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一會兒外面就進來兩個穿制服的警察,進屋就先給了范胖子兩個大嘴巴。罵罵咧咧的給我和范胖子都戴上手銬,一路拿腳踢著把我們押上警車,開車直奔派出所。
  我和范胖子被帶到了不同的屋子,我從小到大第一次戴手銬、第一次坐警車、第一次進派出所。被人用手銬銬在暖氣管子上,想站著站不直,坐地上還抻胳膊,我只好蹲在暖氣旁邊,心裡「彭彭」直跳。一個年輕的警察進屋麻利的把我從裡到外翻了個遍,手機、錢包、銀行卡都拿出來放在桌子上,摸了摸我褲衩,又仔細看了看我鞋裡面。幸虧我穿鞋不放鞋墊,不然估計鞋墊也得拽出來。
  過了一陣子,那個穿便衣打范胖子的警察在外面走進來,滿嘴酒氣的坐在我對面。看樣子這小子也是在北都大酒店喝酒,正好趕上范胖子發飆。
  便衣打了兩個哈欠,斜楞著眼睛問道:「知道你們打的是誰不?」
  我忽然想起據說被審問時態度得不卑不亢,便字正腔圓的吐出兩個字:「知道。」
  便衣啪的一拍桌子:「知道你還他媽敢打?」
  「他睡了我哥們媳婦,沒辦法。」
  「你叫什麼名,家庭地址、工作單位。」
  「於子乾,大學畢業沒工作,正找呢。家住XXXXX」
  那便衣看了看桌子上錢包裡的錢,一臉不屑道:「你沒工作,就他媽帶這幾百塊錢,上北都混什麼?」
  我微微揚了揚頭道:「我認識北都王老闆,去吃飯不花錢。」
  便衣斜眼又看了看我,撇嘴道:「小崽子還有兩下子,認識王老闆?今天你認識天王老子也沒用,打薛局長的兒子?等著拘留吧。」
  「給他驗尿,這小子吸毒了。」便衣對那年輕警察說了一句,轉身出門走了。
  驗尿?吸毒?這都哪和哪啊?這幫警察不會是想製造冤獄吧?難不成要把我弄成竇娥?剛才他還說拘留?我媽要是知道我被拘留可就完蛋了。我腦袋一片空白。
  年輕警察走到我身邊問道:「有尿嗎?」
  「有。」我還真有尿了,剛才在北都灌了一肚子啤酒。
  年輕警察給我解開銬在暖氣上的手銬,拉著我到了廁所,又銬在廁所的暖氣上。給了我一個紙杯,「尿吧。」年輕警察說。
  我轉過身去要尿,年輕警察說不行,得讓他看見我尿。我滿頭黑線……沒辦法,斜對著他滿滿的尿了一杯,他緊忙說夠了、夠了。年輕警察拿出一個試紙棒,讓我往棒上倒點尿。試紙棒上慢慢浮現出兩條紅線,我也不懂是啥意思,年輕警察撓撓頭,解開手銬帶我回屋又銬在了屋裡的暖氣上,他拿著試紙棒轉身出屋。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年輕警察回來了。坐在電腦前道:「來吧,錄口供。」
  說吸毒是沒影兒的事,我擔心的是怕他們冤枉我。打架就是打架,別扯上別的。看樣子我的尿是沒什麼問題,算是通過了。
  問了些基本情況,他就稀里嘩啦的自己在那打字,足足得打了半小時。等他打完印出來幾頁紙,往我身邊一丟道:「按個手印吧。」
  這就叫錄口供?我可長學問了,你也沒問我啥啊,我也啥都沒說呢。咋了就按手印啊?我好歹得看看我自己的「口供」。我撿起「口供」來仔細看,前面倒也沒啥,看著看著有一條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條是這樣寫的。問: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造成的?答:鬥毆時被對方打傷的。
  我說這可不行,我沒這麼說過。我這傷就是被你們警察打的,你們抓我之前我就被保安抱住了,進屋的人沒穿制服,我上哪知道他是警察?再說我也沒拒捕,也沒動你們警察一根汗毛,他過來就給我一棍,怎麼能是打架弄傷的呢?再有我嘴上的傷才是被那姓高的打的呢,你們咋不寫?我現在嘴上還出血呢。
  年輕警察說那你想怎麼寫?我說什麼我想怎麼寫啊?就照實寫啊。年輕警察轉身出屋,沒一會兒帶了那便衣進來。「我草泥馬小逼崽子!」便衣過來直接抽了我一個嘴巴:「你他媽感覺打架挺光榮是吧?裝你媽犢子啊?!」
  我兩眼冒火,一句「草泥馬」話到嘴邊沒說出來:「我打架是我打架的事!錄口供就得照實寫,我也沒拒捕,你有必要給我一棍子嗎?你把證件拿出來給我看看!」
  那便衣略一遲疑,拿過年輕警察的證件在我面前一晃道:「我的沒帶,這是他的,小逼崽子我還怕你不成?!」說完轉身走了,年輕警察跟著出屋。沒一會兒年輕警察又回來了,問我道:「怎麼寫你才能按手印?」
  我一字一板的說道:「就寫我被警察打傷的。」
  那年輕警察辟里啪啦又開始打字,打完又丟給我一張紙。我仔細看看,加上了我被狗腿高打傷的情節,那句「鬥毆弄傷」改成了「被警察制服時弄傷」。我說這也不行啊,我不用他制服,我根本沒反抗啊。年輕警察說沒辦法,只能這樣了,再不按手印你就在這裡耗著吧。
  我無奈按了手印,又被帶到另一間房子。抬頭一看牆上有刻度160、170什麼的,我心說這場景在電視上見過,看樣子是照相唄。照了相,年輕警察又拿過幾張紙叫我按手印,我仔細一看,上面赫然寫著「拘留10天」。這時候范胖子也進來了,范胖子陰沉著臉,對我說對不起了哥們,我苦笑道沒啥。年輕警察說這不是叫你倆聊天的,快照相快按手印。
  全弄完後我倆又被塞進了警車,開了一小時,到了市拘留所。臨進拘留所大門時車上的警察說你倆是打架鬥毆,身上帶傷很正常,進去別他媽瞎說,要是人家不收把你們退回來咱們都難看。
  下了車我和范胖子被帶進一個大廳,這大廳可實在不小,看樣子得有二百左右平米,我看看牆上掛著的鐘,已經過了半夜12點。警察大吼一聲:「蹲下!」我和范胖子就蹲在了地上,左右看看,身邊還蹲了十幾個人。
  排在我們前面的五個人被叫起來脫衣服,這幾位迅速的脫成就剩一條內褲。警察怒道:「把褲衩也脫了!」五個人略一遲疑,警察道:「都他媽幾點了!?你們還他媽想不想睡覺了?你們不睡老子還得睡呢!」
  五個人無奈,磨磨蹭蹭的把內褲脫掉。警察用強光手電筒把他們身上照了個遍,「把包皮翻開!」警察又吼。啊!?我沒聽錯吧?幾個人翻開了包皮,「轉過身去!」隨著警察的怒吼幾個人轉過身來,只見五隻雞雞在我面前華麗的擺動。
第二十一章 食堂
  「彎腰!屁股掰開!」我面前這五位面面相覷,齊刷刷的掰開了屁股。警察拿著強光手電筒對著屁股一頓亂照,我隱約看見五張通紅的臉。
  當然,屋子裡這些人都逃不過這一劫,也包括我。萬幸的是我和范胖子是後來的,輪到我倆時屋子裡已經沒幾個人了。照完屁股警察扔給我們一人一套衣服,我們撿起衣服穿上就開始簽名按手印,都弄完後,被人帶著來到一間叫「過渡倉」的屋子。屋子裡大概有幾十人,先來的都躺在床上睡覺了,我們後來的沒有床,就只能睡地上了。折騰了半宿,我實在是堅持不住了,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早上是被人叫醒的,看了看牆上的鐘,7點。我們幾十人排隊洗臉刷牙,范胖子除了又和我說了兩次對不起之外就不說話了,我也不知道應該和他說些什麼。走過來一個老兵模樣的人,叫我們列隊,全體蹲下。他站在前面就開始講什麼注意事項,例如見到管教就必須立刻蹲下並叫「管教好」,不然會挨踹等等等。接著又帶我們練習口號,類似「認真改造、重獲新生」什麼的。
  一直喊口號喊到8點多,嗓子喊啞了估計拘留所裡的管教也全都上班了。一個衣服背後寫著「收教」的人開門把我們領到走廊,又開始告訴我們注意事項,說完就把我們帶到離這個樓不遠的樓房。
  進門一看這也是個大屋子,裡面擺著不少桌子,坐了一百多人。我和范胖子徑直走到一張沒坐幾個人的桌子前坐下,肚子餓的直叫,估摸著這屋算是食堂?應該有飯吃了?
  擴音器響了:「訂了早餐的學員排隊領取早餐。」
  完了,我和范胖子哪知道還有什麼訂餐?我想看樣子這早餐算沒我們什麼事兒了。只見大約能有二三十人站起來走進了旁邊一個屋子,我伸脖子往裡一看,哦,原來那才是食堂。那幾十人一人端著一碗吃的在食堂就吃上了,食物的香味飄進來,我更是餓了。同桌的幾個人受不了,已經趴在了桌子上,收教去領早餐之前對趴桌子的人大吼一聲:「起來!腰挺直!」那音量實在不小,嚇了我一跳。
  我第一次進來對什麼都好奇,就一直往食堂裡看。眼看他們差不多都吃完了,收教點了根煙,沒幾秒鐘,食堂裡的幾十人也都吞雲吐霧的抽上了。這情景實在勝似仙境,引得我們外面這些人都往裡看。
  猛然間收教一聲怒吼:「草泥馬你訂早餐了嗎?!滾出去!媽的!沒訂早餐還敢跑來抽煙!?」隨著叫罵聲一個人灰溜溜在食堂跑了出來。
  沒飯吃的人坐著沒事幹,很多人就開始聊天。你是哪人啊?怎麼進來的啊?關幾天啊?我一聽這可真是五花八門,有上訪被抓進來的、打架的、賭博的、吸毒的,反正應有盡有。
  我同桌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聲音不大,也湊熱鬧說道。「打城管進來的。」
  這中年人身材健壯滿身的肌肉,皮膚黝黑面帶憨厚。「打城管啊!厲害啊大哥!」同桌幾個人一片讚歎聲,紛紛投來崇敬的目光。我心說你們這是不知道,范胖子還是打了公安局長的兒子進來的呢。但打城管這事兒還是挺有意思,我就問那中年人道:「老哥威武啊!說說咋回事?」
  中年人被我們弄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用手直撓頭。這老哥姓關,他可實在不簡單,當年打過對越自衛還擊戰,還親手拗斷過一個越南兵的脖子。退伍後就在工廠當工人,九十年代下崗了,一家老小要他養,沒辦法就找到一個做生意的老戰友,一直在戰友那打工。前幾天晚上出來遛彎,看見四五個城管抓一個賣蘋果的老太太,蘋果撒了一地,老太太也被打倒。關大哥好心腸,上前拉架,哪成想這些城管伸手就打。這關大哥是退伍老兵不說,還練過幾年少北拳,城管哪是他的對手?三下五下就被他放倒兩個,就這樣被抓進來了。
  關大哥說到這兒也難免唉聲歎氣,說人家打架大都交了罰款就放人了,最多拘留五天,我這打城管就變成了十天。罰款五百不說吧,還被警察和城管敲詐了五千塊的醫藥費。關大哥說他家孩子上學需要不少錢,這五千五百塊他打工得賺好幾個月。當年戰壕、貓耳洞咱都鑽過,抓我拘留吃點兒苦不怕,就是心疼這幾千塊錢啊。
  同桌幾個人有的勸老哥別上火,錢是人掙的,你這也算為民除害。還有人責怪他,說大哥你這是多管閒事啊,自己生活還成問題呢,以後可別這樣了。關大哥不知道回答什麼是好,只一個勁兒的傻笑。
《關東詭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