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這個老耗子啊,是這一片耗子的老祖宗,一般耗子只能活兩年,它已經活了十二年啦,不過已經沒什麼修成正果的指望了。據它說,阿福大人當時在醫院勾搭一隻小母貓去啦,回來的時候呢,發現阿吉哥哥的肉身不見啦,阿福大人是看到有人把阿吉哥哥帶走的,但是沒有追上呢。然後阿福大人很生氣,把醫院附近的小夥伴全都喊來了,尤其是它們鼠族,本來就害怕貓。阿吉大人說,它們鼠族數量最多了,一定要幫他找到人去哪了,不然,阿福大人要開葷了……這老耗子很害怕啊,就發動所有的子子孫孫去找了,最後還真的有了線索,就在寶山區那邊吶!阿福大人已經先過去了!」
  「這只死貓!勾搭小母貓把老子都忘掉了!」我真是哭笑不得,「小愛,你為什麼要叫阿福為大人啊?他們為什麼也這麼怕它啊?」
  「我也說不清……」小狐狸想了想,「有些東西,動物比人敏感,就像是天生的壓制,來自血脈的等級差異,讓我們不由得臣服。」
  「就是我們第一次在郊外遇到時那隻貓?看來還是只靈獸?」馬大叔想了想說。
  「馬若炎,你這麼多年江湖白混了?」端木青鸞拿著一個類似火罐的東西,在李森手臂上輕輕按了按,然後選定了一個地方,把火罐按了下去,「哪有那麼多靈獸?你趕了這麼多年屍,碰上過幾次起屍啊?白毛殭屍又見過幾個啊?這麼大歲數了一點也不穩重。」
  馬大叔就當沒聽見她說話,對小狐狸說道,「這隻小狗什麼情況啊?怎麼會有兩個消息源?」
  「它、它啊,它是我召喚來的,」小狐狸趴在茶几上,舔了舔杯子裡的水,「當時林道長讓我也去實施召喚術,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消息,我施術之後發現,阿福大人已經跟附近的小動物們都囑咐過了,但是這狗跟我說,它看到那些人把肉身帶出去,又帶回醫院了,就在感染區,因為感染區是人數很少的,人和動物也都不願意去,所以只有它看到了。」
  那狗聽到這裡還挺得意的,搖頭晃腦的等著人摸它,但是它實在是太髒了,身上還長著癩子,到最後也沒有人有這個勇氣。只有這個韓三九這個討嫌的,拿著沒人吃的早飯招呼那條狗。
  「老林,你覺得會是什麼情況?」我本能的去問老瞎子,五天時間,已經成了習慣了。
  「你不要凡事都問我,自己想一想,不然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已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了,」老瞎子語重心長,「雖然棒槌想死了也開不了花,但是想想總沒得壞處。」
  「就知道你沒好話!」我試著自己分析一切,「把兩條線索綜合起來看,最有可能的就是,鼠族看到的是他們把我的肉身帶走,而這小流浪狗看到他們又把我的肉身帶回醫院,這樣看來,我的肉身應該還在醫院裡的感染區。」
  「講不通,」馬大叔說道,「他們都你肉身帶到寶山那邊去了,何必再帶回頭?耗費了一夜的時間跑個來回,有啥子必要?講不通講不通的!」
  「說我弟弟講不通,你倒是來講講啊,我也聽聽通不通。光會說別人,算什麼本事。」她一邊笑盈盈的對著馬大叔說話,手上一邊用力調整那火罐的角度。
  「痛痛痛!大姐!真痛!我肉都要燒著了!」李森已經滿頭是汗了,拳頭都捏緊了。
  「大男人家家的亂喊什麼,我當時給你們馬大叔下了心尖毒,他都沒你喊的那麼大聲。」端木青鸞無所謂的說道。馬大叔面如死灰,似乎想起了什麼痛不欲生的記憶,而李森似乎一下子不痛了,一聲呻吟都沒有,立馬消停了。
  「線索太少,我也不能完全弄明白,」老瞎子說道,「但是不能思維定式,帶走肉身的人,和帶回肉身的人,到底是不是一波人,很難說啊!而且他們帶的到底是不是阿吉的肉身也很難說;這其中的目的和緣由,我們就更不得而知了。」
  「要不咱們分兩撥人看看吧!」那隻狗聞了聞韓三九遞過去的早飯,那臭味連狗都受不了,本來是蹦蹦跳跳的過去的,現在對著韓三九呲牙咧嘴,一直要咬他,真是連狗都嫌棄他啊,「這樣節省時間,效率也高,一邊發現肉身不在,就趕緊支援另一邊。」
  「分不得,」老瞎子十分堅定,「他們只要肉身是沒用的,擺明了是要讓我們去,這是陽謀,你明知道人家請君入甕,你也避無可避。我們的力量本來就薄弱,現在還分兵,肯定就有去無回了,集中力量在一起,也許還有一戰之力。」
  「可是如果你去了其中一處,發現那裡的肉身不是真的,打草驚蛇了,另一處的肉身又消失了,我們的線索就又斷了!」韓三九手底下跟那流浪狗糾纏不清,嘴上也沒閒著。
  「你咋子還沒懂,現在根本不是我們奇襲,而是大張旗鼓的敲人家大門,所以根本談不上打草驚蛇。再說,兩邊都可以讓這些小老鼠看住,應該是沒得問題。」老瞎子說道。
  「怕什麼打草驚蛇嘛,一群大男人,一個比一個笨就不說了,還一個比一個慫,」李森那邊火罐終於拔完了,火罐裡竟然躺著一隻奇怪的小蟲子,看樣子是已經死了,端木青鸞也不覺得噁心,把那個小蟲子拿在手上,愛撫的把玩著,說道「去了一邊發現沒來對地方,直接全殺掉好了,消息就不會外露了啊!然後再去另一邊,發現不對,也全殺掉嘛!」
  「瘋婆子!沒得救了!」馬大叔腦袋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林老,你確定要帶上她?」
  「不是我要帶的啊,她自己要去的……」老瞎子也一臉委屈,「不過帶上也好,阿吉的肉身已經拖不得了,找到肉身第一時間解毒,立馬還陽,以免夜長夢多!」
  那邊端木青鸞已經給韓三九拔火罐了,他身體裡拔出來的倒不是只蟲子,而是一粒蟲卵,已經可以看出,那蟲卵也快要成形了,就快破殼而出,韓三九看到之後直接就吐了。端木青鸞給了老陳和馬大叔一人一包粉包,裡面都是粉末狀的東西,說吃了之後可以以毒攻毒。其實老陳的毒吧,還是當時我們坑的,騙他舔了我一口血,馬大叔的毒應該就是他們之前聊的屍毒了。老陳唯唯諾諾的答應了,在端木青鸞的眼神威逼下,當場就泡水喝了,倒是馬大叔,死活不肯喝,說沒準喝了死得更快。端木青鸞只是在一旁冷笑,也不多說。
  「我來整合一下信息,看看咱們有多少戰鬥力,」老瞎子揉了揉太陽穴,「一個體術算是強悍的,不過才把斷了的手和腳接上;那個,叫韓三九的,你會什麼?」老瞎子說得應該是李森。
  「他就會吹牛逼!」李森接口到。
  「吹你大爺!」韓三九怒罵一句,「我是僕家裡韓氏一族的,從小因為骨骼比較軟,反應比較快,主要學的是《護佛九卷》裡的第四卷《易》卷,擅長潛行,易容,跟蹤,叛出的關氏也是主要學了這一卷和第二卷《力》卷,只是他們……」
  「行了行了不用說了,就是個小偷唄,懂了,」老瞎子當機立斷,「一個玩毒的,脾氣摸不透,滿腦子殺人;一個趕屍的,剛讓屍體揍了,一身屍毒還沒解;一個半瓶水薩滿帶兩個徒弟,三個人加起來不滿一瓶水;一個屁用沒有的小鬼,到現在連控物都做不到;一隻沒啥戰鬥經驗的狐妖,讓人砍了尾巴,到現在才恢復了一些能力,而且話都說不利索……」
  「烏合之眾啊!」老瞎子對著天空一聲長歎。
第六十二章 孤樓
  寶山區其實有點和繁華的上海格格不入,它在上海的東北角,沿著海,但是該怎麼說呢,對比整個上海,它顯得稍微有些落後。其實這種現象也很正常,北京也有城中村呢,大蘋果城的繁華是世界之巔了,同樣也有皇后區。對比之下,寶山也只是更安靜了些。上海的燈紅酒綠,似乎和它並沒有什麼關係。
  我們按照老瞎子的計劃,先去寶山區一探究竟,如果肉身不在,再回到醫院。因為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所以一群人草草吃了個飯。不過吃飯的時候,馬大叔是被要求單獨吃的,他身上還是有一股淡淡的怪味,準確的說是一種腐蝕的臭味,大家都不願意挨著他。只有我善良的陪著他,其實主要是因為,我不用吃飯,而且我嗅覺不太好,簡單說是不太敏銳,所以他怪味兒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過他還挺感動的。
  十二點的時候,我們準時出發,這次我沒有附體在紙人身上,老瞎子說,我們是去見行家的,紙人人家一眼就看出來了,沒意義。因為之前車壞了,趙武又租了一輛商務型的奔馳,倒不是很貴的那種,車內的空間比較大,我們所有人都能坐得下,而且還很舒適。當然啦,我和小狐狸都不怎麼佔地方。不過要說所有人都在車裡也不對,馬大叔堅持不坐這車,他說他開他那輛貨車跟著我們就好了,要不然他帶來的東西就用不上了。但是我認為,他其實就是不想和端木姐姐一輛車罷了!車子的玻璃都是黑色的,完全擋住了光,大概是為了白天我不會受到日照準備的。路途上,我也就不用一直躲到罐子裡。老瞎子遞了一把黑傘給趙文,讓他下車的時候給我打著,陽光就能短時間內不會傷害到我了。
  上海的地形,其實是有點繞的,我在這呆了幾年,總覺得它的交通規划算不上特別科學,一個外地司機如果第一次開進來,非常容易迷路。還好趙武也在這生活了好幾年了,在市區的時候,因為堵車,開了將近一個小時才開出去,如果最後因為堵車我來不及還陽掛掉了,真不知道該投訴誰啊,交通規劃局?出了市區速度就很快了,但是寶山還是有點偏,趙武說再開一個半小時才能到。那隻老得都張不開眼睛的老耗子和小狐狸坐在副駕駛上,老耗子時不時的吱吱兩聲,小狐狸就告訴趙武往哪個方向去。
  「姐姐,你和馬大叔怎麼回事?我怎麼覺得,他很怕你啊!」我好奇的問道。他們之間的貓膩,大家心裡估計都有點感覺,不過只有我敢說出來。
  「這女人,誰不怕。」老瞎子閉目養神,我還以為他睡著了,誰知道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喊我姐姐,喊馬若炎大叔,也真是有趣呢。」端木青鸞沒理老瞎子,笑得花枝亂顫,「哎呀,我就是太愛笑了,皺紋都出來了,不然還能年輕點。」
  「這馬若炎啊,年輕時候追過我!不過呢,他當時不夠有種,較勁較不過他老爹,他也放不下他們馬家那些瑣事和規矩,姐姐我很傷心啊……要說姐姐當時,也真是很動心呢!」她陷入到回憶裡,臉色的表情說不出是幸福還是苦澀,「其實馬若炎是非常不同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他,年輕時長得非常帥氣,不像現在鬍子拉碴的。性格也是好爽,我去湘西那一路,總是聽到有人在議論他。當時我看到他第一眼……哎,不說了……你呢?有沒有談女朋友啊?讓姐姐來把把關,姐姐這雙眼睛最是厲害了,什麼人在我面前也掩飾不了。女人的皮相,只能迷惑你們這些男人,可是騙不了我呢!」
  我只能苦笑了,我該怎麼說?我曾經以為,我是全世界最瞭解艾曉的人了,但是現在,我不敢這麼說。她身上的迷霧越來越厚,厚到讓我根本看不穿,而我也不敢看穿。端木青鸞可以看穿她嗎?可是我又是如此的矛盾,希望有人能看穿她,告訴我真相,因為我自己已經不敢再看了;我又不希望她被看穿,我怕她面具下的那張臉,有著我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大概就是這樣吧,包括對自己,總是希望別人瞭解自己,又怕別人太瞭解自己。
  「有心事哦,弟弟。」端木青鸞做了個擁抱的動作,但是並沒有抱住我,直接抱空了。看來她是老瞎子說的沒什麼靈力的人,並不能碰到靈魂體。
  「你怎麼知道?」我的表情難道很明顯嗎?我只是發了個呆而已。
  「姐姐是過來人,我懂的。」我們看了看彼此,那一瞬彷彿就建立了一種默契。
  「端木青鸞,你再不濟也不至於觸不到靈魂體吧?」老瞎子拿鼻子哼哼了一句。
  「我觸不到的東西太多了,要你管?」端木青鸞笑罵一句,轉而又有些神傷,「我這輩子只會擁抱一個男人了,如果抱不到他,其他的,有個意思就足已了。」
  「『情』之一字,摸不著、看不清、猜不透,要不得,要不得哦!」老瞎子搖頭晃腦,看著我和端木青鸞,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去,難道你就看破紅塵了?你拿著龍虎山秘籍給那個什麼女人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通透啊!
  「老林啊,咱們聊聊展紅玉的事情唄!到底是怎麼個故事啊?你那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我可期待了很久了。」我壞笑著問道。
  「瓜娃子,滾遠點!老子睡覺了!」老瞎子啐了一口,再也不說話了。
  除了開車的趙武,還有一直跟我說哈的端木青鸞,其他人都折騰了一晚上,現在都睡去了,還有兩個不是人的沒睡,就是老耗子和小狐狸,那隻狗我們沒帶著,讓它去醫院感染區附近盯梢去了,其實它一條癩皮狗能守住什麼呢,只是我們實在是沒有人可用了。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我們已經開到了一個人非常少的地方的時候,老耗子對著一棟樓吱吱吱叫個不停,我們再三確定就是那裡後,老耗子慢悠悠的與我們道別了。不過它真的是太老了,走一步路都費勁,按照它這個速度,再過一年也不到市裡啊。不過小狐狸讓我放心,說這傢伙走到哪都能碰到兒孫,絕對餓不死,這次還順便做了個順風車串門了呢!
  眼前那是怎樣的一棟樓啊?該怎麼辦說呢,就是那種看著就陰森的樓,大概是二十世紀初建造的寫字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停盤了,這樓的外牆的漆還沒刷,你可以清楚的看到一些邊角的鋼筋和混凝土,因為風吹日曬的原因,整個牆面的顏色都是很深的發灰的卡其色了,看著就不舒服。你晚上散步路過這裡,第一反應就是繞遠點。
  「要不我先進去看看情況,然後出來給你匯報個大概吧。」韓三九要求身先士卒。
《七日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