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在我看來,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生死之道,是不該有任何超常的現象的,而我們這樣的人存在,也正是為了讓這種不正常的現象終止。
  我問老太太,老頭子去世後,家裡是否留下了什麼他生前喜愛的東西,老太太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塊鬆緊表帶,殼已經磨得有點花紋且發黃,鮮紅色大頭指針的解放牌手錶。
  她說,這塊表是老頭的父親給他的,他去世後她自己就拿來戴上了,前後幾十年,一天都沒有讓表停止過。
  我明白了,也許人的一些感情就跟不斷走動的表是一樣的,也許中間會有些偏差,總是莫名其妙的或快或慢那麼幾分鐘,但是方向卻永遠都是一致的。
  而且我也確定了,老頭的靈魂留了下來,絕非是貪戀那麼一口酒,而是眷戀這個家。
  雖然很感動,但是我還是要告訴老太太,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帶走老頭的靈魂,讓他安生去該去的地方,不管是輪迴也好,還是升天也好,總之都比留在人間好。
  老太太說不必了,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本來家裡剩她一個人就孤獨得很,現在連老頭的靈魂也帶走,那家裡從此連點喝酒的響動都沒有了,於是她堅決不同意。
  這時候田小姐蹲在母親身邊,哭的像個淚人,她反覆說自己不是個好女兒,念高中開始都沒有能夠好好多陪陪媽媽,說過段時間就把媽媽接到重慶居住。
  我想我能夠體會田小姐當時的心情,畢竟女孩子的心思總是要細膩許多,也更感性,幸運的是她總算明白了,不管父親的靈魂在不在,不管父親的靈魂有沒有陪伴著老母親,她自己對母親的關心是不夠的。
  而她從來沒有想過,母親對於自己的孤獨從來不會跟女兒提起,正是因為希望能夠給孩子一個自在幸福的生活。
  就像那句很有名的詞,任你遠在他鄉,我只求你平安幸福。是的,我違規了。
  我沒有帶走老頭的靈魂,不過我對老太太說,如果今後老頭的鬼魂出了任何一點不好的事情,我會立刻帶走它。
  同時我告訴田小姐和她母親,如果今後假如母親也過世了,我會連同他們二老一起帶走。
  老太太看我同意了不帶走老頭,非常高興,給我倒了一杯酒,然後給那個空杯倒了一杯。
  我明白她的意思,輕輕碰杯,一飲而盡。
  隨後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響起,酒也少了下去。田小姐看到這一切,不再是剛剛那種驚恐,而是一種會心的笑容。
  但是我必須為這一杯酒付出代價,代價就是當天我們無法趕回重慶,因為酒駕是危險的。
  事後我跟彩姐和田小姐夫妻成了很好的朋友,常常一起吃喝打麻將,之後聽說她終於把母親接到了重慶來養老,於是我自告奮勇去火車站接老太太,那是夏天了,老太太穿著短袖花布襯衫,手腕上還帶著那塊解放手錶,看我來接她,很是高興。
  看到老太太精神很好,人也很快樂,我也替她高興。
  上車後她對我說,「重慶的酒好喝嗎?」
第四十七章 字條
  2009年夏天,我和彩姐終於拍了我們倆在一起後的第一套照片,對於影樓的攝影質量我不去評價,選擇拍攝的地點到是讓我感覺不錯。
  在沙坪壩歌樂山附近一個叫做「海石公園」的地方,據稱這個公園全是城堡式建築,清幽自然,是國內某個糕點大王興資修建的。
  不知道起初是不是因為希望修建給自己做個別墅什麼的,後來發現地方雖然很美,但是路實在太難走,於是索性對外開放成為公園,給諸如我一類的裝逼青年們提供一個可以肆無忌憚擺造型拍照的地方。
  認真說的話,我確實算是一個挺肆無忌憚的人,從小便是如此。記得小時候放暑假,父母怕我在家裡不老實,就把我送到單位組織的暑假活動班去,跟一群孩子們玩。
  我卻在那裡沒呆幾天就被值班老師一頓痛罵,還踢了我幾腳,從此記恨在心,於是終於被我逮到機會,夜裡翻窗進了活動室,滿滿噹噹的在他的凳子上拉了一泡屎,然後第二天很早就去了活動室,就等著看好戲。
  當起立坐下的一瞬間,她那種讓人非常愉快的慘叫聲沁人心脾,一隻惡魔在我的腦海裡狂笑,誰叫你要惹我呢。
  長大以後也是如此,由於我這一代人,深受香港某不良影片的影響,我不能說那部片子是古惑仔,它的出現,算是徹徹底底得打亂了我們這一代人原本安穩的生活,那幾年我算是給國家的VCD事業做了很大貢獻,租碟買碟都花了不少錢,結果人沒學好,一身劣習離開了校園。
  所以當現在有誰敢說自己肆無忌憚的話,我就會立刻肆無忌憚給他看。
  話說回來,那天在海石公園拍照的間隙,我跟彩姐坐在樹蔭底下歇息,彩姐提出她想去廁所,於是我陪著她去。彩姐是個狡黠的女人,當她想去廁所的時候,她不會問我廁所在哪裡,也不會自己默默就去了,她一定要用陳述的語氣告訴你,她想上廁所了,而這時的我總會很明白的告訴她,我陪著你去。
  於是在她上廁所的時間裡,我默默站在廁所門口,附近打掃衛生的大嬸們說的話,引起了我的興趣。
  也許你們會注意到這樣一個情況,但凡有大嬸出沒的地方,你是一定能夠聽到一些八卦消息的,或許這些消息對於茶餘飯後的人們來說,也就是道聽途說的一些傳聞,大不了也就再在茶餘飯後跟其他人提及一次。
  而對於我來說,卻是一種現象,一種情況,這個世界上,經常會有與我們擦身而過的訊息,對自己是否有用,在於聽的人是否用心而已。
  她們說到我當下所處的地方不遠處的一個村子,過程我實在沒有聽明白,大致的意思就是說那裡鬧鬼了,現在整個村子都在談論這個事情,卻總也找不到個答案。
  幹這個這麼多年,對鬼這個字我是相當敏感,乘著彩姐還沒出來,我問那個說話的大嬸,那家人大概在什麼位置,想來那個大嬸也是道聽途說,之告訴我在什麼什麼村,具體哪一戶她也不清楚,於是我暗暗記下了村子的名字,等到彩姐出來後,我們返回繼續拍照,結束回家吃完晚飯,我上網查了查那個村子的具體位置,打算第二天到那裡去打探打探。
  第二天我沿路去了那個村子,一路上路況極好,暢通無阻。除了拉石頭的鐵馬車跟我不到20公分多次擦身而過以外,也只不過掛了幾次底盤而已。
  在村子裡走走看看,四處找人打聽,我驚訝的總結。
  在我問到的每一個人裡,當我問起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們都會不約而同的跟我說到這麼一個情況。前陣子有一群從廣東來的人,說是要回村子裡祭祖,祖墳恰好埋在半山腰上,是個不大的土墳,當他們給墳翻新立碑的時候,山上到山下幾乎所有的水田水突然一下便渾濁了,特別是立碑的時候,水更是奇渾無比,還刮來陰風陣陣。
  於是當地人在他們這群廣東人三天祭祖的時候,派了幾個村民上山找到他們,說不能修墳立碑,水變渾濁,山上刮陰風,是因為墳的位置在地龍王的眼睛上,弄痛了地龍王,龍王發怒了。
  一開始那群廣東人還不相信,沒有理睬那些村民,等他們離開了以後,村子裡的人就跑去把那塊墓碑給推到了,留在村子裡的那家族人發現了,又把碑給立了起來,沒過幾天又被村民們推倒了,於是產生了矛盾,那家人還跟當地人打了一架。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現在還在繼續,一邊有人立碑,一邊有人推倒,奇怪的是每次當碑一立起來,整個山上的水田都會一片渾濁。
  對於龍王之類的傳說,我說實在的,我不相信。首先龍跟鬼不同,一個是活物一個是死物,一個是靈物一個是邪物,之所以強調我不相信,是因為我從不曾見過龍,而鬼到是很常見。
  我問那個村民,那家守碑守墳的後人住在哪那個地方,他給我指了路,於是我順著他說的地方,找到了那戶人家。
  剛走進那家周圍,附近不尋常的景象引起了我的注意。
  先是擋在小路中間一塊上寬下窄的石頭樁子,然後是道路兩邊歪歪斜斜被砍倒的樹樁,再是一路上經過的每一個電線桿上,都密密麻麻貼滿了黃色的符咒,非常怪異和矛盾,符咒是用來封印某些東西的,雖然並不像電視裡演的那樣,而那些七倒八歪的樹和莫名其妙的石樁,顯然卻是用來詛咒的,所以顯得非常矛盾。
  於是我帶著驚訝的心情,走到那戶人家門前,開始敲門。
  門上想必也是被人貼過符咒,因為那扇鐵門上滿是撕了又貼貼了又撕的痕跡。
  不一會門打開了,是一個看上去40多歲,黑黑瘦小的男人。我知道他現在正在和怎麼樣的事情糾纏,也就不必隱瞞自己的來意,我如實告訴了他,說我是來替你們解決這個問題的,不是來給你製造麻煩的。
  許久後,他才讓我進了屋。從他口中,我得知了事情更詳細的說法,他說那個墳裡,埋的是他的太祖父。
  66年的時候就下葬了,後來他家裡的後代大部分去了廣東,只有他一家留了下來,世代守候祖田。
《十四年獵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