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起初邪音還只是幽幽咽咽,隨著我們越靠近墓的主室聲音越清晰,女人的唱腔也越來越憂傷、悲涼。
  這幾句唱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只覺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掏空了,腳下發飄,人變的恍恍惚惚起來,渾渾噩噩的往那漆黑的石屋走去。
  「勾魂魅音。」紫衣這回聽了個真切,神色一變,抬手在我人中用力掐了一把。
  我只覺劇痛襲來,人又清醒了過來,魂海巨震,眩暈的厲害。這才知道要不是紫衣,及時弄醒我,怕是魂魄離體被勾走了。
  「是魅!無傷,守住神魂,我權且與她鬥上一鬥。」紫衣有些擔憂的提醒我,說完,妙目果決,兩手紫鈴鐺急促的搖晃了起來,與那邪音相抗衡。
  紫衣本身就擅長幻術,試想她曾在靠媚術以一己之力,將整個娘娘村都掌控在手中。後在白橋與李中元鬥法,險些從老賊手裡奪魂,足見她攝魂之術了得。
  叮叮噹噹!
  清脆的紫鈴聲與邪音交織在一起不絕於耳,僵持了一段時間,那戲曲唱腔越來越陰森,紫鈴聲也越急促,猶如霹靂驚雷般響徹。顯然,正一陰一邪鬥法到了極致。
  兩股聲音震的我心頭氣血翻湧,耳內嘈雜不已,頭疼欲裂,有種撞牆一死了之的絕望之感。而就在這時,腦門上傳來一股清涼,助我壓制了求死的邪念。
  這還是我第一次經歷如此強的攝魂鬥法,簡直就是備受摧殘。我咬牙閉上雙眼,盤腿坐在地上,盡量保持靈台清明,默念道門清心咒。饒是如此,依然是難受的緊,足見紫衣的修為卻在老蠱婆之上,勿怪老蠱婆如此厭惡她,卻始終殺不了她。
  兩人鬥法約莫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陡然間,隨著砰的脆響,甬道內安靜了下來。
  我睜開眼一看,紫衣手上的鈴鐺已然碎裂成片。
  「無傷,我敗了!快逃……」紫衣臉色蒼白的嚇人,雙眼直愣愣的看著,烏紫的嘴角張了張,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她的眼耳口鼻滲出了血水,身子一歪倒在了我懷裡。
  嘻嘻!
  黑暗中,那詭異的聲音再次浮現,彷彿在嘲弄紫衣的不自量力。
  「紫衣!」我手足無措的抱著紫衣,擦掉她口鼻的血水,她的身子冰涼,僵硬的很,完全感受不到半點生機。
  我一看,她的魂魄竟然盡數不見了,想來是鬥法失敗被魅給奪走了。在失去魂魄的瞬間,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向我發出警醒。
第64章 天羅血網
  怎麼可能,不是有三清鎖魂符菉嗎?魂魄怎麼可能會丟?
  我翻開紫衣的袖口,哪有什麼符菉,我一摸腦門,符菉已經貼在了我的頭頂。
  剎那間,我全明白了過來,她為了護住我,不惜丟掉自己的魂魄,其實在鬥法開始前,她就知道必敗無疑。
  這個傻姑娘!
  抱著紫衣冰冷的身軀,我心頭又怒又痛,一股酸楚傳遍全身,喉頭一陣哽咽。
  「紫衣為什麼要如此厚愛我秦無傷,你不是心狠手辣的毒寡婦嗎?為何甘願做個傻丫頭!」
  我此刻五味雜陳,其實我骨子裡是個很死板的人,始終認為正邪不兩立,我從未想過會跟一個邪門中人做朋友,同生共死。然而白橋短短的幾日發生的一切幾乎顛倒了我的人知。
  燕東樓、許大山這些人的虛偽,為了爭奪判官令玄門中人於危畏首,攀炎附勢的醜態,簡直讓我噁心到了極致。
  而老蠱婆、紫衣卻先後為了我,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有情有義,生死不棄。到底什麼是正,什麼是邪,我完全迷糊了。
  「啊!」我怒吼一聲,抱著紫衣的屍體發瘋似的往甬道盡頭的消逝屋跑去,「魅鬼,還我紫衣魂魄!」
  跑著跑著,我的眼淚就掉了下來,我無法想像若是找不回紫衣的魂魄,她花一樣的生命,傾城般的容顏就這麼折在我這個不開竅的榆木手裡,我會有多麼的遺憾、愧疚。
  我向來極重情義,紫衣對我這番深情,哪怕我對她無男女之意,也要拚死而為,大不了與她同葬於此,也好過後半生活在痛苦、糾結之中。
  「紫衣,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救回來的。」我抱著紫衣,猛的衝進了石屋。
  走進石屋的剎那,我有種回到了那夜石樓的感覺,隔著薄薄的紅杉簾,紅妝鳳燭、脂香珠簾,只是相比石樓多了幾分古典、雅致,無那般奢華罷了。
  叮叮咚咚!
  一陣婉轉悠揚的琵琶聲在石屋內輕輕的響了起來,琴聲輕緩、溫柔,似在撫慰我狂躁、憤怒的心。
  我將鎖魂符貼在胸口,防止被魅鬼攝魂,抱著紫衣沿著石屋的台階慢慢的步入到了裡間。
  「你來了!」一道幽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說話的人正背著身子坐在梳妝台前,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從體態上來看,她應該是個女人。雪白的長髮及腰,此刻,她正拿著紅木梳子輕輕的梳著頭髮,動作優雅至極。
  「把紫衣的魂魄還給我!」我抱著冰冷的紫衣,冷然大步朝她走去。
  她緩緩的回過頭來,看到她的面容時,讓我很是驚訝。
  我原本以為魅鬼會凶殘無比,面露醜陋,但不曾想她卻是這般的美貌,她長的很美,端莊、艷麗之餘,眉宇間渾身散發著一種皇族的貴氣。完全不似一般的勾魂女鬼那般放蕩、低俗。
  她看著我,淡淡的笑了笑,長袖輕拂,一把椅子移到了我的跟前,「坐!」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玩什麼花樣,將紫衣放在她的大紅床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同時,手心血氣翻騰,暗自壓了一道掌心雷。
  「哎,幾百年了,你是第二個走進本宮這閨閣裡的男人。」她幽幽的看了我一眼,拿起一把翠綠色的小壺,給我倒了一杯酒水。
  第一個走進來的人是誰?我問。
  她笑了笑,一個可憐蟲,她盜走了本宮夫君的邪骨舍利,被人抓回到這裡受罰,而我則是這法殿的看守人罷了。
  你夫君的邪骨舍利?我皺眉細想了一下,難道說這裡除了是封印瘟神的禁地,還是道衍的陵寢,也就是說當初在岔路口的時候,我和紫衣就走錯了道,錯入了道衍的陵寢。
  你是道衍的亡妻?我問道。她轉過身輕輕的哀怨了一聲:「你錯了,我乃皇妃,尊卑有別,饒是他有蓋世功勳,與我兩情相悅,卻也只能自斷情種。這也是他本道門,為何要參佛的原因。」
  看來這道衍真是個奇人,與皇妃互戀,奈何隔著天人,兩人也只能抱恨終生,不曾想為了斷情,竟然成為了佛道雙修的絕世奇才。
  「你既然是皇妃,為何卻在此為道衍守陵。」
  「因為皇帝很清楚本宮心中只有道衍,是以死前特赦了本宮,此後我就一直在此守候他的亡靈,幾百年來,無數人想擾他陵寢,這裡都將是他們的不歸路。」魅鬼幽幽道。
《黃泉陰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