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節

  方剛抽了口煙,說:「就是怎麼也燒不化的那塊骨頭,凡是橫死者,基本都會有一塊怨骨,就是怨氣鬱結的地方,不一定是哪個部位。」
  老謝仔細記錄:「方老闆,多說幾句吧,上個一百泰銖說了那麼多,這次才幾句話啊。」方剛哼了聲,說不是這個說少,而是上個說多了。老謝只好苦著臉繼續掏錢,這時舒大鵬不耐煩地站起來:「我走了,真他媽的沒意思!」
  老謝只好跟著舒大鵬與方剛分別。臨走時方剛讓他去結賬,老謝嘿嘿笑著:「方老闆,今天這頓飯應該是我請的,可是你看,你動動嘴就在我這賺了三百泰銖,是不是該你請客啊?」
  方剛生氣地說:「這是什麼規矩?才三百泰銖就想讓我請客?這頓飯都不止三百泰銖吧?」服務生送來賬單,顯示是兩百六十泰銖。老謝嘿嘿笑著:「你看,方老闆,還能剩四十泰銖呢嘛。」
  「行啊謝老闆,把賬都算到我骨頭裡去了!」方剛氣得直笑,只好掏出錢來結了賬。
  方剛給老謝指了條路,讓他從BRT車站乘大巴車往東北方向去班坤宋,半路的時候下車,再朝西北走十幾公里,就是一大片屍林。老謝問什麼叫屍林,方剛說:「屍林就是亂葬崗的意思,很多死者家屬太窮買不起棺材,就用裹屍布把死者淺淺一埋,你去了就能看到。」
  還沒等去,老謝已經開始覺得雙腿打戰。
  老謝先在附近的小商店買了背包、幾個大塑料袋和一把小鐵鏟,在乘大巴朝班坤宋的半途中,老謝和舒大鵬下了車,折向西北走了十幾公里,果然看到一大片墳地,有的帶墳包和墓碑,但更多的只是橫七豎八擺放的棺材,有的棺材板已經被野狗掏出大洞,裡面也不知道是屍體還是破衣服,拽得到處都是。放眼望去,起碼有幾十條野狗在打鬧嘶咬,看到有人走近,野狗眼睛裡閃著光,嗚嗚低鳴著慢慢後退,然後轉頭跑開。
  正是下午兩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但老謝卻覺得渾身發冷,都要尿褲子了。舒大鵬問:「從哪動手啊?快點兒吧!」
  老謝解下背包,說:「舒老闆,我嚇得沒力氣了,你看能不能幫幫我?」
  「怎麼幫?」舒大鵬問。老謝說就幫我動手鏟點兒墳土就行,舒大鵬說:「大老爺們嚇成這樣?真他媽沒用!」舒大鵬拿過鐵鍬,兩人好不容易找了個呈三角形分佈的墳包,把中央的土鏟了一大塑料袋。在找的過程中,老謝看到很多從棺材裡滾落出來的屍體,有的已經白骨化,有的半爛不爛,白骨上附著肉。有的似乎剛剛被扔到這裡,屍體才開始腐爛,爬的全是蛆蟲。
  老謝邊走邊大口喘氣,胃裡一個勁翻騰,強忍著沒吐出來。這時,舒大鵬指著一處地方:「那裡有裹屍布,要不要?」老謝抬頭看去,那邊有個被白色裹屍布包著的屍體躺在地上,身上和頭腳用麻繩草草捆了幾道。他擺了擺手:「我、我不行了,舒老闆,你幫我弄吧。」
  舒大鵬又翻了翻白眼:「你說的是讓我陪著壯膽,可不是什麼都讓我動手,除非加錢。」老謝問加多少,舒大鵬說再加一千泰銖。老謝沒辦法,只好同意。舒大鵬讓他付現金,老謝很生氣:「我還能跑了嗎?」
  舒大鵬嘿嘿笑:「跑你是當然跑不掉,但萬一你沒錢呢。」老謝只得從皮包裡取出三千泰銖給他。舒大鵬這才吹著口哨過去,蹲下將那具屍體的裹屍布解開,把屍體抖到旁邊,將裹屍布裝進塑料袋。
  老謝很不理解,這個舒大鵬為什麼完全不害怕,難道經常做這種事?舒大鵬問老謝還要不要收集點死者屍骨,之前方剛不是說骨灰也要嗎,老謝心想,方剛說要橫死的才有效果,就算了。
  兩人離開屍林,步行回到路邊等待路過的大巴車,然後在站點分開,一個往西,一個往北。回到孔敬的老謝魂都快丟了,晚上做了半宿的噩夢,夢到那具包在裹屍布裡的屍體走進臥室,站在床頭一直看著他。
  第二天,老謝覺得頭昏沉沉的不舒服,心想以後這種事打死也不去了。
  收集骨灰的事,老謝找到了另外的門路,他在孔敬府殯儀館結識了一名燒屍工,讓他把凡是橫死者的骨灰留下一份,每份兩百泰銖,要是孕婦的或者有怨骨,那就是每份四百。
  東西集齊,老謝將墳場土用細篩仔細過了好幾遍,篩得又細又均。再把裹屍布剪成無數個小塊留著備用。骨灰則分別裝在小口袋裡,外面貼上標籤,寫清死者的死亡時間、年齡和死因等詳細信息。
  當阿贊洪班看到這些陰料時,就把眉頭皺起來了:「什麼東西?」
  老謝連忙解釋,說陰牌就要有陰料,這些都是製作陰牌的原料,他好不容易花高價才搞到手的。阿贊洪班問:「下一步呢?」
  「我先去採購配件,到時候你邊制牌邊加持就行。叔叔,你知道用什麼法門來加持嗎?」老謝問。
  阿贊洪班說:「當時那位達林康教過我怎麼用控靈術加持陰物,我現在掌握兩種法門,一個是緬甸控靈術,另一個是儺巫術,我分別試試,先加持兩塊佛牌出來看看效果有什麼區別。」老謝連連點頭。
  在泰國,有關佛牌的飾物和配件最好買,不光雜貨市場很齊全,甚至連711店裡都賣大廟定期加持出來的新牌。老謝買了各種各樣的佛牌外殼、邊框和鏈子共幾十種。阿贊洪班用老謝從寺廟井中打出來的水,將墳場土和骨灰和成細泥,再填到木製模具中壓成型。在製作過程中,阿贊洪班一直用咒語加持。
  佛牌之所以有法力,就是製作者用咒語加持的結果。龍婆僧是用古代流傳下來的佛經秘咒加持,而那些阿贊師父用的就是各地的控靈咒。不光泰國,在緬甸、柬埔寨、越南和馬來都有古老的控靈術,一代一代師徒傳承下來,有的完整有的殘缺,但都有自己的效果和特點,像阿贊洪班跟阿贊達林康學的就是緬甸法術。
  都說人死如燈滅,其實世間各個角落,只要有人生活的區域,都有無數我們看不到的陰氣,在四處遊蕩徘徊。在龍婆和阿贊師父用咒語加持佛牌古曼的時候,那些陰氣中所附帶的靈力就會被咒語所吸引,附在佛牌之中,所以佛牌就有了法力。而那種能把完整的人類靈魂禁錮在佛牌古曼中的,就屬於入靈的牌了,效果更強。但首先要能感應到一個強烈的陰靈才可以。
  阿贊洪班分別用緬甸術和苗族儺巫術製成兩塊外表看上去完全相同的掩面佛牌,為保險起見,他還繼續用各自的咒語在午夜時分連續加持了七天。直到那位龍老闆打電話催促,加持才算結束。
第356章 多災的工地
  龍老闆把兩塊佛牌拿在手裡比較,問老謝有什麼區別。老謝笑著說:「這是用兩種不同的法門加持出來的,你看哪塊對你有感應。」龍老闆分別把佛牌握在手心,抵在額頭閉著眼睛,最後挑了那塊用儺巫術加持出來的,說:「這塊佛牌我在摸的時候,身體會感覺發冷,不知道是不是有緣分。」
  老謝說:「當然啦,那你就請這塊回去吧,這是心咒,你不要弄丟了。」那張紙是阿贊洪班將儺巫術中與鬼神溝通的幾句挑出來,由老謝用羅馬注音標好,打印在紙上的。
  支付了剩下的一萬泰銖之後,龍老闆戴著佛牌走了。去掉給舒大鵬的三千和一些零碎花費,這筆生意賺了一萬出頭,再加上之前給小男孩阿育施法的費用,不到十天就賺了兩萬泰銖。老謝非常高興,連忙給家裡匯去三千塊錢,沒想到他老婆很不高興,問為什麼這個月才匯錢來。
  「你不知道呢吧,我已經把騰沖的遠房叔叔洪班接到泰國了,讓他在這裡做法師,我們倆合作,以後賺錢機會就更多啦!」老謝說。
  他老婆哦了聲:「你這個什麼叔叔,我看也沒啥法力,咱兒子的病不但沒治好,還反而加重了。」老謝說那根本就不關洪班的事,巫術不是萬能的,要不然還建醫院幹什麼。他老婆不再多說,只告訴老謝不要在泰國花天酒地,把錢多寄回來才是正經。
  老謝連忙說:「我在這邊恨不得睡大街,省錢給兒子治病,哪有花天酒地?」他老婆哼了幾聲,不再多說,就把電話掛斷了。
  晚上躺在床上,一想起尿毒症的兒子,和那個就知道要錢的老婆,老謝就睡不著覺。他又想起之前問洪班的妻兒在哪裡,他回答說都死了,到底是怎麼死的?車禍,生病?他很想問,但又怕洪班不高興,也就算了。
  十幾天後,那位龍老闆給老謝打電話,語氣很沖,像吃了炸藥似的:「謝老闆,怎麼回事?你這佛牌既有效果又沒效果!」
  老謝沒聽懂,讓他說清楚點兒。龍老闆氣憤地說:「自從戴上這塊佛牌之後,我那些症狀還真消失了,晚上再也不做噩夢,更沒有夢遊。白天也不心慌了,可奇怪的是,我的工程現場幾乎每天都要出事,今天有個工人居然被鏟車給鏟掉一條胳膊,前天有工人從腳手架掉下來,摔壞了手臂神經,五天前挖掘機倒了,壓在電機上發生爆炸,七天前有人工人爬攪拌機查看水泥余量,竟掉進去了,差點被水泥淹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沒事了,改成工地出事了?」老謝疑惑,難道厄運還能轉移不成。為了讓龍老闆消消氣,老謝提出可以和阿贊師父去你的施工現場看看,但要收車馬費。龍老闆生氣地說:「我這邊好多工人出意外,都來找我賠錢,你還要收費!」
  老謝嘿嘿笑著:「龍老闆呀,一碼歸一碼,你那邊工地出意外,就是因為鬧邪嘛,陰牌不是萬能的,當初讓你直接做法事可你又不肯。阿贊師父平時特別忙,這樣吧,看來老客戶的份上,如果你願意施法而且成功了,我們只收五萬泰銖,車馬費就免了。要是你不願意,或者施法沒成功,就給個三千泰銖表示一下。要是這樣也不同意,那我也沒辦法啦。」
  龍老闆早就沒了主意,只好答應,讓老謝盡快和阿贊師父過來。
  兩人到了烏汶,這是烏汶市南部的一處規劃地,由當地政府包給中國的工程公司來施工。規模不算小,光挖掘機和塔吊就有七八台,地基的面積也有上萬平方米。左側是工人居住的活動房屋,右側是幾間臨時辦公室,龍老闆就住在辦公室裡。
  工地似乎停了工,龍老闆坐在辦公室沙發上,愁眉苦臉,好幾名穿著工作服的工人和婦女站在屋裡吵吵嚷嚷,有工人胳膊和頭部打著繃帶。看到老謝和阿贊洪班進來,龍老闆對大家說過幾天就給錢,正在想辦法借呢,光吵也沒用。工人和家屬悻悻地出了辦公室,老謝說:「龍老闆,這都是出事的工人?」
  「是啊,他媽的天天來找我要醫藥費!」龍老闆把那條掩面佛牌拍在茶几上。
  老謝說:「之前是你身上有陰靈糾纏,後來請了佛牌,把陰靈驅走,但它們恨的其實還是你,於是只好在你的工地上遊蕩搞動作。你身上這些事發生了多久?」
  龍老闆想了想:「有近兩個月了吧,怎麼?」老謝讓他仔細回憶,開始發生這些事的時候,他有沒有做過什麼事,遇過什麼奇怪的人,或者去過什麼不正常的地點。龍老闆想了半天,搖搖頭:「沒有,這幾個月除了在工地盯進度,就是吃飯睡覺,哪也沒去過。」
  老謝問:「你沒有出去給工人們借錢?借錢的時候有沒有和人發生過口角什麼的?」龍老闆說,他的上級單位是南通某建築公司,要錢也只是通過電話,已經多半年沒面談過了,正準備回國去討債。老謝心想這就奇怪了,什麼事都沒做過,怎麼撞的邪?
  又打聽了一下,得知龍老闆的工地已經開工近一年,由此判斷,應該不是因為在這裡施工而驚擾了什麼東西。老謝問龍老闆有沒有施工的時候挖出過奇怪的東西,比如棺木甚至屍骨,龍老闆臉色變了,連聲說沒有。
  龍老闆看到站在門口,正朝外看的阿贊洪班,說:「阿贊師父在看什麼?」
  老謝走過去問,阿贊洪班指著外面的施工現場:「這裡有怨氣。」
  「什麼地方?」老謝和龍老闆都走過來,老謝問。阿贊洪班搖搖頭:「具體還不知道,最好等到午夜的時候,我可以施法感應一下。」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