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動!」
  「動啊!」
  「動動動!」
  「山炮,敲鼓呢啊?」阿福懶懶的說了一聲,翻了個身竟然繼續睡了。
  這貨,靠,不過看樣子它是不會聽我的了,我只能繼續試試,精神力外放麼?我用力已經從阿福身體裡出來了,黑夜裡,我似乎更加舒適些。我看著附近的花花草草,閉上了眼睛,回憶著剛才看到它們的感覺,然後再睜開眼睛,在閉上。重複了許多遍之後,我已經能完全記住周圍的景色了,我的注意力集中到其中一株草上,全神貫注的看著它,我和它之間,似乎建立了某種聯繫。大哥,動一下唄,我盯著它,努力的想到。
  那草竟然真的點了點頭!我成功了!我努力想再試試。
  失敗了……
  剛才好像是有風……媽的,錯覺……
  那麼運用自然的力量?這個之前小狐狸和老瞎子都和我說過,月光,是這夜幕下能感覺到的最親切的力量,我能感覺到像是清泉般流淌過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但是我只是能感受它,並不能運用它。那麼,我吸收它呢?我試圖接受那柔和的力量,那清泉就真的透入到我的身體裡的,帶著一種舒服的涼意,它們慢慢的在我身體裡沉澱,積滿,然後就不再進入。咦?我發現自己身上的老年斑沒了,我的身體也直起了腰,我不再是老人的樣子,而是變回了自己的樣子,做自己,真好,這竟然是我的第一感受。
  我嘗試了一夜,馬上天都要涼了,我隱隱的感到身體都有刺痛感了,算了,先回到阿福的體內吧,太陽出來我就完蛋了,不用回去了,直接曬死了。
  我去?這貨竟然排斥我!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它的身體外有一層淡黃色的光芒,阻止我進去。我靠,別鬧了,起來啊!天已經是半黑半白了,這樣真的就死翹翹了。
  「給老子起來!」我看著阿福,看著它睡得那麼安穩,氣不打一出來,媽的老子累了一晚上,你他媽的還睡!
  「啪!」
  「喵!」
  阿福的身體神奇的脫離了地心引力,在空中翻滾了一下,啪嘰一下子摔倒地上,這貨看來是摔得不輕,毛都炸起來了。我趁機直接鑽到它身體裡,堪堪躲過了第一縷陽光。
  「快走。」我說道,這次阿福倒是也沒多廢話,直接跑了起來。要說這真的不是一隻貓該有的速度,兩旁的景色都變得模糊起來了。我們趕到醫院,但是已經人去樓空了,阿福看來是累得夠嗆,但是也絲毫不敢懈怠,帶著我接著跑,跑到我們昨天住的酒店,還是沒人。如果在第七天因為找不著人死了,估計閻王都會笑噴了吧!
  我們跑了幾個落腳點,都沒有人,這幾個地方其實離得也很遠,要不是阿福的腳程快,根本來不及都看一遍,到最後我們只有試試回我自己家了。
  Bingo!家裡有人!阿福從窗戶跳了進去,屋子裡有點亂啊,不僅有我們原有的這波人,孫杏林,孫不留,莫庭尊,竟然連屠重都在!我的肉身也在!
  阿福不動神色的找了個角落蹲著,莫庭尊淡淡的看了一眼,也沒說話。孫杏林和端木青鸞兩個人圍繞著我的肉身,神色嚴肅。
  「這世間因果,真是說不清……屠重,真的要謝謝你……」老瞎子說道。
  「不必謝我,我也要謝他,」屠重的眼神清明,完全不像這兩次見面時的迷惘,「要不是他那次在我體內,拚死想要撞開禁錮我靈魂的陣法,我也不會慢慢的清醒,這輩子都只是個傀儡了……莫前輩,你那天在我額頭那一指,屠重這一生……」
  莫庭尊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
  老瞎子的表情複雜的說道「若不是你把阿吉的肉身從偽滿那裡偷出來,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然後他看向孫杏林,「孫神醫,你倒是說句話,到底行不行?」
  「三分鐘,就見結果!」孫杏林還是埋著頭,專心致志的樣子。
  「我在他身體裡種了噬毒花,」端木青鸞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這花會把毒素都吸乾,但是吸乾之後,就會開始吸收精血,到時候我會把花弄出來,可是一身精血會止不住的向外流……孫杏林,你要是止不住這精血外流,我弟弟出了事,我要你的命。」
  「你放心,」說話的竟然是孫不留,「老槍崩一定會救崗崗的!」
  我才發現,我的心臟處有一株黑色的花骨朵,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眼看就要綻放。
  「就是現在!」端木青鸞一聲大喊,手上一拔,在那花開放的一瞬間將它拔起,我看到我的心臟似乎是要爆炸開,血液似乎像是火山噴發一樣噴射出來。孫杏林的手像是千手觀音一樣,在我胸口連插了九跟金針,然後飛似的跳起來,在我身上其他的穴道又連續插了二三十根針,那本來如同大江決堤般的血液一下子又平息了。
  「快!」孫杏林的兩隻手都在發抖。養魂罐裡出來一個靈魂,正是扮成我的鬼!他很急切的要進入我的身體。
  「喵!」阿福大吼一聲,我也從阿福身體跳了出來,那鬼魂被阿福一聲吼聲鎮住了。
  「滾吧!」我憤怒到了極致,那鬼魂竟然被我擲了出去,摔倒了地上!他在地上不斷的轉換,變成了屋子裡的每個人,小狐狸,老瞎子,孫不留,甚至是莫庭尊!
  「哈哈哈!誰能攔我奪舍!」他最後還變成了我的樣子,衝著我肉身衝過來!韓三九和李森衝了過去,沒有攔住,老瞎子一杖打過去,還是沒有打到他!他繞過了老陳和馬大叔,眼看就要已經到了孫杏林的面前,孫杏林根本沒反應過來。端木青鸞一把抱住我的肉身,像是媽媽在抱著心愛的孩子,對著我大喊「弟弟,快!」
  我也朝著我的肉身衝過去,但是速度遠不及他快,那一刻,時間像是靜止了,衝過去的韓三九和李森甚至還來不及回頭,老陳、馬大叔、老瞎子也都還背對著我,我看到阿福和小狐狸竄了過來,我看到屠重又一次怒目圓瞪,我看到孫不留已經摀住了自己的眼睛,我看到抱著我肉身的端木青鸞眼睛裡已經含著淚水,我看到那和我完全相同的鬼對著我笑,得意的邪惡的笑,到底還是他快一些。
  萬事休矣?
  「爾敢!」是莫大爺一聲怒吼,他凌空一指,那鬼竟然一下子也動不了了。
  我藉著這個機會,看到我露在外面的、端木姐姐沒有覆蓋住的頭部,一用力,從我肉身的頭部衝進到我的身體中,接下來的一切,就顯得有些模糊,似乎聽到老瞎子在說,這個假冒我的鬼是已經快要得道的老魅,修為已經到了連莫庭尊都看不出真假的地步,他在醫院就看中了我的肉身,甚至變成老奶奶欺騙我;似乎聽到馬大叔帶著哭腔的大吼,端木姐姐好像為了攔住那個鬼,給自己吞了毒藥,只要那鬼敢穿傳過她的身體再進入我的身體,就會同歸於盡;我似乎聽到孫杏林大叫胡鬧,叫孫不留過來打下手;似乎聽到李森和韓三九把那假冒我的鬼打的哭爹喊娘……
  再之後,我就什麼也聽不到了,我似乎掉到了宇宙的黑洞,找不到來路,又似乎回到了母親的胎盤裡,從新塑造自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似乎找到了方向,一下子感覺有些刺眼,那是陽光嘛?
  我睜開了眼睛——
  「活著,真好……」
第二卷 回家之路
第七十一章 回顧
  我醒了,當了七天的孤魂野鬼,經歷的事情,比這二十幾年還要混亂。許多為難的時刻,我心裡其實已經覺得,我真的要死了。而如今,我只想說,感謝大家給我重新做人的機會。在我醒來之前,我憧憬過我無數次我醒來之後的畫面,可能是這樣的:
  大家把我圍在一起,眼泛淚光,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話,然後抱著我,哽咽許久,最終流出了激動的淚水。
  又或者是這樣的:韓三九插科打諢,老瞎子久久不語,李森忍著不哭,馬大叔給我拿了一根煙,端木姐姐溫柔的抱了抱我,老陳急著跟我聲量報仇的事,小狐狸含笑不語……
  事實證明,我實在是想太多了,從剛才我醒過來到現在,他們發現我睜眼,都是看了一眼而已,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似乎不顧忌我這個醫學奇跡的絲毫感受啊!
  韓三九和李森兩個人一人戴著一隻手套,是當時趙文抓我的時候帶著的那手套,他倆正在打那個老魅,那老魅的真是面孔,就是一張老人的臉,這臉我其實是記得的,當時他就把我便成了那逼樣,又老又干,滿臉老年斑啊!那老魅已經都快哭出來了,不斷的求饒,這二位爺似乎心情並不好,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老陳在打電話交涉著什麼,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似乎很忙的樣子,趙文趙武也被他指揮的團團轉;孫杏林說了幾個草藥的名字,孫不留就急匆匆的出去拿藥了;屠重露胳膊網袖子的,不知道在那試巴些什麼;老瞎子抱著小狐狸,在角落裡一言不發,就這兩個人還算理我;莫大爺倚靠著沙發,懶懶的躺著,不知道喝著誰給買的小酒,搖頭晃腦的,美得不亦樂乎。
  「孫神醫,救救青鸞!我馬若炎這條命都是你的!」馬大叔非常頹然的握著端木姐姐的手,說著這樣的感人的台詞,卻都沒有看孫杏林一眼,雙眼只是盯著端木青鸞禍國殃民的那張精緻的面孔。此刻的端木姐姐根本不像是那個人人畏懼的美女蛇,更像是一個乖巧的少女,現在的她進入到怎樣的夢境呢?夢裡是否又有她深愛著的馬大叔呢?
  「我要你的命做啥呢?我又不是你爹!」孫杏林似乎十分不滿,這個人在忙起來的時候,總是全身心投入,不喜歡別人打擾,他說話是完全不顧及別人的,「我已經封了她全身十一道穴位,等小個泡回來,我才能下手,現在,急也沒用,除非莫大爺出手逼毒……」
  我看了一眼莫大爺,人家小酒似乎喝到了高興處,已經飄飄欲仙了,這時候誰敢惹他?
《七日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