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哦,我知道,我那天看見啦,就是莫大爺才來我家那天嘛,老槍崩也看見啦!」
  「你再叫一聲老槍崩試試看?」孫杏林第一次放下手頭的活,怒視小胖子。
  小胖子吐了吐舌頭,繼續說道:「那天莫大爺來我家,說要幾十味藥草調酒喝,老槍崩平時可捨不得他那些花花草草勒!那天倒是大方呢,直接就答應了。莫大爺很高興,問家裡有沒有酒喝,老槍崩說花園外有片草藥地,地邊上有個地窖,地窖裡有罈子老酒。」
  「莫大爺很開心啊,當時就去找酒了,他怕找不到具體的位置,讓我帶他去,我倆這正要下窖呢,莫大爺突然說,村外來了個人,感覺氣息不是啥好東西,帶我去看看,我反正也沒事幹勒,跟著就去了。」
  「我們剛從我家的小陣法裡走出去,我果然就遠遠的看到一個人,那人穿的還很不錯勒!就聽莫大爺說『喂,你身上邪氣縈繞,恐怕身上有不少血債吧。』莫大爺的聲音很小,當時我覺得莫大爺肯定很楞,這麼遠的距離,這麼小聲音,人家怎麼聽得到嘛。
  沒想到那個人真的聽到了,我看得到他嘴巴在動,不過聽不見他說啥,就聽見莫大爺又說『你是什麼人,我懶得管,隨口一問,你不回答也無妨,不過我告訴你,這村子附近二十里,你今日後不許再靠近,不然來一次打你一次。』
  那個人好像聽到了什麼好玩的事,當時就很大聲的笑了起來,隔著那麼遠我都聽到啦,然後莫大爺也笑啦,說『果然凶悍哦,看樣子也不是什麼正道,就這麼幾句話就說要我性命,哈哈哈哈哈!』然後莫大爺看起來是生氣了,喊了一聲『如此猖狂!且看打!』莫大爺說完就不見啦!我根本看不清啊!等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那人身邊啦,上去就是兩個大耳光,那人根本沒反應過來,莫大爺又是兩個大耳光,那人直接躺在地上啦;然後莫大爺轉身就慢悠悠的衝著我走過來啦,臉上還笑嘻嘻的,那人從地上爬起來,不知道手舞足蹈的幹啥,莫大爺走著走著就不笑了,喊了一聲『留不得你!』,轉身又不見啦,我只能看見莫大爺的影子圍著那人不斷的轉,莫大爺手上的大酒葫蘆時不時的就在那人身上抽一下,那人沒幾下就跪下啦,嘴裡都吐血啦!
  『改過自新,饒你不死』,那人怪怪的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莫大爺撒什麼東西,好像是一大把蟲子,莫大爺喝了口酒,對著那漫天的蟲子一噴,蟲子就都掉地上啦!莫大爺好像是真的生氣了,上去在那人頭上一點,那人就不動啦!」
  小胖子一口氣講了這麼多,我們都聽懵了,這是人麼?身形快成這樣?而且要多大的力氣,一指就能要人命。小胖子眼巴巴的看著我,我趕緊讓李森把剩下的吃的都給他。
  「他無非是厲害啊?又沒做什麼罪無可恕的事情,你們怕什麼?」我還是沒抓到重點。
  「關鍵在於他後來太好酒了。」老瞎子的表情非常奇怪,彷彿也是不可思議,「還是我來說吧,其實他本來只是一個小門派的普通修者,但是聽聞,他有一個小師妹,那師妹和他情投意合,青梅竹馬。據說他從小就好酒,尤其喜歡鮮花釀,但是門派裡沒有很多喝酒的機會,小師妹就去上山採花給他釀酒喝。可是有一次一個不慎,為了采一朵花跌入懸崖,當時殞命。師門找到的時候,已經救不得了。從那天起他就瘋了,師門裡的人知道他們感情深厚,也不敢過多責怪。但是他卻終日飲酒,也不理人,他師妹過了頭七之後,他突然不喝了,仰天長嘯,摔門而去,兩年之後再有他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他在挑戰天下各大門派了。從那一日起,人們開始認識他,他的性格已經開始變得乖戾,喜怒無常,時醒時醉,辦事從無準則,全看心情,經常讓人下不來台。但是沒做過任何意見傷天害理的事情,因此也沒人發動制裁他。但是激怒他,被他打殘了打成白癡以至於廢了修為的大有人在,尤其是他喝醉的時候,一點小事也能讓他暴跳如雷,所以沒人願意惹他。他本名莫庭尊,因為好酒,得了個『酒神莫停樽』的稱號,意思是喝酒停不下來吧。」
  「其實也是個可憐人,」我感歎一聲,「只是個為情所困,內心自責,故作放浪形骸的可憐人罷了,其實他的內心……」
  我還沒說完,一個人影迅速出現在我面前,快的根本看不清,他一下子掐住我的脖子,怒視著我說道:「何方小輩,竟敢妄議我莫、庭、尊?!」
  氣勢之盛,一時間讓整個世界靜若寒蟬!
第四十四章 拒絕
  「莫爺,別動怒!」老瞎子非常擔憂,「他不懂事,你別和他計較!」
  我感覺我的脖子都快被掐斷了,渾身動不了也說不上話,這莫大爺掐著我的脖子,轉過頭去怒視著老瞎子說道,「他不懂事?那你懂事了?不和他計較,和你計較怎麼樣?你又是誰?」
  真是個瘋子啊,語氣中的殺意,讓這個院子裡的人都在發抖,小狐狸已經縮成了一團,老陳的兩個徒弟直接癱倒在地上,李森和馬大叔的拳頭已經握緊了,看樣子一個不對就要上了,似乎連這個院子裡的一花一草都不敢隨風動搖一下。只有老瞎子,還能保持一定的冷靜,但是我看到他額頭也出汗了。這莫庭尊,並不是很難能看出多大歲數,頭髮黑白白相間,一身寬鬆的大袍子,看眉宇間那種深邃的感覺,可能已經五六十歲了,但是眼神中那種明朗和精光,又似乎只有三十多。可是你一旦這麼想,他的白頭髮又會否定你。他的年齡明顯比老瞎子要小,但是能讓老瞎子稱呼一聲爺,地位可想而知。
  「我是林靈都,莫爺要是能放過他,和我計較也無妨。」老瞎子的語氣十分平常,似乎說的是一件與他不相干的事情,但是這事情分明就關乎他的生死,而且我從氣勢上判斷,他根本不是這莫庭尊的對手。
  「林靈都麼?龍虎山下來的,後來去洪門謀差事的道士?」莫庭尊問道,但是手上的勁道絲毫沒減緩,雖然完全看不到他的手在發力。靈魂狀態的我當然不會被憋死,但是我確定再這麼搞一會兒,我會被捏死。
  「正是在下,請莫爺息怒,容我們解釋一下。」老瞎子的聲音不卑不亢。
  「呵呵,你的面子還不夠!你師父雲浮道人還差不多!」莫庭尊嘴上說著不答應,但是手上的勁兒卻明顯鬆了,「要說你師父也是個厲害人物,只可惜尋他不得,不能一戰!倒是你,腦子的確夠用,但是修為差太多了,根本不夠看!」
  「在下不才,尊師一身本領,也就學的個皮毛,讓您見笑了。家師說過,您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奇俠,無論功力還是境界,都少有人可以匹敵。家事恐怕也並不是您的對手」老瞎子恭敬的鞠了一躬。
  「呵呵,這雲浮道人也算是個有眼光!」莫庭尊笑了笑,手上的力道也為之一鬆,我直接癱倒了,「今天你們背後議論我,看在雲浮道人的面子上,我放你們一馬,滾吧。」這是什麼邏輯?他分明沒見過這雲浮道人,明顯沒什麼交情,現在卻說是因為這個放我們走?我看真正的願意是老瞎子的馬屁把他拍爽了吧!
  「莫爺,我們今天走不了。」老瞎子頭上的冷汗又出來了,大概也是斟酌該不該說這句話。畢竟這莫庭尊反覆無常,這會兒忤逆他,不知道會不會又要爆發。
  「讓你們滾,聽不懂?」莫庭尊的眉毛一擰,眉毛似乎變成了兩把利劍,殺意瞬間而起,讓原本輕鬆下來的氣氛又緊張起來。
  「莫大爺,你就聽我們說幾句,到時候啥子好酒,只要您說得出,我們保準敬上來!」說話的是李森,其實要說這個層次的對話,他是插不上嘴的,我猜大概是這種壓抑的氣氛讓他太難受,所以他要說點什麼舒緩一下。
  「這小子是誰,有點意思。」莫庭尊的臉變得比馬大叔還快,又平靜下來。
  「我叫李森,無名小輩一個,我家先祖是李成梁!」李森說道,李森面對莫庭尊,氣勢明顯矮了好幾分,看樣子是在搬自己老祖宗給自己壯膽。
  「呦呵,還是個名門之後,不過口氣未免太大啦,我要的酒,可不是那麼容易弄到的。」莫庭尊似乎對李森有點好感,語氣也緩和了很多。
  「莫爺您這話說的,你要是想喝什麼,江湖上說一聲,人們還不是打破腦袋給您敬上來?能讓莫爺賞臉,別說是喝一口,就算是聞一聞,那也絕對是祖上積德啊!」李森開始耍嘴皮子,啪啪啪的,說話跟機關鎗似的,什麼好聽說什麼,說的還賊溜。
  「哈哈,你這小子,亂拍馬屁,當我不知道麼?」莫庭尊的表情和他說的可不一樣,我們都看到他臉上已經笑開了花,「那你就說說你們是怎麼回事,若是騙我,全都得死!」
  李森頓時打了個冷戰,但是嘴上卻絲毫沒停,「莫大爺你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話說啊,那個剛才差點被你掐死的小鬼,是吉家的後人。」
  「噗!」莫庭尊一口酒噴出去,「哪個吉家?龍城吉家?」
  「是……是啊,莫大爺,有什麼不對嘛?」李森的聲音顫顫巍巍,都帶著哭腔了,生怕一個不對,這莫大爺萬一什麼時候跟吉家有過什麼過節,這會兒就把我們全掐把死了。
  「沒什麼,沒什麼,小朋友你別害怕,繼續說。」莫庭尊一副循循善誘的樣子,可是我覺得更嚇人了,估計在場的人和我都是一個想法。
  李森說話也是顫顫巍巍的,開始訴說了起來,這貨膽子也真大,明明莫庭尊說了不許騙他,李森還是沒少添油加醋,把泰國人,偽滿,聖刀,調戲良家婦女,上學打小報告,擾亂人家夫妻家庭,去超市捏方便麵,有的沒的說了一堆。
  「莫大爺啊,莫爺爺啊,救救我們吧!他們真的不是人啊,他們還造假酒啊!」李森要去北影門口堵著,估計很快就能被什麼大導演發掘。
  「今天不用滾了。」莫庭尊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這句話還是讓我們一陣歡呼雀躍。
  「明天再滾。」莫庭尊走開了,遠遠的又丟下這麼一句話,我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出聲。萬一這大爺一會兒翻臉了,沒準現在就把我們趕走了。
  孫杏林給馬大叔和小狐狸都開了藥,讓他們服下,然後帶著小胖子給我們安排睡覺的地方,又用嗡嗡的聲音說道,「你們先睡下,明天我再給受傷的開兩服藥,吃完就沒事了。你們放心睡好了,外面的人進不來,不過明天晚上之前你們最好走,莫爺發火誰也承受不住的,還有啊,不要大驚小怪,莫大爺被吵醒了,也是惹不得的。」
  艾瑪,這莫大爺還有起床氣,真是傲嬌啊,可是人家牛逼啊,我們也不敢多說。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了,天色馬上就要亮了。這一夜我們都十分疲憊,孫杏林給我們找的是個大通鋪,大家都是男人,又疲乏的不行,呼嚕聲很快就此起彼伏了。孫杏林看了看我,搬來一個罐子,對我說,「你叫阿吉是吧,你睡到這個罐子裡來?」
  這是啥啊?看起來不太友愛啊!誰知道是醃酸菜的還是吊大醬的啊!看著我一臉為難的表情,孫杏林不滿意的說道,「這是個養魂的罐子,是用野獸的骨頭製成的,被我用養魂的草藥泡過,你在裡面有利無害。」說完把罐子放在那裡就走開了,也不管我答不答應。
  我半信半疑,本著大丈夫可以被打死但是不能被嚇死的精神,義無反顧的鑽了進去。誒?這種感覺很奇妙,一進去,一種古樸混合著溫和的力量立刻遍佈我全身,我感到渾身都受到了滋養,暖洋洋的,讓我舒服的恨不得呻吟。算算時間,這已經是我當鬼的第四天了,我第一次感覺到了睏意,在這溫暖的海洋裡飄飄蕩蕩,沉沉的睡了過去。
  我一覺醒來的時候,還是罐子裡黑黑的樣子,我也沒什麼時間觀念,出了罐子的時候,發現外面是個陰天,立刻開心的不行,陰天好啊,陰天我就能自由點活動了。我飄飄蕩蕩的飄出屋子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聚集在院子裡。
  「老槍崩氣死我了。」小胖子站在角落裡罵罵咧咧。
  「你爹怎麼了?不許隨便罵爹啊!」我覺得我有必要教育教育他。
  「他不肯救你!不是老槍崩是什麼?!」小胖子還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半年之內,我都不會離開這個園子,你們求我殺我都沒用!而且這園子,半年之內也不會再接待任何人!」我第一次看到孫杏林發那麼大的火,語氣也一反平常的糊里糊塗,非常的堅決。
  「醫者仁心!你難道不知道你爹給你起杏林這個名字的意義?」老瞎子也在火頭上!
《七日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