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我看著他點點頭。
  「你是怎麼想的呢?」他反問道。
  「我認為不是孫其干的!」我態度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兇手是左撇子,而孫其習慣使用右手!……」
  「這個理由不怎麼充分吧!」他笑著說,彷彿明白我要講什麼,「我曾經在課堂上跟你們講過,什麼時候都不能忽視了兇手偽裝的可能!」
  「可我認為,在緊急情況下,兇手是無法顧及太多的,尤其是在揮刀殺人的那種情形之下!」最能反映一個人本能的,是緊急的那一瞬之間,誰都來不及改變自己的習慣動作!
  「很有道理。但是我們等著瞧吧,那件血衣是誰留下來的必須先弄清楚,這才是案件的關鍵!」師父沒有同我爭論,而是把話題引向其他的證據。
  「可是再怎麼樣,我們都不能忽視了矛盾之處呀!」我有些著急,於是聲音提高了許多,「這對於孫其來說,是不公平的!」
  旁邊的技術人員有些吃驚地看著我。
  那段時間,我心裡焦躁了很多,稍不合心意,就會莫名其妙地表現出憤怒。師父倒毫不在意我的情緒,他反而平靜地笑了,這讓我為自己的魯莽感到有些後悔!
  「你不覺得孫其很無辜嗎?」我壓低語氣問道。
  「把孫其帶走沒有錯的。」師父答非所問,「屍體至少放在衣櫃裡一個月了,他怎麼會不知道?!而且失蹤了這麼久,他為什麼不早報案?這顯然不符合常理!」
  與其說是在回答,不如說他是在發問。尤其讓我驚訝的是,他並不是立足於法醫的角度去分析解釋,這對於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法醫來說很不正常!
  「可是從屍體情況來看,與孫其殺人不符!」我說。
  「其實不然,有些表象並不能反映出事實的!」鍾任之像對我說,也像在對自己說。
  我看他很反常,沒有再說下去。
  吃完飯,我們回到了刑偵大隊。
  潘雲和董建國正坐在審訊室裡審訊孫其。
  孫其堅持說自己沒有殺人。而董建國已經不再問是不是他殺的人了,而是直接追問為什麼把人藏在衣櫃裡!
  「你小子膽子不小!殺了人藏了這麼多天,還敢來公安局報案!」董建國盯著孫其說。
  「我沒有殺人!」孫其也看著他。
  兩人相互看著,良久沒有出聲。
  最後終於是孫其收回目光,盯在了自己的腳尖上,還用手拉了拉衣領。
  「那麼這件衣服是誰的?」董建國取出我們帶回來的血衣。
  「是我的。」孫其看了一眼回答道。
  「那你還不肯承認自己殺了人?這是什麼?——這就是你殺人的證據!」
  「反正我沒有殺她們,我可以對天發誓。」
  「發誓管用嗎?我們跟你講的是證據!」
  潘雲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地抽著煙。
  「潘隊!」我衝他叫了一聲。
  潘雲開門走了出來。
  「屍檢的情況怎麼樣?」他問道。
  「我們最好去辦公室談。」鍾任之看看孫其說道。
  有些情況是不能當著犯罪嫌疑人的面說的。
  潘雲讓一個警察看住孫其,然後沖董建國招招手,把他也叫了過來,幾個人一起去了辦公室。——審訊也需要有的放矢,只有對現場的情況加以瞭解,才能有針對性的提問,因此必須讓董建國參加案情的分析。
  「孫其不是殺人兇手。」剛在辦公室坐下,我就開口擺出了自己的觀點。
  「哦?!」董建國很吃驚地看著我,「可是他已經承認那件血衣就是自己的了!你們不是說血衣上的血型和死者的一致嗎?」
  「我們是這樣說的,但不代表穿這件衣服的就一定是孫其!」我說。
  潘雲也覺得有些意外:「那你們的看法怎樣?」
  「從人之常情來說,兇手不可能把死者藏在自己的臥室裡這麼久,而且不可能會在處理屍體之前來公安局報案!最主要的一點,兇手是左撇子,而孫其是右撇子。」我說。
  「孫其是不是右撇子我還沒注意到!」潘雲說,「可為什麼說兇手就是左撇子呢?」
  「孫其來這裡報案時,端茶、喝茶等動作都是以右手為主,是右撇子無疑。而死者身上的傷口,大多在右側,傷口的形狀都是自右向左的。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那件血衣是左袖沾血,右袖沒有血,必是左手拿刀殺人無疑,因此可以判斷兇手是左撇子!」
  潘雲看看鍾任之,他正在低頭思考什麼,沒有贊成也沒有反對!
  「嗯……」潘雲收回目光,沉吟著問我,「還有嗎?」
  「這還不夠嗎?」我反問他。
  「當然不夠!」董建國插言道,「就憑這兩點主觀的推斷誰敢說他就不是兇手?」
  「誰說這是主觀的?傷口可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啊!是客觀物證!」我提高了聲音反駁他。
  「可屍體在孫其家裡放了一個多月,都發臭了他還不知道?這怎麼解釋?」董建國有點急了,他憋紅著臉這樣問我。
  「也許是他嗅覺有問題,也許是現場還有很刺鼻的洗衣藥水,影響到了他的識辨。……或者有其他的情況!有些問題法醫不可能解釋詳盡的!但是客觀的東西最有說服力!」我回答。
  「就憑你說的這些,誰敢放了他?!」董建國避開我的語鋒。
  「但我們必須得用證據說話不是嗎?」我反問道。
《法醫的死亡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