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節

  「阿福,別裝逼了,快過來。」我喊道,這肥貓今天也是聽話,慢慢悠悠走到我身邊。
  「魅晴,還打麼?」祥哥背著老瞎子,說道,「這蛇王現在聽誰的,你也看到了,你這點辛辛苦苦積攢起來的勢力,小心瞬間灰飛煙滅。」
  再看那邊,納威始終沒有被軟刀青年出刀的機會,納威的腿踢得極高極快,幾乎靠單腿踢得軟刀青年只能後退;而德仁消耗了許多力氣,終於停手,阿爾哈圖大氣不喘,似乎根本沒有動過手。可是,這樣太扯了吧?就算是莫爺和釋刑天,也沒這份寫意。
  「走。」德仁說道,魅格格十分不甘,但是只能跟著走。
  那些忍者死了不少,狼群更是損失慘重,小白狼王渾身是血,但是此刻它更像是一個狼王了。之前它身上還有三分奶氣,現在更有王者氣息了。
  七月的長白山老林,一片血腥。距離我還陽整整兩週年時候,誰能想到,我看到的是無數的鮮血。
  「舅舅……」納威突然跪下了,跪在阿爾哈圖面前,哭了起來。
  哎?阿爾哈圖不是沒事嘛?臥槽,這哪是沒事,他白色的太極服上都是鮮血,很多處已經滑坡。他的面色枯槁,嘴角都是血。這是怎麼回事?
  「納威……這……這怎麼回事?」我問道,再看看阿爾哈圖,眼看是不行了。
  「我舅舅……知道魅晴他們要對你不利,執意要來的。」納威說道。
  「吉野,你……你過來……」阿爾哈圖對我說道,我俯身過去,他說話的聲音已經及其微弱,「我……我對不起吉家……年輕時,我也曾經追名逐利……甚至癡人說夢地做過復興大清的夢想……哪怕,在國內成為一方強悍的勢力也好……但是,我們錯了啊……我們做的事,只不過是屠戮……後來我老了,後悔了,可是我已經是長老了……我所在的位置,讓我不得不做一些事……我只希望,今天我死後,你這個族長,能原諒我們……你和納威,能成為朋友;魅晴,如果再做錯事,你能給她機會改過……請求你,答應我……」
  「好,我說道。」其實我現在心中說不上是一種什麼狀態,並沒有太多的仇恨,我只是希望,所以事情都能了結。阿爾哈圖和魅晴的確做過不好的事情,但是畢竟,我這賤命還活著,我的妻兒還在。三九哥的仇,在阿爾哈圖死後,我想也可以一筆勾銷。
  「對不起……謝謝你……我們這些年掠奪的東西,在我們手上的,我已經讓納威悉數還了回去……無主的……也給了國家……這一切的罪孽,就讓我下地獄承擔吧……」阿爾哈圖說道,眼睛輕輕閉上,停了呼吸。
  「剛才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幻術?」祥哥問道。
  「是幻術,」納威說道,「阿爾哈圖舅舅自廢修為之後,就不再修行,但是他是真正的幻術大家,魅晴就是他教出來的。剛才德仁的每一招都實打實地打在舅舅身上……舅舅利用幻術,讓我們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沒有中招……實際上……舅舅被生生硬挺了這麼久……」
  「阿吉,我走了。」我還沒緩過來,就聽到仇彪突然說道,他單手著地,跟著狼群一起走了。
  「祥哥,我們去哪?」我問道。
  「回地宮的科研基地……」祥哥擔憂地說道,「林老要不行了……而且……他身上有東西不對。」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忠孝兩難全
  老瞎子對我是怎樣一種存在?是父親,是爺爺,是老師,更是朋友。在上海,假死計劃出了紕漏,我跟著我的肉身到了醫院手足無措,那個時候是他出現。如果不是他教我許多東西,我可能會在下雨天傻乎乎地出門被一道天雷劈死,也可能離開肉身太遠把自己玩死。是他帶我正式走進這個光怪陸離的修者世界,也是他悉心教導我才沒有誤入歧途。
  其實,我們所有人都覺得莫爺是無敵的,但是在我心裡,老瞎子才是無敵的那個人。他的才智讓人驚歎,從七天之內讓我還陽,還是地宮裡和申干臣三叔算計互博,或者是我和百里假成婚他給我的指點,到山王坪一次又一次的指揮若定,沒有他,我早就垮了。
  別人都是喊他「林老」、「林爺」,而我喊他「老林」,我總覺得這樣更親密些。其實我心裡很多地方,很心疼他。想想他的經歷吧,戰爭的孤兒,終於被一個傳聞中很厲害的老道雲浮道人收養,從此當上了修者。少年成名,龍虎山是中國道教正統門廳,而他那時已經是年輕一輩的翹楚,前途無限光明。而他畢竟是年輕人,見到展紅玉之後動了凡心,幫助展紅玉得到了展紅玉要的東西,在一眾龍虎山道士的追趕下自己扛下了一切。然後被趕下龍虎山,再次回到塵世,進了洪門這樣一個類似黑幫的組織。將洪門上下打理得無比順暢,一時風頭無二,在抗日戰爭期間,又將保存了洪門的有生力量,大部分去了海外。那時洪門海外的負責任司徒美堂發動華僑從海外向國內抗日捐獻物資,老瞎子則帶領著留守在國內的人在國內打悶棍。所以建國後國家清理黑社會團體,卻給了洪門的眾人退路,有的在國內成了小範圍的黑暗勢力,有的去香港成立了黑幫組織三合會,有的去了海外,更多的人解甲歸田。
  而老瞎子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挖了眼睛差點喪命了。從此他就成了個遊走江湖的老瞎子,什麼陳老瞎什麼李無極,用了太多的名字,換了太多的地方。你能想到這是一種怎樣的落差嘛?我是想像不到的,我覺得那時一波接著一波的打擊,戰爭奪走了我的父母,我去修道,成了優秀的修者,卻因為一個女子被逐出山門;下山之後,天高海闊,我又闖出一番事業,卻在這個時候被挖了眼睛,從此成了一個江湖老騙子甚至老乞丐。
  每次想到這些,我總是很心疼他,心疼他的才華無從施展,心疼他高傲的自尊無處安放,心疼他初開的情竇改變了他的一生。他總說「情之一字,讓人看不透」,其實他真正是沒有看透,否則不至於每次出現展紅玉的消息都那麼失態。
  但是無論如何,他的樂觀,他的風趣,甚至他的無賴,都已經深深影響了我。我總覺得,他會一直陪伴我,會一直指點我。但是現在看著眼前的他,我才發現我是多幼稚。此刻的他,讓我感覺到他真的隨時會離開,我們倉促間回到了地下的科研基地,申干臣找了些藥物給老瞎子治療。老瞎子臉上生氣很少,蒼白得嚇人。我突然意識到,他已經是個將近百歲的老人了啊,他十分瘦弱,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削斧刻般刺眼,空洞的眼窩讓人有些不敢對視,緊握著盲杖的手,似乎隨時可能鬆緊,再也抬不起來……
  「祥哥,怎麼回事?」我問道。
  「歲數大了,經不起一擊,」祥哥說道,「要是森子被打這麼一下肯定沒事……而且我感覺,他的身體不對,很不對。」
  「你剛才說他身上有東西,咋回事?」郎靜波問道,「應該沒有有鬼物敢上身吧?」
  「那肯定沒有,不然肯定就發現了,」祥哥說道,「我也說不清,大概是他身體很早就不對了……可能是用了什麼虎狼之藥撐到了現在,現在那藥效爆發了吧……曾經維持他身體的強效藥,現在成了摧殘他身體的元兇……現在,就看他求生的意識了……但是我感覺,他並不是那麼想活了。阿吉,若是不抗爭,就算是孫杏林來了也沒用!」
  「操!」我怒罵一聲,眼淚不知道為啥就流出來了,推了他一下說道,「林靈都!你丫傻逼啊?輕生?你他媽快給我活過來!老子現在好多事一頭霧水!現在局勢這麼亂,你敢跑?你信不信我把你屍體放到天坑裡喂禿鷲?你這就死了?當初你幫我,可是有條件的!到底是他媽什麼條件啊!我他媽給你兌現啊!你丫起來啊!你起來!你和展紅玉的事你問清楚了麼!你要是不起來,我就把你倆寫成黃色小文弄到網上,讓林靈都和展紅玉的體位世人研習!」
  「你個砍腦殼的!」老瞎子突然暴起,在我頭上狠狠地砸了一下,怒聲說道,「你試試看?」
  「你沒事裝啥子逼!」我回手在他頭上也打了一下,「你給我說清楚怎麼回事,不然老子敲死你!」
  一下子大家都愣了,連我也覺得哪裡不對,剛才我那一下子,那語氣,那動作,那神色,那口音,都太像老瞎子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一時間氣氛輕鬆了很多。
  「剛才被打的那一拳太狠,表面上是自然之力,實際上充滿了肅殺血氣。我整個魂魄都快被打散。情急之下用了龜息之法,進入瀕死狀態,慢慢調息。但是整個人進入了調息調不過來,聽你們說了半天,偏偏不能回話,急死老子咯。」老瞎子說道,臉上果然好了很多。
  「你這老匹夫,謊話說得太多,我才不信,」我說道,「我回去讓孫杏林給你看看,要是有點什麼問題,我就弄死你。」
  「你把他爹孫仁心找來老子也是沒事,你儘管去好了。」老瞎子信誓旦旦地說道。
  「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老瞎子這次真的瞎了我一跳,我突然想起在天坑看到他師父留下的話,好像是很重要,就把在天坑發生的事和他複述了一遍,「吾徒靈都,見我字跡,自廢修為;神霄是偽,妖幻靈素,轉世之媒。就這麼幾個字,你師父說的,我肯定是沒有記錯,我在天坑裡呆了一年,天天看這幾個字,都刻在腦子裡了……」
  「自廢修為……神霄是偽……呵呵……」老瞎子讓我有點慌亂地笑道,「我這一生,生於戰亂父母雙亡,沒體會過親情和鄉情,因為愛情被趕下山,因為友情被挖了眼……現在你告訴我,師門……是假的……心中最後的聖地……我才不信!這修為,我才不廢!」
  「妖幻靈素,轉世之媒……」祥哥默念道,「林靈素,溫州人。少從浮屠學,苦其師笞罵,去為道士,善妖幻……總之評價不是很好,為人偏執善變……」
  「我也偏執善變!」老瞎子說道,「這件事是我師門內的事,你們不明白,不要插手。其實此刻我也不是很明白,道家求的就是個無慾守靜順其自然,隨他去吧。」
  「行吧,反正我也不是太明白,但是你要是敢傷害自己,我給你好看,」我看了一下屋裡,祥哥自己坐在角落,身邊是二叔的屍體,納威帶死去的阿爾哈圖走了,洋洋抱著阿福在三叔的屍體邊上發愣,申干臣在安慰他,我想了想,說道,「老林,有點事我要單獨再和你說說,牽扯到你師門的一些秘密,咱們換個房間說。你們在這裡等我,沒我的指示不要進來。」
  「說吧,我看看給你出點主意。」老瞎子直接說道,知道我根本要說的就是別的事情。
  「現在這個局面怎麼弄?」我說道,「三叔有問題,但是三叔的身份偏偏是蔣生,是『林』的頭領,這就麻煩了。我們是受到了郎賢禹的命令一起調查修者失蹤的事的,可是現在他死在我的手下手裡,那麼多人目睹了,在這麼關鍵的時候,我洗不清這個罪責啊!郎賢禹會隨時囚禁我!可是如果把他的真實身份抖出來,就等於告訴郎賢禹,吉家曾經派出臥底潛伏在組織,那我出生入死換來的這點信譽,就全都毀了,吉家得到受保護的承諾也就毀了。」
  「其實事情好辦,就看你夠不夠狠。事情毀在你三叔身上,就讓他承擔,」老瞎子說道,「把這次修者失蹤的事情就往他身上推,反正也是一筆無頭的亂賬。你查出了修者失蹤事件和蔣生有關,蔣生知道後反水要殺你,你自保過程中,你的手下殺了他,合情合理。」
  「可是……」我有點猶豫地說道,「洋洋……洋洋怎麼辦?三叔死了,她精神已經有些崩潰,現在又要都推倒三叔身上……」
  「你難道真的覺得都是推嘛?」老瞎子說道,「那控制靈魂的燈,那給修者信仰力增倍的儀器,那巨大的餓鬼,那機器人一般的茅山三老,都透著不對啊!他本身就不對,這事情又是他挑起來的,又留下這麼多可以給我們當證據的東西,為啥子不用?」
  「我就知道有問題!」郎靜波突然推開門,說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遠地自偏
  「我就知道蔣生有問題!」郎靜波手上拿著手機,說道,「嗯,我知道了,一會兒說,嗯,那我先掛了,行,爺爺再見。」
《七日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