嚇得匆忙要跑。想到這裡,李棠連正在水裡精修的吳承恩都顧不上,一把拉住青玄便走,要去追趕捲簾。
  二人腳步匆匆,很快便離了天牢。可憐那吳承恩還在水中被龍王按著練習,死命掙扎也無法逃脫。
  麥芒伍並沒有阻攔二人離去;未防執金吾生事,天牢門口早已經安排了其他二十八宿駐守,李棠和青玄自然是出不去的。此刻,麥芒伍只是端端看著眼前的銅雀,猜測著此人心機。因為銅雀的一番話,讓人一時猜不透其中奧妙。他瞥了一眼身邊的鎮九州;鎮九州也算是心領神會,從地上的血池之中拔出了身子,懊惱地重新鑽進了籠子之中,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既然他要逃走,為何掌櫃的說是替他傳話?」血菩薩也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索性開口問道。
  「不錯。」銅雀有點失望,覺得京城之內最有趣的事情便是看麥芒伍猜謎;但是血菩薩這愣頭青開了口,自己不回倒也不是。既然如此,銅雀只好和盤托出,「正是他本人要我來此告密,點名要我透露給李棠這個口信。」
  其實,從字裡行間,麥芒伍大體也知道這個意思。
  「掌櫃的是說……」麥芒伍拍了拍血菩薩的肩膀,由自己親自與銅雀周旋;此人無利不起早,很多話都不肯說透,也只能麥芒伍上陣才可不落下風,「捲簾是在故意利用你前來通風報信吧……既然如此,那他便是要引金蟬子上鉤。」
  銅雀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默契一笑,「我差點忘了,鎮邪司的千里眼和順風耳一直在監視著一笑樓的客人……那麼自然,蘇公子最後同捲簾說的那句話,也被鎮邪司竊聽到了。」
  那蘇老三在離京之前,看似不經意的,在捲簾耳旁說了一句話,但這句話卻是重中之重——「那和尚便是金蟬子。」
  麥芒伍是之後,才從順風耳的口中得知了此事。他立時明白,蘇老三這人喜怒無常,此舉多半是為了讓整個京城的局勢火上澆油而隨口說的。但是……李棠身邊的青玄是金蟬子?這秘密即便當真,那蘇老三又是如何知曉?
  而眼下,卻也顧不得太多。既然捲簾已經用了銅雀來此引魚上鉤,那便代表著捲簾聽信了蘇老三的話。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那蘇老三的信口開河乃是真話,恐怕捲簾大成之後,京城之內便沒人是他對手了。
  血菩薩見麥芒伍一直沒有說話,抬手便抓住了銅雀的衣領。銅雀匆忙將自己的雙手不自然地放到了身後,躲避著面前就要發難的血菩薩。
  「掌櫃的,你既然當著我的面說了這秘密,明顯是想給我提示。」麥芒伍抬起手,挪開了血菩薩無禮的胳膊,「但是,你的所作所為卻又好像是敵人的盟友。」
  「我的立場……」銅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穿戴,朝著旁邊的池子望了一眼,「便是將鬼市做成昔日裡老闆的風格——中立,不偏不向。我既不想得罪那一笑樓的客人,也不想得罪伍大人。所以……」
  「確實,而今整個京城危如累卵,掌櫃的沒有妄動,便是朝廷的福氣。」麥芒伍這番話,顯然是認同了桃花源的實力。
  「伍大人,抬舉了。」銅雀搖搖頭,似乎下了決心,「說真的,我並不喜歡一笑樓的那位客人……所以,我有些話願意說給伍大人聽。」
《吳承恩捉妖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