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聽到那老馬二字之後,劉萍倒是想起了聚陰盆正中所埋的馬老寡婦,不知這老馬跟她是不是有什麼關係。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卻也不好多問,於是便將心裡頭的疑惑暫且擱置一邊。
  那朱郎中對於劉萍一夥兒人的到來,似乎並無驚訝,依舊低著頭,自顧自的哄著那窩籃裡的嬰孩兒,姿態從容,沒有一絲慌張之意。
  站在溶洞洞口處的王長貴,冷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朱郎中,也並無開口的意思,兩方就這樣相持了許久,最終卻是葛五先忍不住了,他說道:「王大仙,這幾個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吶?」
  王長貴沒有回他,依舊保持沉默,葛五見吃了個閉門羹,便也不再多言,哼唧了兩聲後便又安分了下來。巖洞之中再次陷入了沉寂。
  雖說劉萍和徐雲德也不知王長貴究竟在想些什麼,如今又為何啥也不說、啥也不做,但他們知道他的所為,定然有他的緣由,畢竟以目前的修為看來,王長貴還是三人之中最高的一個,所以說劉萍和徐雲德在正常情況下,都會以王長貴馬首是瞻。
  終於,在大伙全都等的不耐煩的時候,卻是那朱郎中先動了,只見他放下了手中之事,站起身說道:「王大仙的練氣吐納之法,著實高明,我甘拜下風!」
  王長貴聞言,輕聲笑道:「若非我今日早晨得有感悟,突破了瓶頸,此番鬥法定會敗於你手!」
  那朱郎中一聽,或許是從這話中猜測到了些什麼,神色稍變地說道:「王大仙,那青囊魂注一書所載,還合你的胃口?」
  王長貴搖頭道:「青囊魂注,雖是千古奇書,但裡頭所載諸多術法,過於邪異,不適存在於世,我更沒有修習半分,只是……我心中有些疑惑,還想向你討教一番。」
  朱郎中聞言,連連點頭道:「王大仙有何事問我,儘管問便是了。」
  王長貴說道:「倘若我沒有猜錯,此書所載應是苗疆黑巫之法,你先前用在鄭志成身上的生抽人靈、屍魂兩用之術與出自蚩尤麾下黑巫創出的趕屍之法頗為相似,而我的疑惑便在這裡,若說這青囊魂注果真是蚩尤年代所留,那時候苗疆之內尚不曾有青囊之說,為何此書會以此命名?另外此書又怎會存在於這山東境內的馮家?而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聽了王長貴的這一連串疑問,那朱郎中臉上笑意漸濃,隨之哈哈一笑,說道:「果真不愧是中原道家之後,單從一本古籍之中,便能看出這些問題來,實在叫人佩服!好吧,既然事已至此,我便將各中緣由一一告知與你。首先,你所猜測的這些盡數屬實,這青囊魂注確實是出於苗疆,若說為何會存在於馮家,那還得從一百多年前說起……」
  隨著朱郎中的講述,眾人大致明白了這馮家與青囊魂注一書的淵源。同治年間,朝廷官軍曾對一苗人部落發起過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整個村寨五百餘人僅有兩人幸逃一死,一個是因命大,在當所有族人盡被驅趕至一山洞之內,並集體被施以火刑之時,因蹲在積水坑中才撿回了條性命,而另外一人則是恰好那幾日進山採藥,並不在寨中,所以才逃過一劫。
  而那進山採藥之人,便是朱郎中的先祖,也是當時村寨中的巫師,當他自山中回來之時,卻見村寨被毀,全族遭滅,自家家傳的趕屍秘錄也消失無蹤,萬念俱灰之下,他滿腹仇恨的開始打聽兇手,但卻在生平之內一無所獲,只是下半生一直在漢族度過,並留下了子嗣,使得這復仇之火也一同傳承了下來。
  一代傳一代,直到朱郎中這輩兒,終於讓他碰到了同族的另一倖存者後代,而此人便是站在洞中的那個老馬!這老馬也果真就是那馬老寡婦的男人,老馬的先祖、也就是那個倖存者,自洞中爬出來之後,便一路尾隨官兵出了苗寨,暗查多年,最終才瞭解到事由竟然就是那本趕屍秘錄!但對於此書的下落與幕後的指使者卻都未能查出來,只是有些矛頭最終都指向了一人,而那人便是馮家的先祖。
  但即便如此,老馬的先祖卻也無計可施,一來沒有確鑿的證據,二來以他一己之力也無力對抗家大業大的馮家,所以在姓馮的辭官定居孤雲焦之後,也來到了此處成家立業,一生自始至終都在探查線索,但奈何此事竟像從未發生過一般,馮家之人一直也沒有再提過關於趕屍秘錄的隻言片語。
  一晃百年,直到朱郎中與老馬碰頭,兩人一拍而就,朱郎自恃有些巫術,於是便費盡心思的在馮家找尋線索,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這塵封多年之事終於顯露了出來,另外巧合的是那付三叔,竟然是與馮家先祖同去澆滅村寨的官員之一的後人,所以他也知曉此事!
  聽到此處,大家心裡的疑惑似乎解開不少,但劉萍卻又問道:「那馮家得到此書之後,並沒人修煉,或者說他們家原本就不是修道之人,何故要費此周章,不惜殘殺五百餘人來搶奪此書?另外那付三叔的先祖,竟然當年便已知曉此事,可卻為何遲遲不動,只等百年之後,他的後人才又打起了此書的主意?另外,你不是說這書原本是叫趕屍秘錄嗎?馮家之人又為何將其改名為青囊魂注呢?」
第155章 當年的誓言
  朱郎中回答道:「想必是當年此事鬧得甚大,已然驚動了同治皇帝,另外趕屍秘錄中據說藏有天大的秘密,不在術法,也無關其中圖譜,但那秘密究竟是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據我推測,當年朝廷一定是有關於這方面的流傳的,那馮家先祖怕惹來麻煩,所以改了書名,想來百餘年間也是未曾參透其中之秘,又不敢聲張,所以才會作此姿態的吧。」
  劉萍皺眉沉思道:「天大的秘密,不在術法、不關乎圖譜?那會是什麼呢?想必付三叔多半會知曉些什麼,要不然也不會時隔百年,還打起此書的主意!」
  朱郎中點頭笑道:「不錯,姓付的確實知道一些,但他口風卻是緊得很,我多次追問他都不曾透露隻言片語!於是我便決定自己解密,他不說,於我也沒用武之地了,何況他既然知曉此事,那我便留他不得!」
  聽到這裡,王長貴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不想此事竟還涉及到了漢苗之間的鬥爭!」
  那姓朱的冷聲一笑,說道:「滅族之仇,奪寶之恨,雖說時隔百年,但怎可輕易磨滅!我今日所做之事,全是他們的先祖自己種下的惡果!更何況那趕屍秘術原本就是我們苗人的東西,我現在只是想討回來而已。」
  劉萍一聽這話,頓時開口反駁道:「朱郎中此言差矣,自古至今,各朝戰火連年,六國之爭、三國之亂、隋滅唐興等等,且不說異族了,就是漢族之間的內鬥,也從未停歇過,那些喪命於古戰場上的戰士之後,若都像你這般尋仇,這世道豈不亂了?」
  聽劉萍這麼一說,朱郎中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最後只得擺了擺手說道:「你跟我說這些又有何用?如今我已回不了頭的,況且我也不屑回頭,要怪就只能怪那信馮的先祖當年犯下的罪過,怪不得其他。」
  見那姓朱的神色有些扭曲,王長貴說道:「這些暫且不談,那我問你,既然你已經害死了馮家上下,甚至連姓付的都已死於你手,況且書也被你尋回了,你的目的也該達成了吧,可為何還要殘害那些無辜之人?難不成他們與你也有仇?」
  朱郎中一聽,頓時哈哈大笑起來,但臉上神色卻充滿了陰狠,他說道:「當年為了此書,他們能滅我全族,如今我多殺幾個漢人又算得了什麼……」
  站在王長貴身旁的徐雲德一聽,頓時火起道:「老道,這姓朱的已經被仇恨熏昏了頭腦,失了人性,咱還跟他廢話什麼!」
  朱郎中止住笑聲說道:「事已至此,我們也確實該做個了斷了,相傳漢人的道術、武功皆是神鬼莫測,今日就讓我見識見識吧!」
  王長貴一聽,隨即叫劉萍等人暫且退後,自己則捏了一紙道符在手,也不多言,冷眼看著朱郎中,似乎在等他先發難。
  朱郎中哈哈一笑,隨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木盒,打開之後,只見那盒中裝的竟是一直怪異的小蟲,通體烏黑,僅有拇指大小,一對長長的觸角不斷地抽動,顯得極其邪異。
  雖認不得這是個什麼玩意兒,但王長貴知道苗疆的御蠱之術非同小可,而這姓朱的又在此刻拿出此蟲,單從這一點看來,便知道那定非尋常之物,想至此處,王長貴也暗自提高了戒備。
  可誰知就在此刻,一直默不作聲的老馬卻突然擋在了朱郎中身前,只聽他說道:「老弟,收手吧!」
  那朱郎中似乎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當口,老馬竟然會站出來阻止自己,滿臉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老馬說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馬歎了口氣道:「這些年來,我們想盡辦法迫害馮家,使得他們家破人亡,另外百年前也曾插手此事的付家後人,也死在了我們手上,這已經足夠了,剛才這位姑娘說的話很有道理,幾百年前的仇恨本就該讓他隨風而逝……」
  可沒等他說完,朱郎中便出言將其打斷道:「住口!老馬啊老馬,難道你忘了當年我倆一同立下的誓言了嗎?積怨百年的仇恨難道你都忘了嗎!」
  「我沒忘,但仇我們不是已經報了嗎!朱老弟,你已經入邪了,回頭吧!」老馬悲切地說道。
  「回頭……哈哈……你叫我回頭!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我還回得了頭嗎!你說愁已經報了?難道當年參與此事的就只有那馮家和付家不成!若我不解開趕屍秘錄中的秘密,又怎對得起冤死的先祖!老馬,難道你還不明白?自打我們一同起誓之刻起,我們便已經回不了頭了!」說罷,只見他騰出了一隻手,從腰上摸出了一個精緻的笙來,質地怪異,不像是木頭也不像竹子,然而王長貴和徐雲德卻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人骨所做。
  見朱郎中掏出這玩意兒之後,那老馬神色一驚,隨之就要上前搶奪,但卻為時已晚,朱郎中將骨笙放在嘴邊吹出了一道怪異的聲響!頓時,一直默默的站在他身旁的那個灰衣男子抬起了頭,臉上絲毫沒有一點血色,雙滿通紅,一看就知定是中了邪術。
  與此同時,那朱郎中叫了幾聲奇怪的言語,多半是苗疆的土語,那灰衣男子聞聲之後,身形一晃,以極快的速度躥至老馬身前,不等老馬有所反應,胸口便挨上了一拳。
  那灰衣男子力道大得驚人,這一拳竟將老馬捶出兩三米高,四五米遠,摔落在地的老馬,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隨之掙扎了兩下便沒了動靜,不知是死是活。
  眾人見狀之後,皆是大驚,沒想這男子竟是這等厲害,隨意的一拳就有此等威力,比起那屍化後的鄭志成而言,還得強出數倍不止!
  看到王長貴他們臉上流露出的震驚之後,那朱郎中放聲大笑地說道:「今日你們來到此間,根本就是自尋死路,若沒有十分的把握,我豈會在此坐以待斃?」
  隨著那灰衣男子的步步逼近,一股無形的壓力逐漸籠罩,王長貴冷眼直視著他,心知此「人」不好對付。
  突然間,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兀的響起,將大伙都嚇了一跳,與此同時,只見那灰衣男子的胸口猛地炸出一團血霧。原來是張老頭對他開了一槍。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這連皮糙肉厚的野豬都能放倒的獵槍,竟然對這男子不起作用!當然,此時的他並不知曉,眼前這灰衣男子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徐雲德也深知獵槍的威力,見打在那男子身上之後,它卻是連半步都沒往後退,只是稍稍的停滯了一下,由此可見它身上的蠻力是多麼的驚人。
  「讓我來會會他!」徐雲德低聲對王長貴說了一句,隨之便邁步走了上前,此刻早已是施展起了降妖手的他,雙手金光乍現,握著的漆黑短刀也黑芒閃閃,叫人看著心生怪異。
  走至男子近前,徐雲德二話不說,揮刀便上,這回他絕不再像對付鄭志成那般的憋手蹩腳了,而是一上來便下了死手,只見他身法迅捷,腳步靈活,漆黑短刀左右翻飛,直看得葛家兄弟等人目瞪口呆。
  可戰鬥中的徐雲德卻是越打越心涼,因為他刀刀皆是照準要害,那男子雖說看上去像被自己逼得毫無還手之力,但卻每每緊要關頭,總能險之又險的避開刀鋒,另外儘管也有幾刀劃在了它的身上,但它卻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影響!相反,那男子卻是越戰越勇。
《靈怪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