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節

  聽聲音應該是女人。
  出於禮貌,鍾奎回身隨意的瞥看了一眼對方——到口邊的話,如硬在喉,一下子說不出來了。因為這個問候他的不是別人,正是曾經在一起共患難過的肖旭。
  同時,肖旭也有注意到他。兩人同時驚叫一聲:「是你?」
  「嗨嗨,是我。」鍾奎直起身子,不尷不尬的視線都不知道往哪擱。
  「噗」「車壞了呀」
  「是,你都看見了,還問?」
  「好吧!能修好嗎?」
  「沒問題,只是鏈條脫落,應該馬上就好。」說著話,以為對方會離開,就勢蹲下身子繼續挑起鏈條……
  「那,你——你是從那來?準備去那?」她好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並且還湊近了來問道。
  此時正值中午時分,天空突然陰沉沉的就像要小雨的節奏。悶熱難耐,卻又不能太過操之過急。上鏈條可是細活,還得慢慢來才是。
  抹一把汗,由於一次次的老也不能成功,心中毛躁感讓他不能淡定下來。面對肖旭的問題,回答得有些牽強道:「沒什麼大事,路過這裡車子卡在這些溝裡,就側翻了。」
  「哦,你吃過中飯了?」肖旭終於把最主要的話題問了出來,現在是中午時分,不知道他是吃了飯出來,還是去某家走親戚什麼的。
  鍾奎終於把鏈條搞定,站起身來,耐著性子的回答道:「中午飯早吃了,正趕回家。」
  「哦!」肖旭好像有些失望,漫不經心的答覆一句,慢吞吞的扭轉身——鍾奎推動車子,試試鏈條的運作,見可以蹬動,就預備蹬車離開——「哎!」原以為已經離開的肖旭,忽然出口喊住他說道:「你最近好嗎?」
  鍾奎穩住車把,回頭看向她。這才仔細的看清楚肖旭,她好像瘦了,面色略顯菜色缺乏營養的感覺。眼睛變大卻無神,面色晦暗無光。不由得心下犯嘀咕,莫非她有什麼難事?
  「我很好,你——有什麼事?」心中惦記著魯老大家拜託的事,面對肖旭就有點敷衍狀。
  肖旭苦笑一下道:「我——沒什麼事,我也是來親戚家喝喜酒的。不過,距離這裡還好遠,想——」她猶疑不決的瞥看了一眼鍾奎的自行車,仰頭瞥看了一眼陰晴不定的天空。這分明是無聲的暗示,這是暴雨來臨的前奏。親戚家還有一段距離,這裡有一輛現成的自行車可以搭乘……
  對方那麼明顯的暗示,不知道是鍾奎裝莽還是真的不解風情。他「嗯」了一聲,等老半天見對方沒有說什麼就想要離開。
  肖旭見他要離開,也不好勉強留下他來。
  「你走好。」聲音淒楚,卻也無奈的樣子,扭身拉開了和鍾奎的距離。
  剛剛跨上車子的鍾奎,下意識的想要扭頭看向身後逐漸遠離的肖旭。差一點再次摔倒,急忙下車。細細回味剛才她的話和舉止,驀然覺得她好像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
  不容多考慮,他急忙調轉車龍頭去追肖旭。
  這是一條延伸到很遠的機耕道,機耕道的盡頭是一條河流。河流不算寬,大概有五米左右吧!一條來回擺渡的小船,一次性可以承載十個人。河對岸來趕集的人們,都得乘坐這唯一的工具,來回坐一次船就得給五毛錢的擺渡費。
  肖旭說親戚家辦的這個喜事,不是給老人祝壽,也不是喬遷之喜,而是給表弟辦陰婚。她說表弟是弱水死亡的,前幾日表姨夫忽然得了急症病倒,表姨媽就去請來問米仙姑,問米仙姑說表弟已經到了婚齡,想要結婚所以就附身在表姨夫身上作祟鬧事。
  鍾奎安靜的聆聽著肖旭講的話,也答應她不會把這事告訴給其他人。心裡卻在盤算開了,魯老大家丟失閨女屍骨,肖旭親戚家要辦陰婚,他們二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肖旭在登船之後,拒絕了鍾奎繼續送她一程的建議。據說是怕親戚家裡的人看見誤會,所以不希望他繼續前往。
  擺渡的老闆娘一個勁的喊鍾奎「嗨,你愣在那幹啥?要上船就上唄。」
  鍾奎搖搖頭,指了指肖旭對老闆娘說道:「小心你的蒿桿——」
  擺渡老闆娘奇怪的看了一眼這個人,前後左右的看了一遍,究竟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意思。船輕輕蕩漾開波浪,慢慢遠離鍾奎佇立在的位置。忽然,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感到肖旭就像支離破碎的幻影,神態淒楚盯著他看的同時,就要消失那般。
第005章 立體感應
  眼前出現的這一幕很真實,微微一愣神!猛然被擺渡老闆娘鼓噪般的叫嚷聲驚醒——
  「哎!上船,還差一個。」
  船太小,肖旭上去,還差一個——鍾奎有想到跟上去查看她家親戚辦陰婚事宜,提腳預備跳——後面一個人,斜刺刺的大吼一聲道:「老闆娘,我來了。」
  鍾奎來不及看清楚此人是誰,已經被猝不及防的推到一邊去。
  那人一個健步上了船,船身微微一蕩。水面乏起一圈圈細小的漣漪,船頭旋轉著離開了岸邊。一剎間,鍾奎有瞥看到肖旭蒼白的面龐上,一閃一抹好詭異的笑——看著滴溜溜滑動在河中心的船,鍾奎心裡突兀的冒出一絲,不祥之感!就在這時,隱沒在老闆娘身後的肖旭,抬起手,面無表情的對著他,機械的擺動著「再見——再見」!天——鍾奎驚訝得瞪大眼睛,卻苦逼得發不出半點聲音來。冥冥之中,他被外來的詭異力量給禁錮住了。唯獨思維還在運作,他悔不當初,為什麼就沒有早點識破這艘船是不吉利的。
  天越發的陰沉,鉛灰色的雲層就像要塌陷那般觸手可及。風捲動河邊樹木瘋狂左右擺動,雨夾帶風,凌厲的扑打在臉上,他眼珠子都沒有轉動一下。眼睜睜的看著船隻到了河中央,平靜得就像一面鏡子的水面,詭異的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漩渦。漩渦就像無底洞,充滿磁力般在吸納進河水的同時,也把船隻給吸了進去——呼——好厲害的邪靈,不但吸納進船隻,還吸納進鍾奎的視線和思維力。也許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想要告知他什麼,就在這一刻,鍾奎就像陷入一種難以控制的境界中。
  暗黑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壓迫得他幾乎透不過氣,眼角滾動著灼熱充滿愧疚的淚水。暗黑中有尖叫聲,有嘲笑聲,還有冷漠無視的態度。這是什麼樣子的境界?鍾奎知道,他不但知道,還明白自己被一股怨氣給牽連進一時之間無法擺脫的困厄中。
  邪惡力量要困住他的目的無非就是,阻止他想法搭救船上的人。因為這個充滿邪惡力量的主人,死的時候怨氣沖天,當時沒有誰搭救——大雨沒有持續多久,河面上安靜得令人窒息。偶爾一兩點過雲雨,滴嘀嗒下來,驚擾河面片刻安寧,濺起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漩渦很快消失不見。接踵而來,又是另一個小漩渦的形成。
  河邊樹林中的鳥兒早已等的不耐煩,在雨剛剛停止之後。就矗立在枝頭,嘰嘰喳喳的鳴叫著絮叨著它們那個世界才懂的語言。
  鍾奎是被一個陌生人的呼喊聲和粗大指節摁住人中穴醒來的。睜開眼睛的第一眼,他就是神經質的看向河中央。河中央什麼都沒有,船隻沒有,那些船上的人以及撐船的老闆娘都不在了。
  喊醒他的是一位中年漢子,旁邊還有一位中年婦女。兩夫妻是在散集後,在路邊一戶人家那躲避雨。雨停了才急急忙忙來河邊,想要乘船回家的。
  掐鍾奎人中的那位婦女,不好意思的看著他人中穴一道深深的掐痕道:「你渾身濕透,這裡沒有住戶,我們倆也不知道怎麼幫你,就只好掐住你的人中——勁大了一點,不好意思。」
  「哦,你們是河那邊的人?」鍾奎不介意的神態,苦笑一下,急忙問道:「認識肖旭嗎?」
  「肖旭?」婦女和丈夫相互對視一眼,「你認識她?」
  鍾奎點點頭,蹭地起身,渾身濕透,衣服沉甸甸的黏住皮膚的感覺真心不舒服。屁股上還有濕漉漉的泥沙,粗眉毛擰緊,使勁的跺腳。悶悶的答覆道:「算是認識,不過很久了。」他有觀察到這對夫妻在聽說肖旭時,面色瞬間微微一變。
  餘下就是沉默,沉默——之前的相遇之恩的感激之情,因為肖旭的話題,把他們三人的距離拉遠了。沒有誰在主動說什麼,鍾奎靠在車子邊,一時間也有一種,莫名的惆悵感。
  丈夫扭開頭,搭手看向河邊。只看了一眼,就有些失望的收回視線,沒有給鍾奎再談及肖旭的話題,就佇立在原地,悶悶的抽起煙捲來。沒有主動遞給鍾奎一隻,獨自一個人享受尼古丁帶來的麻醉感。
  「奇怪,船隻去那了?」婦女走上河邊,重複丈夫的舉動,細細的掃視一番,納悶道。
  鍾奎面色一沉,不知道怎麼說出船隻沉沒了的事實。可要是不說出來,又怎麼讓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要是說出發生在眼前的詭異事件,別人會怎麼看,怎麼想?
  就在他猶疑不決,那對夫妻鬱悶躊躇不知道怎麼辦時。從下游挺上來一艘船,船上的是對著佇立在河邊的他們大叫道:「出事了,吳老大家出事了。」
《陳年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