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二叔看著我,那是打不得,罵不得的。一個冷哼沒理我。
  有一個跪著的堂弟還敢大聲說道:「我們又沒見過黃鼠狼,怎麼知道那是黃鼠狼啊。再說那時候一個人守一個角,怎麼知道黃鼠狼就往他那角跑了啊。」
  他的辯解換來的是一旁一個嬸子的一巴掌。
  我爸從房間裡出來,拉我出了客廳才說,那小堂弟是在一起裝山豬的時候,看到了黃鼠狼。一般看到黃鼠狼跑走的影子,是沒事的。但是如果看到黃鼠狼立起來不動的看著人,那人就要飛快地脫下褲子,套上頭,裝狗叫。讓黃鼠狼以為那不是人,就離開了。要不跟著黃鼠狼對著眼睛看個幾秒鐘,就會被黃鼠狼迷惑了。就像那小堂弟現在一樣。這還是最重要的,這樣過幾天也就是個癲癇,或者瘋子。要是挨不過今晚黃鼠狼來叫喚,魂跟著黃鼠狼走了,那就是一個死字了。
  我記得黃大仙的名號在東北畢竟響亮啊。沒有想到在我們這竟然也有這種說法。我還真沒聽過這樣的事情呢。
  我爸說,主要是繳槍之後,黃鼠狼也很少下山來的。就算下山了偷點東西就離開,也很少和人對視的。能和人對視的黃鼠狼,那基本上可以理解為是正在修行的黃大仙了。至於能不能修成大仙,還要看它積不積德了。像這種害人的,要是以前,給把槍,照樣爆腦袋了。
  我回到客廳,覺得那跪著的三個堂弟挺冤枉的。我們這年紀,不管是城裡的還是農村的,黃鼠狼還真不是容易見到的。就算看到了,一個匆匆的逃竄的身影,最多也就會認為那是狐狸,或者野狗,大松鼠什麼的。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我本來想先回去的。但是這次只是我和我爸來。我爸開車啊,他不走,我走不了啊。
  吃晚飯的時候,那三個堂弟終於能站起來了。一個個腿都跪得紅腫了。讓自家老媽領回去嚴加看管。
  零子基本上已經走不了路了,等我們吃飽飯了,他才勉強站了起來。不過他根本沒飯吃,因為二叔叫他去刮鍋底灰去。
  這年代,誰家不是煤氣灶啊,農村的都用沼氣灶。好在一個嬸子家,還有一口熬酒的鍋,燒柴火的,還能刮下點鍋底灰來。
  看著堂弟扶著牆,走去刮鍋底灰,我看著都痛啊。
  等他刮來了,二叔親自上陣。用水將那鍋底灰調了一下,然後抹在那小堂弟的臉上。再吩咐嬸子,將堂弟的轉過來睡。就成了腳在枕頭上。
  說是晚上黃鼠狼會來叫魂的。要是那黃鼠狼厲害一點的話,還能讓聲音直接在小堂弟耳邊響起。我們甚至沒有察覺,小堂弟就已經跟著黃鼠狼走了。抹了鍋底灰,讓黃鼠狼找不到他的頭。掉個睡,讓黃鼠狼對著他腳喊,那樣小堂弟也就聽不到了。
  如果那黃鼠狼根本沒那麼大的本事,只要關好門窗就行了。二叔還特別交代,今晚這個屋裡裡外外都上鎖。
  在看著他們忙完這些,我才跟我爸準備回家。反正那時候也只有八點鐘,天剛黑。而且從這裡到我們家也不過四十分鐘的路程罷了。
  回家之前,我還去看了一下零子。他坐在自己床上,二嬸正給他熱敷著膝蓋。那紅紅腫腫的啊,他都痛得眉頭都皺了。小手臂上的藥。農村沒什麼藥水,這樣的外傷都是擦紫藥水的。黑黑紫紫的一片啊。
  他還說,那紫藥水的印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洗得去。
  我爸還說他了呢。說他這個時候,還臭美。要是那小堂弟今晚真出了什麼事的話,他們就等著被打斷腿吧。
  在回家的車子上,我問我爸,那個小堂弟最好的情況,難道就真的是這麼癲癇了?
  我爸說,小時候聽老人說黃鼠狼說得比較多,那時候黃鼠狼也多,敢跟人對眼的黃鼠狼,一個村子,一年到頭,總能有那麼三四次的。知道的,就會馬上脫褲子套上頭學狗叫。不知道的,就只要死了瘋了,最好的就是間歇性癲癇了。這個小堂弟還要是看造化的。這都他的命啊。也是那個叔叔的命。
  直到這個時候,我爸才跟我說起。那個叔叔排老四,當初他剛結婚的時候,爺爺就給他算過命了,說他和現在這個老婆在一起是不會有男孩的,讓親事爺爺一直就不同意。但是人都進門了還能怎麼樣?叔叔為了爭口氣,也是做給爺爺看的。在老婆懷孕之後,拿錢買通了醫院的醫生,知道是女孩就打掉。結果打了三個女孩,才得了現在這個兒子。
  所以出了這事的時候,三個堂弟被跪在客廳,房間裡照顧的是嬸子,那四叔還真沒見過面。我爸說四叔在老房祖宗牌位那邊跪著呢。
  其實吧,人命由天定,這句話,我不贊同。有時候努力了,至少能挑戰一下自己。但是有些東西真的是你再怎麼努力也不能達到的,所以還算看開點吧。就像我爸,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雖然當初爺爺不待見,現在還不是很幸福了嗎?
第五十三章 大梁
  零子是快兩個星期之後,才到我家的。我問了老家那小堂弟的情況。他說今天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四叔四嬸,帶著那小堂弟,去醫院做檢查了。小堂弟撿回了一條命,確診是間歇性癲癇。
  而堂弟的手臂上,那紫藥水的印子還是那麼清晰,那個估計要很久才洗得去了。
  不過這件事之後,堂弟再次燃燒了鬥志,打雞血了。把玩遊戲的時間從原來的四個小時,縮短到三個小時,多出一個小時,拿來看爺爺的那些書了。
  夏天,在我們這裡經常會有洪水。大的小的,都經歷過。現在政府的各項機制,讓洪水奪人命的事情已經少之又少了。經濟損失,才是現在最重要的。
  不過那年,夏天的洪水還是出事了。聽說是一個小村子,就是上次我們去看桃花的那村子,就是有著水鬼拖孩子腳的那條小河。小河發了大水,把河灘上的大棚蔬菜都沖走了。我們市區的菜市場青菜價一下就上來了。
  那次洪水,還出了人命。一家人的房子,因為連日被大雨沖刷,牆倒了。大梁壓下了家裡的一對祖孫。
  在小花園聽到的消息就是那祖孫當時睡床上。大量直接打下來。兩人當場死了。我還特意問了那說出八卦的老頭,道:「不是其他的梁,或者瓦什麼的嗎?」
  那老頭道:「就是大梁。主房的大梁。他們村都說,那房子建的時候,上大梁沒看日子啊。」
  堂弟說過,農村建房子上大梁的時候,都有一場法事的。我不知道那倒下是房子是什麼結構,但是我知道,我老家那祖宅,上百年了,也還好好的。關於懸簷的房子,前面也有說過,就是牆倒了,瓦飛了,那框架還是好好的。
  因為那村子因為洪水死人了,而且那時候家家顧著自己家都忙不過來,那祖孫還是孤苦的沒親人。這喪葬就國家承擔了。
  國家當然不可能土葬啊。打電話到殯儀館,殯儀館全權處理了。老宋打電話讓堂弟去幫忙,堂弟也是看著外面那雨,猶豫了好一會才答應了。
  祖孫兩很可憐,沒有親人,直接換衣服,打理乾淨,就超度火化了。
  等堂弟忙完回家,好像心情不好的模樣,一直不說話。
  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還要我們去哄的。等到晚上,我哥和寶寶都睡下了。我在房間中碼字,輕輕地敲門聲響起,我去開了房門,就看到堂弟竟然沒有玩他的遊戲,也沒有洗澡,就那麼站在房門前,問道:「哥睡了嗎?我想跟他說件事。」我猶豫了一下,才出了房間道:「跟我說吧。他睡下了。」我們到了客廳,我沖了一杯咖啡給我,一杯牛奶給他,問道:「什麼事啊?今天就看你不對勁。」
  堂弟一口喝光牛奶才說道:「老宋明明知道那對祖孫的魂,沒有跟過來,他也這麼超度了,火化了。我跟他說了,他還叫我閉嘴。姐,幫人超度明明就是幫助別人,是一種積德,但是老宋那樣做,讓那組孫成為了孤魂野鬼了。可憐點的,他們只能這麼冷著餓著,一直沒有盡頭。可怕點的,他們怨恨起來,會害人的。」我也知道那官方道士老宋,真的就是個騙子。所以這樣的事情,我相信堂弟的判斷。我說道:「那我們去找那對祖孫吧。說不定還能找到,幫助他們呢?」「屍體都火化了,點引路燈都沒用了。除非是去他們死的地方碰運氣的找找看吧。」我哥的聲音突然傳來道:「那我們明天去吧。明天週末我也去。寶寶放爺爺奶奶那邊吧。」我朝著我哥一笑,沒有想到我醒了,還支持我們。堂弟看著我們說道:「我沒錢給你們的啊。這次純屬做好事的。」
  汗,說這話,好像我拿過他多少錢一樣。什麼時候不是他在剝削我啊。
  第二天,我們還是先帶寶寶去了遊樂場。堂弟那大孩子,玩心為泯的非要和我寶寶一起玩,結果一早上去了兩百多塊。在我決定,下周週末叫表弟一起來遊樂場之後,我們回了我爸媽家。在爸媽家吃了午餐,看著寶寶睡下了,我們就朝著那小村子去了。反正去招魂找鬼這種事,大白天也做不了。所以我們晃悠著去,再找附近的果園玩玩,吃著土雞當晚餐,然後在太陽剛下山的時候來到了那小村子。
  昏暗中看到了洪水,渾黃的水急速朝前,原來應該是大棚菜區的地方,現在已經全是水了。跟一個大叔打聽了那出事的房子,車子開不進去,我們只能拿著手機當電筒,朝村子裡走去。
  好在那時候已經停了兩天的雨了,路面基本能走,不過還是要小心泥水坑的。今天我穿著和我寶寶同一款的運動服,活動上沒問題。三個人來到了那倒塌的房屋前,一些鄰居帶著警惕的目光看著我們。但是,當他們看到我和堂弟都拿出羅盤看著走著的時候,一下都縮回了家裡。
  我發覺他們的不對勁,趕緊攔下一個帶著孩子的大爺,從口袋裡摸出了今天在遊樂場給我寶寶買的棒棒糖。那小孫子一看到棒棒糖就伸手拿,呀呀啊啊叫著不肯回家了。我連忙問道:「大爺,你怎麼一看到我們就走啊。」
  大爺沒正眼看我,沒好氣地說道:「你們會看風水,也一定知道那祖孫還在吧。」我笑笑:「我們就是為了送送那兩祖孫才過來的。」
  「那你們快點吧。他們兩天一黑就在喊,喊他們還被壓在屋子下呢。喊得孩子整夜整夜地哭。這走了,都不讓人清淨。」大爺進了屋子,重重關了門。
  我哥和堂弟也都聽到了大爺說的話。四周越來越黑,我們唯一的照明就是手機。而現場看來,當初為了救那祖孫兩,倒下的部分也都扒開了,一根大木頭一截在面上,一截被埋著。那應該就是大梁了。
  我問道:「弟,這大梁都被翻出來了,為什麼他們的鬼魂還說在下面呢?」堂弟用著他手機那攝像頭旁的閃光燈,當手電筒,慢慢往大梁那邊走去,邊說道:「大梁都是正氣的,就像稱坨一樣能壓著魂的。」
  堂弟伸手摸過那大梁,然後喊道:「後勤,打下光」。
《我當師太的那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