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我抱著寶寶給她帶上小帽子,才重新下了車子。
  這個時候,好幾個果園裡的人,都拿著火把,從收費櫃檯下拿出鑼,一面敲著一面走進迷宮裡。那鑼和火把好像一直在櫃檯下準備好了似的。
  我哥抓住一個果園裡的人,問道:「怎麼了,孩子還沒找到?天都快黑了。」
  那年輕人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男孩子,一邊點著手中的火把,一邊說道:「何爹(老闆)說,估計是給鬼迷在芭蕉裡了。能找到,每年都有幾個給迷芭蕉裡的呢。」
  難怪啊,他們的鑼和火把都是早準備好的。
  我聽著有些害怕了。因為那果園裡,芭蕉是從迷宮深處一直種到我所在位置的左邊。就是說我左邊兩米就是芭蕉了。看著旁邊的芭蕉,我慌忙抱著孩子,退了好幾步。
  「走吧?」我問。
  我哥看看我,說道:「別怕,你爺爺說的,那種東西不敢惹你的。來,抱好孩子,弄點你的血,點在孩子囟門上。」
  「你懂啊?不要弄巧成拙了。」
  「上次你爸教的,說這招絕對能保你和孩子沒事的。還有,你要勇敢點,火氣才旺。我跟去看看,你到車子上去。下中控鎖啊。」
  好像是哦,上次嬸子也是說怕我害怕火氣降的。我猶豫了一下,點點頭,經過那兩件事,確實也沒有以前這麼怕了。
  我抱著寶寶上了車子。看著我哥跟著十幾個男人進了迷宮。也許是人多吧,也沒有什麼害怕的感覺。倒是旁邊那弄丟孩子的媽媽,一個勁地哭,讓人有種心酸的感覺。自從有了寶寶,總會對孩子的事情,特別敏感。
  用血點在孩子的囟門上。(囟門就是孩子頭頂和額頭之間的一個地方。一出生的孩子,那地方是有一小塊沒有頭骨封閉的,可以直接看到頭皮下的脈動。到孩子一歲左右,囟門才會閉合,頭骨才會長好)我看看車內,好在有把小小的水果刀。就是為了來吃番石榴的時候,能切小片給寶寶也啃啃的。
  脫了孩子的帽子,拿著那把小刀,對著自己的右手食指劃了一下。可能是因為刀子的新買的吧,很鋒利沒感覺到怎麼痛,就有血滴出來了。我將一點血抹在了孩子的囟門上。
  近處的孩子媽媽還在哭著,幾個女人在安慰著。遠處還能聽到那些男人的鑼聲,喊聲,罵聲。
  天漸漸黑下來了。月光很明亮,但是怎麼看,這個地方都是超級恐怖的。我的寶寶吃了奶,很快就睡著了。我都有些後悔今天的出行了。
  起風了,那邊男人的喊聲好像近了。我的心中突然覺得發毛,發冷,直覺地看向了離車子最近的那芭蕉樹。
  芭蕉樹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樹影子張牙舞爪地像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這時,那些男人們出來了,火把的光線下,可以看出他們臉上失望的神情。我打開了車子大燈,讓這裡更明亮一下。
  我哥拍拍車窗讓我開車門。我打開車門抱著寶寶下了車子就問道:「沒找到孩子?」
  「沒找到,他們說要報警了。不過這種事以前也有過,報警也是一樣。來找怎麼找不到。那老闆說,明天那孩子自己就會出來了。不過,估計……已經了。」
  這些話我想剛才在迷宮裡,那些男人都說了,所以跟著一起進去找的孩子的爸爸也知道。他將這些話也告訴了孩子的媽媽。孩子媽媽一下哭得快要昏倒的模樣。一個當地女人都快架不起她了。孩子的爸爸情況也很糟糕。
  在場的女人不多,我看著孩子媽媽那模樣,心中生憐,就將孩子遞到了我哥手中,走向那孩子的媽媽。
  「大姐,別難過,孩子他們還會努力找的。報警的話,一會警察來了會有更多人找的。」我說道。
  一旁那十七八的少年沒好氣地說道:「再多人來也找不出來的。這種事,年年要有一兩次。還不是他們家孩子自己闖的禍。」
  「你能別說話嗎?」我瞪著那少年,「沒看到人家傷心的嗎?敢情你沒結婚沒孩子,你體會不帶那種感覺。你一邊晾著去吧。」
  那少年很不服我的話,氣得眼睛瞪得老大地說道:「我又沒說錯。門口牌子上不是寫了嗎?絕對禁止芭蕉樹上沾血。他們家孩子要不是讓芭蕉沾了血,也不會出這種事!」
  那孩子媽媽哭著喊著,根本就聽不懂她說的什麼了。
  這件事本來就跟我沒關係,我一個冷哼打算回車裡去。轉身一看我驚住了。就在我身後不遠處,我哥抱著孩子看著我們。而那芭蕉的影子已經延伸到了我哥的身後。我敢保證,那影子不對勁。因為剛才我在車子上的時候,我注意看過影子了,影子離車子還有一段距離呢。而現在,就幾分鐘,光線也沒有多大變化,影子卻一下長長了六七米。
  那風吹著的影子晃動著,一抹影子掃過我寶寶的頭上,似乎在碰到我寶寶頭上囟門位置的時候,一下縮回了一米左右。
  是……是鬼!我一下驚地往後退了一步。可是同時那份害怕也一下變成了憤怒。竟然敢動我的寶寶!
  知道什麼是母愛嗎?知道什麼是人類恐怖之後的極限嗎?知道什麼的物極必反嗎?
  由於心中的母愛,我把恐懼變成了憤怒。越恐懼就越憤怒。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寶寶。我的寶寶對於我來說,就是我的全部啊。比我的命還重要。
  我飛快地跑到那收費櫃檯旁的一棵樹旁,使勁折下一根一米多長,有比一根手指還粗的樹枝。在生長的樹上折樹枝由於有水分,比較難折下。我當下就跟開掛了似的,根本顧不得手上的痛,竟然兩三下就折下了粗糙的樹枝。
  我拿著樹枝,渾身怒氣地走向那影子。真的,當時沒有一點害怕的神情,沒有意識到那是鬼,只有憤怒,只有恨,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寶寶。
  我拿著那樹枝狠狠對著地上靠近我哥哥的影子刷地打了下,一下又一下。我打!我插!我刷!我每一下我都用盡全力。我還大聲罵道:「他媽的!你想怎麼樣?啊?你敢動我寶貝幸福(幸福是我女兒的名字,這個在前面說過。寶寶剛回家,晚上就有蝙蝠飛進房間。是象徵福氣的。我就娶了個諧音,取名幸福。)哼!我敢動一下,我就把這片芭蕉都燒了。你媽的,來啊!我他媽還買得起這些個爛芭蕉。我就砍了,燒了!燒不燃我就潑汽油!媽的!你敢動我寶貝幸福試試啊!啊!試試啊!不就是個芭蕉嗎?我還怕了你了!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放過你。老闆!給我把菜刀!我劈了她的芭蕉心!我燒了!灰都要和水喝下肚子去!我看她還敢動我寶寶!」
  我大概是瘋了,平時沒有說粗話的習慣,而現在我真的就是瘋了。用那樹枝打著那影子,用盡全力罵著。
第三章 芭蕉(2)
  整個山頭都能聽到我罵人的聲音了。
  我還在罵著,一聲哭聲就傳來了。那哭聲就在離我最近的那棵芭蕉的陰影中。那孩子的媽媽聽到聲音,大聲喊著:「我的浩!是我的兒子!」她一下衝進了那陰影中。很多男人一下都驚了,拿著火把都跟了過去。火把的光線下,看到了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
  剛才找了那麼久,而且還棵芭蕉離他們站的地方根本就不遠,剛才不可能看不到的。而現在,那孩子真的就出來了。孩子應該是怕死了,一個勁的哭,別人說什麼,他也不回答,只是哭。孩子媽媽就抱著孩子一起哭。
  我哥走到我身旁,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拉拉我的衣袖:「好了,剛才怎麼了?你沒事吧。」
  我回過身來,大口大口喘息著,看著寶寶已經被我吵醒了,正哇哇地哭著。我將手中的樹枝往那地上狠狠一丟,還沒有從剛才的那情境中回過來,邊接過寶寶邊罵道:「還來試試啊!我他媽的弄不死你!」
  寶寶也許是被我的情緒感染了,一個勁的哭。我長長吐了口氣讓自己盡量平復下心情。在那十幾個火把,外加車子大燈的光線下,陰影已經縮了回去。我也看清楚了被我丟在地上的樹枝。
  桃樹枝!整個果園唯一一棵桃樹,就在剛進門的收費櫃檯旁。在黑暗中,我正好折下的是辟邪的桃樹枝。而加上那是我使勁拽下來的。我的手掌已經被樹枝磨掉了一大塊皮。看看平時嬌生慣養的吧,這根樹枝就能把手傷得這麼重。(重?清洗傷口之後發現,那是去了一塊長三四厘米寬一厘米的皮。還有七個劃傷的口子,有大有小。)不知道是哪個傷口正好劃了血管的樣子,出了好多血。那樹枝帶著血已經灑了一地的血沫了。
  就連我現在抱著我女兒,讓我女兒的衣服上都沾了好多血。
  那邊果園的老闆擁著那孩子和他爸爸媽媽走了過來,說道:「先送醫院吧。你看你老婆也出了那麼多血了。」
  這樣我們才上了車子,跟著老闆開了一輛五菱麵包車,載著那一直哭著的孩子和孩子爸媽一起下了車。
  兩輛車子一起走,倒沒有那麼害怕了。在車子上,我給孩子餵了奶。小寶寶就是這樣,有奶喝什麼都不管了。不哭了,不鬧了,幾分鐘之後繼續睡著了。
  車子下了山,漸漸進入了市區,我哥哥才問我剛才到底怎麼了。我把影子的事情跟他說了,看到他也明顯地打了個寒戰。然後他說,看著我拿著樹枝打影子,還第一次聽到我罵得那麼狠毒的時候,感覺我整個人都在燃火,特別是頭上,那頭髮彷彿都燒起來。
《我當師太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