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很快,這樣的事情就難以為繼,在巴黎發生了一次爭吵,儘管他們沒有什麼實際證據。然後我與一位英國女孩訂了婚,我告訴過你的——一位公爵的女兒。很漂亮,是不是?我曾經惡毒地想過用我妻子的錢來養我的情婦。我這樣做過,我現在又這樣做了,這一切都是為了讓你回到我身邊。
  但是,現在,你拋棄了我。這個美國人非常有錢。很長一段時間內,晚飯時你一直在跟我抱怨公寓太小,說你簡直無聊到死。你的「好朋友」可以給你提供車,提供鑽石——提供阿拉丁的神殿,甚至你要天上的月亮他也能給你摘下來!我承認,和這些相比,愛和自尊簡直低微到了塵埃裡。
  哈,那個公爵簡直隨和得有點兒傻。他就把左輪手槍那麼毫無防備地放在桌子抽屜裡。另外,他剛才問我關於抽老千的問題了。你看,最終被人揭穿了。我不會責備你。希望我的自殺會被他們按下不發,這樣最好,我可不希望我的愛情韻事出現在星期日的報紙上。
  再見,我親愛的——哦,西蒙妮,親愛的,親愛的,再見。願你與你的新情人幸福。不要介意我——我還有什麼值得介意的呢?老天——我多麼愛你,愛你至今。這樣就好,你永遠也不會傷我的心了。我瘋了——痛苦得瘋了!再見。
  丹尼斯·卡斯卡特
  第十八章 辯護律師的辯詞
  「沒有任何人,只有我自己,永別了。」
  ——《奧賽羅》
  在卡斯卡特的這封信當庭被閱讀了之後,連證人席上的被告都覺得有點兒悵然若失。面對首席檢察官的交叉審訊,他堅稱自己獨自在外面徘徊了幾個小時,沒有遇到任何人,同時,他被迫承認他不是像在審訊中陳述的那樣兩點半下樓的,而是早在十一點半就已經下樓了。威格莫爾·瑞徹爾抓住這一點大做文章,情緒高昂地堅持認為是卡斯卡特勒索了丹佛,他的態度異常強硬,甚至伊佩·比格斯先生、莫伯斯先生、瑪麗小姐都緊張地認為經驗老到的檢察官透過隔壁房間的牆壁,看到了坐在那裡遠離其他證人,正在等待著的格蘭姆索普夫人。午飯之後,伊佩先生站起來請求辯護。
  「閣下們,你們剛才已經聽到了——而我在這三天緊張而激烈的辯護和觀察中也完全可以看出,你們對所聽到的事實所懷的巨大熱情與同情——這條被我的貴族當事人帶來的,可以為他洗清謀殺嫌疑作辯護的證據。你們聽到他用低沉而悲痛的聲音講述那個致命的十月十三日晚上的故事,我確信你們內心毫無疑問認為他所作的陳述是真實的。就像閣下們所知道的,在當庭聽到那封信的內容之前,我對那封信一無所知,而且,根據它對我留下的震撼印象,我完全可以猜測到這封信的內容對你們帶來多麼大、多麼痛苦的影響。在我長期的辯護律師生涯中,還沒有遇到過比這更令人悲傷的事情,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心裡藏著致命的情感——在這裡,我只能用這個俗套的詞語——這種不幸的情感逐漸積累,慢慢鬱積,最終化作悲憤的力量,促使他選擇激烈的手段,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
  「在法庭受審的這位貴族被起訴謀殺了這個年輕人。而聽到這封信的內容之後,我們完全相信這位貴族是無辜的,對閣下們來說我現在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在大多數這種類型的案件中,證據都是模糊而混亂的,但是在這個案件中,證據清晰明瞭,讓我們都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戲劇性的一幕在我們面前、在全能的上帝面前展開,那天晚上的事情再生動、再精確不過了。事實上,那天晚上丹尼斯·卡斯卡特的死亡只不過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而已。然而,因為一些不可預測的巧合,丹尼斯·卡斯卡特的故事將許多其他人捲進來。我準備將這個故事再一次從頭講述,理清這些紛繁複雜、讓人至今還有些理不清的證言。
  「讓我回到案件的最初。你們已經知道丹尼斯·卡斯卡特出生在一個異國戀人組成的家庭——一個漂亮、可愛的年輕南方女孩嫁給一個比自己大二十歲的英國男人,男人有些傲慢,充滿激情,又有點兒玩世不恭。直到十八歲之前,他與父母一直居住在大陸,他們遊覽了一個又一個地方,他比同齡的法國年輕人見識了更多的異國風情,在一個開放的城市中學習愛情密碼,在這裡犯罪和色情很容易被理解和原諒,就如同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十八歲的時候災難從天而降。在很短的時間裡,他失去了雙親——他美麗而招人喜愛的母親,還有他的父親。如果他的父親還健在的話,或許知道應該怎樣引導他走出這痛苦而激盪的感情。但是他父親死了,只留下最後兩個願望,而這兩個願望,現在被悲傷地證實都是錯誤的。他把他的兒子留給他的妹妹照顧,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的妹妹了;還有一個願望是子承父志,要他的兒子去他的母校唸書。
  「尊敬的閣下們,你們也見過莉迪亞·卡斯卡特小姐,而且聽取了她的證詞。你們已經意識到這位基督教徒是多麼誠實而盡責地拋棄前嫌,履行這份委託給她的責任,可是不可避免地,她與被監護人之間的關係淡漠而失敗。在這個可憐的少年人生中的每一次重要轉折點,他的父母都不在身邊,隨後他進入劍橋,在那裡遇到與他以往生活環境裡的同伴完全不同的年輕人。對一個曾經遊歷過四海的人來說,劍橋年輕人的嬉戲喧鬧,孩子氣的天真,在他的眼裡都是很幼稚的。我們可以通過對我們自己母校的回憶,重構丹尼斯·卡斯卡特在劍橋的學生生涯,表面看來他似乎很適應,一片和樂,但是內心卻很空虛。
  「野心勃勃地取得了學士學位,卡斯卡特在一群有錢有權的人的孩子們中取得了他們廣泛的認同。以世俗的眼光來看,他做得很好,並且在二十一歲的年紀就繼承了大筆遺產,這為他的成功奠定了很好的基礎,開闢了廣闊的道路。通過了文學學士榮譽學位的考試之後,他就去了法國,在巴黎建立起自己的一片天地,然後一步一步,默默地在國際政治事務中開始自己的職業規劃。
  「但是,就在這時,一場毀滅性的風暴襲來,最終捲走了他的財富、尊嚴還有他的生命。他愛上了一位年輕的女人,她甜美,具有不可抗拒的魅力。奧地利首都的女人很漂亮,世界聞名。就像騎士格裡奧愛上曼儂·萊斯科一樣,他整個的身心都被西蒙妮·范德瑞迷住了。
  「種種跡象表明,在這件事情上,他完全遵從了歐洲人嚴謹的戀愛方式:全身心地投入,小心翼翼地維護。我們可以看出他的生活多麼安靜,看起來多麼有條不紊。銀行賬戶的往來記錄一絲不苟,大額支出使用支票,小額支出則用現金,慢慢地也積累了足夠的『經濟基礎』。無限美好的生活在丹尼斯·卡斯卡特面前展開。英俊富有,意氣風發,擁有一位美麗而柔順的情人,世界為他而敞開。
  「然後,尊敬的閣下們,平地一聲驚雷,戰爭的爆發摧毀了他的光明前途——無情而殘忍地粉碎了他的安全保障,推翻了他野心勃勃建立起來的基業,顛覆了可以讓生活更美好、愜意的一切東西。
  「你們已經聽過了有關丹斯尼·卡斯卡特輝煌軍旅生涯的故事,這裡我不需要詳細闡述。像其他年輕人一樣,他英勇參軍,度過了五年緊張的時間,最終發現自己除了生命和健康,還有朋友間的快樂幸福,什麼都沒有留下,他的生活完全被摧毀了。
  「他的巨額財富——大部分都投資在俄國和德國有價證券上——事實上也都隨風而逝。你會說,對一個資歷這樣豐富、社會關係這樣良好、身邊有那麼多機會的年輕人來說,這有什麼要緊?他只要再安靜地等幾年,他失去的一切就會回到他手裡。唉!尊敬的閣下們,可是他沒法等。他需要大量的錢,而且馬上就需要,要不然他就會失去比金錢和野心更為寶貴的東西。
  「尊敬的閣下們,在那封讓人哀憐的信中,最讓人動容、最讓人覺得可怕的就是那句坦白的話:『我知道你不會對我忠誠。』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擁有的不過是表面的幸福——再清楚不過——他的幸福是沙灘上的城堡,只不過是海市蜃樓而已。『你的謊言我從來都知道。』他說。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她就對他說過謊,他都知道,但是這些認知在這份致命的迷戀面前顯得軟弱無力。尊敬的閣下們,如果你們中的任何一位曾經經歷過這種不可抗拒的愛戀——可以說是宿命般的——就可以體會這種感受,而不需要我用拙劣的語言來解釋。一位偉大的法國詩人和一位偉大的英國詩人對此做了精闢的註解。拉辛是這樣描述這種迷戀的:『維納斯緊緊纏著她的獵物。』莎士比亞將情人間這種絕望的固執化為兩句哀怨的詩行:『如果我的愛人發誓她說的是真的,那麼我就相信她,雖然我知道她在撒謊。』
  「尊敬的閣下們,卡斯卡特已經死了,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去譴責他,我們能給予他的只有理解與同情。
  「尊敬的閣下們,我想我不需要詳述這個不幸墮落的士兵、這位紳士發生了多麼令人震驚的變化。你們已經從格比·侯德先生那裡聽到這個冷酷、難堪事件的細節,並且,你們也聽到了死者在最後的遺言中流露出的羞愧與懊悔。你們知道他如何賭博,開始很誠實——然後不誠實。你們知道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獲得的一大筆神秘的現金是從哪裡來的,你們也知道這些錢是用來彌補銀行賬戶的虧空。閣下們,我們不需要用苛刻的語言來譴責這位小姐,儘管從他的立場來說,她對他太不公平。她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當他能供養她的時候,她會對等地支付自己的美麗、激情、良好的幽默感以及適度的信任。當他再也供養不起她的時候,她就會發現有理由為自己重新尋找一個位置。這一點卡斯卡特也很理解。所以他必須要有錢,用盡一切方法不擇手段地弄到錢。因此,他不可避免地變得墮落,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尊敬的閣下們,丹尼斯·卡斯卡特和他悲慘的命運就一同闖進了我的貴族當事人和他妹妹的生活中。從這個時候開始,所有錯綜複雜的情況綜合在一起,最終導致了十月十四日悲劇的發生,也因此我們相聚在這嚴肅而具有歷史意義的法庭中來揭開這一謎團。
  「大約十八個月前,卡斯卡特絕望地尋找安全而穩定的收入來源,他遇到了丹佛公爵,其父親是卡斯卡特父親多年的好友。隨著交往的逐步加深,卡斯卡特被介紹給瑪麗·溫西小姐,當時——就像她坦率地告訴我們的那樣——她正『無所事事』、『心裡厭煩』,並且因為未婚夫戈伊爾斯先生被免職而憂心忡忡。瑪麗·溫西小姐覺得自己有必要獨立起來,因此她接受了丹尼斯·卡斯卡特,當然有附帶條件,那就是:她是自由的個體,可以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方式過日子,不會受到干涉。至於卡斯卡特這方面,我沒法多加評論,他自己難堪的想法足以證明他的立場:『我確實是想用我妻子的錢來養我的情人。』
  「所有的問題就這樣糾結著,一直到今年十月份。卡斯卡特不得不讓西蒙妮·范德瑞獨自留在克萊貝爾大街,他得和他的未婚妻在英國待很長一段時間。或許到目前為止,他覺得很安全,唯一的缺憾就是瑪麗·溫西小姐,她自然十分不情願將自己交給一個自己並不愛的男人,因此到現在,她都避免去確定具體的結婚日期。克萊貝爾大街那裡的錢比以往更少了,但是禮服、女帽、娛樂消遣等花費一樣都沒有減少。而且,就在這時,范·漢普汀克先生,一位美國百萬富翁出現了,他們在樹林、在賽馬場、在歌劇院、在丹尼斯·卡斯卡特的公寓裡約會。
  「但是,瑪麗·溫西小姐對他們的婚約越來越感到焦灼不安。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戈伊爾斯先生的職業生涯忽然出現光明前景,薪水適中,足夠他養得起妻子。瑪麗·溫西小姐下定決心,要跟戈伊爾斯先生私奔,而且選擇了十月十四日凌晨三點鐘的時間。
  「十月十三日週三晚上大約九點半,在裡德斯戴爾參加聚會的人們分別後各自準備回房睡覺。當僕人弗萊明拿著信件走進來的時候,丹佛公爵在獵槍室,其餘的男人在檯球室,而夫人小姐們則已經回房休息。對於丹佛公爵來說,信件讓人震驚和不愉快。而給丹尼斯·卡斯卡特的那封信——這封信的內容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但是我們輕易就可以猜想得到。
  「你們也聽到了阿巴斯諾特先生的證詞,在閱讀這封信之前,卡斯卡特滿懷欣喜和希望地上了樓,也曾提到過他希望快點兒定下婚期。在十點過一點兒丹佛公爵上樓找他的時候,他的情緒已經發生極大的變化。公爵還沒有提出他遇到的問題之前,卡斯卡特就粗魯地大喊大叫,似乎處於崩潰的邊緣,要求獨自待著。尊敬的閣下們,根據我們今天聽到的一切信息——范德瑞小姐十月二十五日將要乘坐伯侖加利亞號出發去紐約——我們很難猜測出卡斯卡特在當時收到了什麼樣的信息,以至於讓他改變了整個人生觀嗎?
  「在這個不幸的時刻,卡斯卡特不得不正視自己一直自欺欺人的假象,面對他的情人要離開他的事實,而丹佛公爵則帶著譴責來找他。他向卡斯卡特指責那件卑鄙的事實——就是這個男人,吃住在他這裡,受他的庇護,並且即將娶他的妹妹,卻是一個騙子,抽老千。卡斯卡特並不否認這個事實——他非常傲慢地宣佈不想娶那位已經跟他有婚約的貴族小姐——這時公爵禁止他再與瑪麗·溫西小姐接觸或說話,這是讓人驚訝的事情嗎?我認為,閣下們,任何一位有尊嚴的男人都不會選擇別的方式的。我的當事人本打算第二天就讓卡斯卡特離開那幢屋子,但是當卡斯卡特瘋狂地衝進屋外的暴風雨中時,他又心軟地讓他回來,甚至讓僕人留著花房的門,以便卡斯卡特回來。確實,我的當事人叫卡斯卡特惡棍、傻子,說要把他踢出家門,但是他這樣做不是沒有理由的。在說這些的同時,他也朝窗外喊過——『快點兒回來,你這個傻子。』或者像某個證人說的:『你這個——傻子』——幾乎帶著深情的迴響。」眾人笑起來。
  「我想提醒閣下們關注關於動機的觀點,而這一點就是對我的當事人及其不利的一點。有人暗示他們爭吵的原因不是丹佛公爵在辯護中提出的那樣,而是他們的私人恩怨。為了證明這一點非同小可,一位特別的證人——羅賓遜先生——出場了,他因為對那次的事情懷恨在心,將他發現的一個細枝末節誇大成一個重要的證據。閣下們,你們也已經見到了他在證人席上的行為舉止,你們自己可以衡量他的觀察有多少份量。而現在我們可以證明引起這場爭吵的原因,就是我們現在發現的事實。
  「因此卡斯卡特衝進花園,在寒冷的雨夜中徘徊,思考著將來的人生,思考著他即將失去的愛情、財富與尊嚴。
  「而且就在這時,走廊的一扇門被打開了,一個偷偷摸摸的腳步聲下樓來。我們現在知道那是誰的——佩蒂格魯·羅賓遜夫人沒有弄錯,那扇吱呀作響的門確實是丹佛公爵房間的。
  「這一點,我們都承認。但是僅從這一點,我們博學的朋友就展開起訴,這是不足取的。這樣就暗示著,公爵在將整個事情思考一遍之後,認為卡斯卡特的存在對社會來說是危險的,覺得他還是死了好——或者認為他侮辱了丹佛家族,這份恥辱只能用血來洗清。我們由此認為公爵摸下樓梯,從書房桌子的抽屜裡取來左輪手槍,在黑夜中找到卡斯卡特,將復仇的子彈射進他的體內。
  「尊敬的閣下們,我還有必要指出這個暗示的內在不合理性嗎?他有什麼理由用這樣殘忍的方式策劃這樣一場謀殺——就是為了永久擺脫一個用一句話就能甩開的人嗎?有人向你們假設公爵回去思索之後,感覺受到的屈辱被無限放大——被放大到很大的比例。對於這個假設,閣下們,我只能說這個念頭太薄弱了,還不足以促使他謀劃這樣一場謀殺,而且謀劃得如此精密。我不需要浪費我的時間和你們的精力來討論這個假設。那麼現在,假設這場爭吵的原因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以至於公爵認為卡斯卡特會為他帶來極大的傷害。關於這個觀點,我們已經提到過,這個假設不過是空中樓閣,現有的事實完全不能為其提供解釋,我們博學強記的朋友並不能用現有的事實來加以合理解釋。提出不同的謀殺動機,只不過證明了他們意識到這是他們控方的薄弱之處。坦率地講,他們只不過想方設法要找出一些解釋,使得這場不合理的控告顯得可信。
  「並且,在這裡,閣下們,我再次提醒你們注意帕克偵探提出的關於書房窗戶的那條重要證據。他告訴我們窗戶插銷是用小刀從外面撬開的。如果是丹佛公爵干的,十一點半的時候他正在書房裡,他還用得著撬窗戶嗎?他已經在屋子裡了。另外,我們在卡斯卡特的口袋裡發現了一把刀,刀刃上有摩擦的痕跡,好像是撬動金屬物品造成的,這進一步說明了不是丹佛公爵而是卡斯卡特本人撬開窗戶,拿走了手槍,而他卻不知道花房的門是給他留著的。
  「但是今天我們沒有必要詳細分析這一點——我們知道當時卡斯卡特上尉在書房裡,因為我們還有吸墨紙的證據。吸墨紙上透著他寫給西蒙妮·范德瑞的信的痕跡,而且彼得·溫西勳爵也告訴過我們在卡斯卡特死後不久,他是怎樣從便箋簿上取走那張紙的。
  「請允許我向你們指出這個證據中最重要的一點。丹佛公爵曾經告訴過我們,他在十三號之前曾經與卡斯卡特一起在抽屜裡看到過那支左輪手槍。」
  英國皇家總管大臣說:「等一下,伊佩先生,我筆記上記的與你說的不完全一致。」
  律師說:「如果我有錯誤,請您指出。」
  「我來讀一下我這裡記的。『我要找一張瑪麗的老照片給卡斯卡特,結果偶然找到了這個。』這裡面沒有涉及卡斯卡特是否在那裡。」
  「如果您繼續看下一句話——」
  「當然,下一句是『我記得當時說怎麼都銹成這樣了』。」
  「下一句呢?」
  「『這是你與誰的對話?』答說:『我確實不記得了,但是我清楚地記得說過這些話。』」
  「是這樣的,閣下,當我們的貴族說他正在給卡斯卡特找一些照片的時候,我想我們可以推斷他的這番話是對死者說的。」
  皇家總管大臣對整個法庭說:「閣下們,當然,你們應該對這個假設的價值做出你們自己的判斷。」
  律師說:「如果閣下們能接受丹尼斯·卡斯卡特知道這支左輪手槍存在的事實,那麼他是什麼時候看到這支槍的,就無關緊要。就像你們聽到的,抽屜的鑰匙經常插在鎖眼裡,忘了被拿走。他有可能在任何時候看到它,在他找信封、封蠟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的時候。無論如何,我相信那天晚上馬奇班克斯上校夫婦聽到的聲音是卡斯卡特發出來的。當時他正在寫他的辭世信,或許手槍就橫在桌子上他的面前——是的,就在這時,丹佛公爵走下樓來,並且走出花房的門。這是整個事件中不可思議的地方——一次又一次,我們發現兩件不同的事情出現,它們之間完全沒有關聯,卻不可思議地發生在同一時間,以至於產生了無盡的混淆。我在這裡用『不可思議』這個詞——不是因為某些巧合不可思議,因為我們在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會遇到一些即使是妙筆生花的小說家也難以想像出來的事情——只不過是為了比我們博學的首席檢察官搶先說出這句話,他本人正準備著把它化作飛鏢,然後反擊我。」眾人又是大笑。
  「閣下們,這是第一處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我也不避諱使用巧合這個詞。十一點半丹佛公爵下樓,而卡斯卡特進入書房。博學的律師在交叉審問的時候,提出我的當事人前後證詞的矛盾之處,這是無可非議的。當事人在審訊期間說他兩點半之前沒有離開房間,而他現在的陳述則說他在十一點半就離開了。閣下們,你們會對公爵這樣做的動機做出什麼樣的解釋呢?我想我必須再一次提醒你們,第一次審訊的陳詞使每個人都認為槍聲是發生在三點,而且當時這個誤述對於建立不在現場的證據是毫無用處的。
  「無形的強大壓力被施加在公爵身上,他無法建立十一點半到三點之間他不在現場的證據。但是,閣下們,如果他實話實說,說明自己在這個時間段內一直在沼澤地遊蕩,沒有遇見任何人,那麼他能建立一個什麼樣的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呢?他沒有必要為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每件小事都羅列動機。沒有明確的對立證據來懷疑他的陳述。在發生了與卡斯卡特爭吵的一幕之後,他出去走走,讓自己平靜一下,這也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證言疑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