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耿衛見我們反應異常,連忙道:「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
  我搖搖頭,盡量作出一副平靜的樣子來,道:「沒什麼,我們都從西藏來,所以覺得有些湊巧。」
  耿衛「哦」了一聲,不以為然的道,「雲南也有很多藏族,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聽到「藏族」兩字,心裡又是一跳,但願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耿衛繼續道:「馬大娘年輕的時候,經常去西藏拉薩朝拜,次數極為頻繁。你們要知道,當時那種生活水平,平常人家吃飯都成問題,那可能還有閒錢去朝拜。就算去,也是一輩子去一次就滿足。哪像她,簡直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就為這事,她在雲南藏族中間是出了名的。這事,你要隨便去問稍微上點年紀的雲南藏族人,他們都知道。不過,似乎馬大娘還有個藏族名字,叫什麼倉決吧,好像。不過估計這個應該沒人知道了。」
  直覺告訴我,就憑耿衛說的這點,就完全可以肯定馬大娘不是個什麼簡單角色了。
  但是很可惜,耿衛所知僅限於此,再往下,也沒聊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
  唐家人緣極好,家裡兩個當家主事的男人,一死一病,許多鄰居都自發來幫忙。在這些幫忙的人群中,我居然看到那個面目清秀的女孩子,就是耿衛都不記得她名字的那個。她膽子非常大,擠在人群中,跟著大家一起去瞻仰死者的儀容,並且還滿不在乎的四處張望。
  我叫老李看那女孩子,老李嫌惡的道:「真是不尊重死者。就算不難過,但也不至於這樣到處張望像看稀奇一樣。」
  耿衛正和許之午天南地北的神侃,聽到我們這麼說,連忙過來看是怎麼回事。耿衛又盯著那女孩子看了很久,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喂……嗯,是我……問你個事,那天和你們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叫什麼名字來著?……什麼!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還和她一副很熟悉的樣子!算了算了,我去問小劉,他應該知道吧?」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話,耿衛忽地暴跳如雷,大罵道,「你們是不是吃草長大的!耍我是不是,堂堂兩個大男人……被人當猴耍!」罵完「啪」的一聲掛了電話,餘怒未消,恨恨的道:「真是兩個草包!」
  我聽出了個大概,應該他那徒弟說是不認識那女孩子,而且連名字都不知道,所以耿衛才這麼憤怒了。這麼說來,那個女孩子也有些形跡可疑了?
  再看那女孩子,站在棺材前,看著裡面的死人,久久沒有離開。一般人連看都不敢看,她卻站在那裡看得十分投入。
  老李自告奮勇道:「我去看看怎麼回事。一般走江湖的小巫術我還是能對付的。」說罷轉身咚咚下樓去。敢情他是以為那女孩子是巫婆了。
  只見老李下樓直接走到那女孩子身邊,那女孩子也沒在意他,仍然不停的四處張望。老李呆了一會兒,有些沉不住氣了,和她說了句什麼,然後指了指樓上的耿衛。耿衛隨即很配合的朝她露出個十分親和的微笑。那女孩子猶豫了下,有點想走。但老李不動聲色的一轉身子,剛好擋住她的去路,依舊很是熱情的和她說話。
  過了半晌,那女孩子幾次想走,都被老李不動聲色的攔住了,於是無奈的看了看樓上我們三人,然後跟著老李上來了。
  她一上來,耿衛就笑瞇瞇的迎上前去,先叫了聲徒弟。那女孩子立即乖巧了回應了聲師傅。又問師傅在忙什麼,有沒有什麼需要弟子代勞的。乍一看還真像那麼回事。
  耿衛也不打斷她,等她禮貌客氣完畢,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不對,我現在想清楚了,我最近沒有收過女徒弟……」
  那女孩子依舊是微笑,不過臉上開始紅一陣白一陣的,囁嚅道:「那個……師傅,你……你……」光看她神情,也就明白耿衛所言非虛了。
  於是耿衛把臉一拉下來,冷笑道:「你是個小姑娘,我也不為難你。但事到如今,你是個什麼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我別的也不管,你只要告訴我你混到我身邊來,又在棺材前看死人看那麼久,是什麼意思。只要這點你說清楚了,我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你也能安然無恙的離開唐家。」他特意把安然無恙四個字強調了又強調。
  我們幾個人都瞪著那女孩子,等她說出個所以然來。她大約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嘴唇開始哆嗦,眼睛又時不時的去瞟底下來來往往絡繹不絕的人。不知道是想找援兵還是幹什麼。她不說話,我們也都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她。雙方對持了一會,終於還是她扛不住,道:「我是來找人的。」
  耿衛只管一言不發的冷冷的看著她。那女孩子咬了咬嘴唇,又補充道:「我想找一個老太太,不知道她會不會來。我找她很多年了……是……是……她是我奶奶。」
  耿衛道:「這倒奇了怪了,你自己的奶奶,你難道還要在這種死了人的場合裡來找她?」
  女孩子緊咬著嘴唇,掃了我們幾人一眼,把頭深深的埋下去,不再說話。不過,我站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她的眼睛仍然還在往樓下瞟,看來真的是在找人了。
  許之午忽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她只怕不是你的奶奶,而是仇家吧!」此言一出,女孩子猛然抬起頭來看著他,那神情是你怎麼知道。
  許之午深沉的咳嗽兩聲,沒說話,又去看耿衛。耿衛是何等機靈之人,立即明白過來。於是道:「你要找的這個人,是不是一個姓馬的老太太?」
  女孩子已經驚訝得張大嘴忘記閉上了,「你們怎麼知道的?」她誇張的拖長了聲音問道。
  「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的話,我還是在撫仙湖混的水鬼麼?」耿衛輕蔑的道,「所以,說不說實話,都隨便你了。」
  女孩子神色瞬間黯淡了下來,不情不願的道:「既然這樣,那……那……我就告訴你們實話……不過,你們要幫我注意馬大娘有沒有來。」
第115章 好戲
  她話沒說完,耿衛忽地打斷道:「在屍體上纏線,是不是你做的好事?」一邊說,一邊臉色已經變得非常之難看了。
  女孩子一愣,想往一邊的牆角縮過去,不過又怕錯過了找人的事情,只得吞吞吐吐的道:「不……不是……」這神色,她說不是她,鬼才信。
  當然,我是外人,不方便說什麼,只幸災樂禍的看著她,看耿衛怎麼說。果然耿衛面沉似水,道:「連死人都不讓他安生!你們……你們……」他連說幾個「你們」,已經是氣極,說不出話來。
  女孩子忙裡偷閒,慌慌張張的朝樓下瞟一眼,忽地面色大變,失聲道:「他怎麼來了!」聞言我們往下一看,卻見依舊是人來人往的,各人都面目差不多,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正在納悶,忽地一五短身材的四十上下的男人猛一抬頭,看見靠在陽台上的女孩子,很是熱情的大聲招呼道:「燕子丫頭,你居然在這裡!怎麼看見叔叔都不打招呼。」邊說已經邊大踏步上樓來了。
  叫做燕子的這個女孩子臉色慘白,求助的看著我們,嘴裡卻不說話。很快,那人就上來了,見到我們,他愣了下,小聲的嘀咕了句什麼,然後隨即掛滿笑容的和我們打招呼:「真巧,你們也在這裡啊。」一副和我們關係非常熟的樣子。我們也一一點頭回答雖然沒有一個人認識他。
  他和我們打完招呼,伸手去拉燕子,一邊道:「燕子,你爸爸叫我找你回去。你看你這個孩子,死人都不知道害怕,一味的看熱鬧。」
  燕子靈巧的跳開,沒讓他拉住,可是臉色依舊慘白。她結結巴巴的道:「你……你你們怎麼在這裡……」
  這男人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道:「咦?你爸爸叫我來找你,我不在這裡來,還去哪裡?」說罷又去伸手拉她。我看事情有些怪異,想叫燕子過來,不過老李很快的制止了我,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叫我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怎麼回事再說。
  燕子又一次躲開他的手,結結巴巴的道:「馬叔叔……馬大娘呢,替我向她問好。」她說這話的時候,不住的看著耿衛,想叫他幫忙。
  一聽到「馬大娘」三字,我頓時吃了一驚,敢情這男人還是和馬大娘一夥的?
  那男人顯然也大吃一驚,呆了呆,道:「你怎麼知道馬大娘?」
  燕子趁他一呆的當兒,立即跑過來親親熱熱的挽住老李的胳膊,雖然臉色還是慘白的厲害,不過說話稍微流利了點了,人也鎮定多了,見老李沒有推開她,便狐假虎威的道,「馬大娘那天在死人身上纏了幾根絲線嚇人。我都看見了。」
  男人聞言,臉上還笑嘻嘻的樣子,身形一動,手一探,已經抓住了燕子的胳膊。燕子嚇得面無人色,死死抱著老李不鬆手,我也回過神來,再怎麼樣,畢竟當著我們的面欺負一個女孩子是說不過去的。於是也裝作輕描淡寫,但實際上使了十成力的,往他手腕上一拍,道:「有話好說,拉拉扯扯的不好。」
  那男人吃這一痛,手一縮,臉色一變,就要翻臉發火,豈料我笑瞇瞇的看著他,一臉的無辜和友善,於是他面色變了幾變,到底還是沒有發作。
  老李任由燕子抓著胳膊,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那男人。耿衛道:「要不,我請二位出去喝茶慢慢詳談?」
  那男人斜眼瞟了下燕子,想了想,道:「這個不敢打擾了。耿哥,我看我還是先回去。」說罷舉步欲走。耿衛皮笑肉不笑的叫住他,道:「既然來了,還是坐坐再走,好歹喝杯水酒。」那男人看耿衛神色不對勁,狠狠的瞪了一眼燕子,轉身就走。
  燕子見狀鬆開老李的手,衝他背影道:「你要是走了,不怕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嗎?不怕西藏的人來找你麻煩?」
  那男人一聽這話,硬生生的停下腳步,背朝著我們,一動不動,冷笑道:「你有那個本事?那你怎麼不說你是西藏來的,要來打探死人情況的呢?你敢說不是你把絲線纏在死人手腳上,然後故意陷害到馬老太太身上的?」
  他這話一出,我們齊刷刷的把目光調轉向燕子,等她答覆。燕子低頭一尋思,然後抬起頭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毅然道:「就是我,那又怎麼樣?我是要警告你們不要亂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難道你們還不死心?還想著長生不死?」我腦子轟然一聲,「長生不死!」多麼熟悉的詞語,在地下隧道的時候,尼瓊不是口口聲聲的說著這個詞嗎?想到這裡,不由得一股涼意冷颼颼的從背脊往上竄。
  那男人聽得此話,慢慢轉過身來,看著燕子,要笑不笑的道:「我還想當著外人的面,咱們不至於把窗紙捅破,彼此心知肚明就好。結果你還真牛,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回事,是吧?」
  燕子冷笑道:「你要瞞別人,那自然是沒問題,但是眼前這三位,是從強巴恪山下來,又去了阿里的,你認為他們不懂?」
《逃出香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