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節

  沁入船裡的水,直覆蓋到胖子的小腿處,水裡黑幽幽的,在手電筒的光芒下,顯得十分晦澀。
  我左手打著手電,右手握槍,目不轉睛的盯著胖子二人的周圍,他們先是快速從船艙底下取出一塊維修鐵皮,隨即直奔那個冒水泡的洞口,才走了沒幾步,水中突然游過一個一米來長的黑影,我心中一跳,下意識的就想朝著水中的黑影開槍,但沒等我有動作,胖子的槍卻先一步響起來,一聲槍響過後,水裡連血花都沒飄一個。
  槍打空了。
  胖子罵了聲狗日的,迅速衝我打了個手勢,道:「天真無邪同志,招子放亮點,胖爺的命就拴在你身上了。」我連額頭的汗都來不及擦,點了點頭,道:「大膽的往前走,有小爺做你的後盾。」
  時間緊迫,胖子也沒有多說,抄著那塊維修鐵皮奔過去,就在這一瞬間,從他們身後的水裡,又冒出那個一米多長得身影,而胖子兩人,注意力都在前面,根本沒有發現。
  我沒吭聲,沉默的朝著那個游動的黑影連開兩槍,槍聲震耳,也不知有沒有打中。胖子兩人聽見槍響,立刻反應過來,他們快速回過身,只見身後的積水中,飄蕩著一縷縷猩紅。
  我沒等他們開口,便冷靜道:「繼續走。」
  兩人只看了一眼,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就到了那個進水的洞口,胖子蹲下去,撅著屁股將鐵皮蓋上去,隨後隨手將旁邊沉重的維修器械蓋上去,那些東西都是鐵製的,往上一壓,就將鐵皮壓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些,兩人開始往我所在的方向走,而就在這時,又有兩個黑影向著兩人游去,這一次的速度十分快速,我只來得及放了一槍,也不知有沒有打中,便見同子突然一個踉蹌跌倒在水裡,整個人似乎被什麼東西拉扯住,被托倒在地,隨後一直往後拉。
  襲擊同子的海魁速度太快,而且又隱在水裡,開槍很難打中,反而有可能誤傷被襲擊的同子,我整個人渾身發涼,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這一次,我不能再讓人死了。
第二十六章 下水(下)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緊接著,那只海魁拖著同子,迅速朝游過我的身下,我腦袋已經懵了,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根本做不出任何思考。
  海魁的咬合力極大,也不知它咬住了同子的哪個部位,再晚一點,說不定骨頭都要斷了,我來不及想太多,眼睛海魁拖著同子快要經過我的身下,我念頭一閃,整個人直接撲了下去。
  由於高度關係,我這一撲,幾乎立刻就著地了,但我並沒有砸到船板上,而是砸到了一個軟綿綿、滑溜溜的東西上,隨著這一砸,船艙裡頓時響起了如同打呼嚕一樣的聲音,我幾乎立刻就知道自己砸中得是什麼,想也沒想,脖子一抬,舉槍就朝胸部下面開了一槍,一股腥臭的血水頓時噴濺出來,身下那個海魁劇烈的掙扎了幾下,我立刻扔了槍,手腳並用的將那東西夾住,片刻後,那東西終於不動了。
  胖子這時才淌著水跑過來,他先是將同子從水裡撈出來,緊接著一手來提我,我搖了搖頭,自己從水裡爬起來,問道:「他怎麼樣?」
  「暈過去了。」胖子夾著臉色慘白的同子,看了看被我壓死的海魁,問道:「你小子該不會是背著胖爺我,改行投奔國家跳水隊了吧?」
  我沒心思跟胖子瞎扯,隨口道:「是、是,為了祖國的榮耀,我正在向奧運金牌奮鬥。不過生命是勝利的本錢,咱們要再呆在這兒,這船該沉了。」
  船艙漂浮了六七隻海魁屍體,全都翻著肚皮,胖子點了點頭,總算反應過來,立刻將同子一架,蹬蹬蹬的上樓,我們到達船長室時,透過船隻的鋼化玻璃,可以看見海面上洶湧的浪潮,一波一波擊打的船身,彷彿要將我們吞沒。
  大痣在一旁給同子上藥包紮,我身上已濕透,也顧不得批雨衣,直接衝到船沿朝海裡開,此時我們的行船速度很快,我看了半晌,也沒有發現海魁的蹤跡,估計已經甩開那些鬼玩意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和胖子弄了塊拳頭大小的牛肉乾,拴在魚竿上放進海裡,片刻後,我們將魚竿收起來,牛肉乾還是完好無損,而此時,坐在船長室架勢的小鬍子叫道:「爺,船的動力系統也被淹了,走不了了。」
  我站在雨裡,看著狂風暴雨的世界,心底有些發涼,但事情到了此刻,我們已經無路可退,最後我只能揮手,命令道:「收集裝備,棄船!」
  這次我們帶的裝備很多,但救生艇的承重有限,我們只得扔一些東西,武器和食物肯定不能扔,我略一思考,便道:「這些東西不要。」我指的是電鑽一類的重器械。
  灰老鼠驚了一下,反對道:「不行!」大概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激動,他隨後放緩聲音,焦急道:「吳哥,這些東西扔了,咱們怎麼救二爺?」
  「二爺要救。」我道:「但你們的命同樣重要。」船上的人,除了胖子,幾乎都愣了一下,緊接著,沒人再反駁,我們在狂風驟雨中,放下救生艇,帶著裝備下了水,就在我們救生艇駛出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那艘快船整個開始頭尾傾斜,不過片刻間,便以一種倒栽的姿勢,沉入了海底。
  海面上再也看不到其它參照物,而我們的救生艇上,除了汽油啟動的推進裝置,便連海圖顯示儀都沒有,我們接下來,連該去哪個方向都無法辨別了。
  胖子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著快船沉沒的方向,嘖嘖有聲道:「五十萬……沒了。」此刻,我們正身處於汪洋大海,雨水沒有遮擋物,毫無顧忌的往我們身上砸,所有人都濕淋淋的,十一月的寒氣,逼得人牙關打顫。
  同子腿部被咬了很大一塊,看起來血淋淋的,傷口在雨水的沖刷下泛著慘白,我讓大痣翻出雨布和急救裝備,抖開雨布給同子擋水,就跟產婦生孩子一樣,胖子和大痣一人牽著一頭,我鑽在雨布下面,給同子處理傷口。
  灰老鼠機警的巡視著周圍的海面,以防有什麼漏網之魚。
  我剛包紮了一半,小鬍子便問道:「爺,往哪兒開?」我看了看他和另外一名姓聶的夥計,道:「你們覺得該往哪兒走?」
  我對於航海線什麼的,完全是一竅不通,如今黎明還未至,天地間風雨瓢潑,我們一葉孤舟,根本是不辯南北,如果沒有航海的儀器,唯一能依靠的,便只有手動的航海技術,但這個技術,估計只有小鬍子幾人懂。
  那姓聶的夥計一路上不怎麼說話,聽說膽子比較小,如果不是因為懂一些掌舵的技術,啞姐也不會調他過來,只見他猶猶豫豫的,試探性的問我:「要不咱們先回去?再弄一艘船?」
  灰老鼠正在警戒,聞言轉過頭,直接踹了他一腳,罵道:「說什麼屁話,等回去弄船,黃花菜都涼了。」我看出這姓聶的已經生出退役,按理說我不願意逼他前進,但現在這種情況,若是後退,那麼就要等到下一個月才能出海。
  姓聶的夥計估計沒什麼地位,灰老鼠踹了他一腳,也是敢怒不敢言,神情壓抑,有些忿忿。胖子捅了捅我的腰,側頭低聲道:「我說天真,你小子夾的什麼喇叭,怎麼找了一盤散沙過來?」
  我忍不住苦笑,這些人在堂口裡,原本地位高低就不一樣,比如那個姓聶的,一直只是個小夥計,又比如同子,他是啞姐身邊最親近的人,地位比較高,如今這幫身份不等的人湊在一起,要想連成一心,不是一天兩天能成的。
  我雖然沒有回去的打算,但現實情況擺在這裡,繼續往前走,勢必要冒很大的風險,這畢竟是我們吳家的家事,若強行往前走,只怕會生出事端。
  我看著姓聶的夥計敢怒不敢言的神情,皺了皺眉,一時不知該怎麼作答。
  就在這時,胖子嘴裡嘖了一聲,站起身來,道:「我說,咱們不如投投票,少數服從多數,看是往回走還是往前走。」我連撞牆的心都有了,暗罵這死胖子不靠譜,又不是幼兒園過家家,這種關頭,就不能正經點?
  誰知姓聶的夥計微微猶豫一下,便點頭道:「好,我……我覺得還是回去比較好,咱們坐一艘救生艇,這、這……」他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道:「爺,危險太大了。」
  我沒發火,只淡淡點了下頭。
  胖子接著又道:「好,不過胖爺和你們吳爺是要繼續往前的,現在來投票,同意往前走的舉手。」胖子說完,眾人面面相覷,一時沒人動作,我心裡驚了一下,心道,難道我人品已經差到這個地步,關鍵時刻,除了胖子,居然沒有一個人願意陪我走下去?
  「我去。」我正心涼關頭,灰老鼠舉起了手,道:「三爺在世時挺照顧弟兄們的,這兩年兄弟們跟著二爺和吳爺,不說賺個滿盆缽,至少也是平平安安的發財,咱不能不講義氣,爺,我跟你走。」
  剩下的是小鬍子和大痣,他們還沒有表態。大痣個兒挺健壯,一邊牽著雨布,一邊顯得猶豫,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最後小鬍子看不下去,蹲下身,道:「爺,他不說,那我就直說了。」
  小鬍子算是個比較嚴謹的人,他想了想,組織了下詞語,便分析道:「爺,咱們現在算是徹底迷航了,我們三個雖然懂一些航海技術,但畢竟不是專業的,海上未知的因素太多,幾隻海魁就將我們的船毀了,您覺得,憑這救生艇,我們能能駛到那個地方嗎?」
  我沒回話,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概見我沒有生氣的舉動,小鬍子接著道:「我不是貪生怕死,但我做事,向來講究萬無一失,現在正是暴風雨的天氣,便是正規船隻,都要想辦法找個避風港,更何況我們一艘連浪頭都經不起的救生艇?爺,我贊同小聶的話,咱們先回去,再弄一艘船,到時候是生是死,我不後悔,但如果坐這艘艇往前走……」他頓了頓,盯著我道:「爺,您是在把弟兄們往死路上逼。」
  我窒了一下,胸口堵的厲害,忍不住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同子,又看了看被暴風雨肆虐的海洋。
  船艇較小,而且是屬於橡膠製的救生艇,有十三人的容量,雖然我們只坐了七個人,但裝備很多,因此已經是超載了,救生艇隨著海浪的湧動,時而高時而低,而且海風和暴雨隱隱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再這樣下去,不知何時就會覆滅。
  我們的裝備很足,但這艘船……太弱了。
  沒有人再吭聲,小鬍子這番話,說的很得體,也很清醒,或許再這種混亂的抉擇中,他這個局外人比我更能看透局勢。
  現在,是三比三平局,而且另外三人,恰巧都是我們的舵手,如果他們真不願意前進,我也沒辦法,除非拿槍指著他們。
《盜墓筆記續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