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師伯突然伸出手示意蕭秉生住嘴,然後緩緩伸出手指指向我,道:「初七!你承不承認殺死了我女兒?!」
  這一個個字眼彷彿從師伯的牙縫內擠出,可見他對蕭悅的疼愛之情,也可見他對我的憤恨已經到了極點,可是我真的沒有殺死蕭悅,甚至我連殺蕭悅的理由都沒有,我為什麼要殺死她呢?總該給我一個理由吧?
  楊遠山突然來到我身前,冷聲道:「小畜生,還記得昨夜我們在義莊見到的那些孤魂野鬼嗎?他們都是什麼死狀?為什麼我們到這古炮鎮後見到的人都是驚慌失措之狀?現在我告訴你,她們大多都是年輕的女孩子,也就是說,她們是被歹人害死的,而古炮鎮裡的人為什麼會這樣,那就是因為他們擔心自家的女子也受到如此對待,都在害怕那個害人的兇手,而蕭悅的死竟然和那些陰魂一樣,都是被扭斷了脖頸,也就是說,害死那些陰魂的人,也就是害死蕭悅的人,難道……這個人不是你嗎?嗯?!」
  我突然被楊遠山莫名其妙的解釋給弄糊塗了,他說的真的太對了,義莊所見的那些陰魂的確都是年輕女孩子,他們大都是脖頸有撕裂的痕跡,尤其是那個長舌頭的男鬼所抱著的女鬼頭顱,她的脖頸也有撕扯的痕跡,現在又是蕭悅,這一切居然聯繫的這麼密切,而楊遠山這麼一解釋,好像我若是承認了是我殺死了蕭悅,那我也就是殺死那些陰魂的兇手,可是這……這怎麼可能呢?
  師伯緩緩站起身,眼珠充血地死盯著我,道:「古炮鎮數十條人命,現在又是我女兒,你到底敢不敢承認?!」
  我心裡此時真的如鍋底灰,硬說是黑的也不行了,因為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我是黑的,但我沒有做就是沒有做,我咬了咬牙,道:「師伯!您待初七恩重如山,師伯母又待初七這麼好,而且悅悅姐生前也已經和我成為朋友,試問,我為什麼要殺死悅悅姐呢?我又為什麼要殺死,殺死這裡那麼多的人呢?況且我剛剛拜入師父門下,就連腳上的硬功夫都還沒有練會,卻說我殺死了人,這……這些如何讓我承認呢?」
  「哈哈哈……」師伯突然眼含淚花仰天大笑,然後猛然怒聲喝道:「別以為你不承認我就沒有辦法知道,現在我就把悅悅的魂魄召回,我要親耳聽悅悅怎麼說,我倒要看看兇手是誰?!」
  「老,老爺,悅悅就是這小子殺死的,還……還要打擾悅悅泉下安息嗎?」突然,蕭秉生臉色有些不自在地問道。
  師伯冷眼掃了一眼蕭秉生,繼而怒哼一聲,彎身到蕭悅的頭頂前,伸出右手手指咬破,瞬間點向蕭悅的額頭眉心處,然後左手掐出道指,口中急急念道:「蕩蕩遊魂何處留存,虛驚異怪墳墓山林,今請山神五道路將軍,當方土地家宅灶君,查落真魂,收回附體,築起精神,天門開、地門開、千里童子送魂來,吾奉太上老君急急敕令!」
  師伯母突然適時哭喊了一聲:「女兒快回來~~~」
  「嗯?」師伯突然臉色一變,立刻按照剛才咒語又念了一遍,而師伯母最後也同樣喊了一句這樣的話,但場內卻沒有半點變化!
  楊遠山突然看了一眼旁邊的蕭秉生,然後看向師伯道:「師兄,悅悅的魂魄可曾召喚回來?」
  師伯輕歎一聲,搖頭道:「沒用啊,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悅悅的魂魄已經被人徹底打散了?否則我應該已將其召回了啊,這……」
  「老爺!還召什麼啊,兇手就是初七!」蕭秉生突然急急叫了起來,這時我分明看到他的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汗珠,但他的臉色卻是異常的安定,我現在倒是越來越懷疑這個人了。
  「嗚嗚~~~大師……初七兄弟不是兇手,兇手……就是他!嗚嗚~~~」
  「呼~~~」
  一股陰涼的氣息伴隨著一陣陣陰冷的哭泣自廳室外緩緩傳了進來,我驚愕地四下看了一眼,卻發現除了師父和師伯外,其他人都是仿若未聞般依舊呆呆地看著蕭悅的屍體,難道他們都沒有聽到這道聲音?而蕭秉生,明顯也緩緩扭過頭看了一眼廳室外!
  師父楊遠山看向外面,外面的傳來的聲音竟然是那個依附在手帕上的鴛鴦上面的長舌頭男鬼,他不是抱著他未過門妻子的頭顱進入手帕內了嗎?再說沒有師父的允許他們是不能離開手帕的,但此時我發現,他的手中居然捧著兩個頭顱,而且還都是長髮女鬼的頭顱!
  楊遠山厲聲斥道:「是你們?!為什麼離開手帕?現在又為什麼站在門外不肯進來說話?」
  被楊遠山這麼一說話,四周的人皆驚慌失措地四下張望,但他們明顯什麼也沒看到,看來長舌頭男鬼沒讓他們看到吧,只聽長舌頭男鬼嗚咽著說道:「大師,並非小人不進去,乃是進不去啊,那位大師在門頭上掛著一面太極鏡,若是我們進去,只怕要被其照得魂飛魄散的,嗚嗚~~~」
  師伯突然明瞭地「噢!」了一聲,道:「難怪我召不回悅悅的魂魄,原來是我所掛辟邪太極鏡的原因,你……你手中抱著的都是誰的頭?!」
  只見長舌頭男鬼揚起左手上的女鬼頭顱嗚咽道:「這是小人未過門的媳婦,這一個……正是您的女兒蕭悅的頭顱啊,嗚嗚~~~」
  「啊?」師伯幾乎是和師父同時叫了起來,而我分明還聽到一個人的聲音,正是臉色驟然大變的蕭秉生,他的腳步明顯在一點點地向後移動,可是就在此時,師父楊遠山似乎早已有所準備,只見他大步一跨,單手一揚,一根紅繩「嗖!」的一聲向蕭秉生的手臂扯去,緊接著楊遠山用力一拽,單掌壓在蕭秉生的後背脖頸上面,另一隻手則一翻將蕭秉生的手臂扭在身後!
  看到這一幕,我猛然明白過來,我終於明白剛才楊遠山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了,看來他也早就懷疑這個蕭秉生了,嘿!
  師伯不管不顧地衝出廳室,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蕭悅的陰魂頭顱,我終於看到,看到了蕭悅的面容,她的眼角在流血,流著黑色的血液,不知為什麼,我的心猛然一陣刺痛,好痛……
第二十九章 玉符
  原來長舌頭男鬼之所以走出手帕,竟是因為要救起蕭悅的陰魂,但他也只是救起了蕭悅的頭顱而已,而蕭悅的魂體卻不知所終了,但這已經足夠,不是嗎?至少我深信如此!
  師伯輕輕捧起蕭悅的頭顱,然後眼含熱淚地輕輕撫摸著蕭悅的長長秀髮,並試圖用手指擦拭掉她眼角下的黑色血液,但她的頭顱畢竟是陰魂所化,擦拭幾次卻是不能如願。
  「伯山!是咱們家悅悅回來了嗎?嗚嗚~~」師伯母此時踉踉蹌蹌地跑出廳室,跑到師伯的身邊,但她卻什麼也看不到似的東看看西瞧瞧,滿臉已然成了淚人。
  師伯不忍地點了點頭,道:「她娘啊,悅悅的頭……就在我的手裡,嗚嗚~~~」
  師伯母突然哭的更加悲痛起來,伸手在師伯的手掌上劃來劃去,但什麼也沒有摸到,當即哽咽道:「伯山!讓我看看咱們的悅悅吧……」
  師伯強忍著淚水,點頭道:「可是你千萬不要太過悲傷,因為悅悅的容貌已經……嗚嗚~~~」
  抽泣著,師伯探出二指,點了點蕭悅眼角流下的黑色血液,繼而在師伯母的眼皮上輕輕抹了一下,師伯母猛然睜開眼,卻是張大嘴說不出話來,久久的,久久的看著蕭悅的頭顱,我心頭一顫,忙飛快地跑出去,也就在這時,只聽師伯母極度悲傷地叫了一聲「悅悅……」,便身子一軟,直往地面倒下!
  我一把攙扶住師伯母,眼淚止不住地奪眶而出,看來師伯母是悲傷過度了,是啊,天下有那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這樣不會傷心難過呢,尤其是師伯母,她只有蕭悅這麼一個女兒,自然是更加珍愛……
  師伯低下頭擺了擺手,道:「將她帶進屋裡吧……」
  我忙點頭應允,攙扶著師伯母一步步走向廳室,而左右也趕來兩個女僕幫襯著,就在我們走進廳室的剎那,只見蕭秉生發瘋似的大叫一聲:「老夫人!」
  也就在這時,楊遠山略一失神,猛然扭頭看向我身邊的師伯母,蕭秉生扛起肩膀向楊遠山一撞,這一撞之力竟是把楊遠山的雙手頓時撞得一鬆,蕭秉生大力甩開手臂,腳步掌地一踏一躍,身子竟如靈猴般瞬間竄出廳室,自師伯的身側奪路而逃,楊遠山哪裡肯讓他就此逃脫,身子動如脫兔般衝了出去,但眼下的一幕卻讓在場的人皆大吃一驚!
  只見蕭秉生身子猛然一彎一弓,瞬間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已經在五六米外,然後又是如此身法,再一閃竟是將楊遠山遠遠甩出十餘米了,楊遠山震驚叫道:「遁地術?!這是『合明天地日敕玉符』上面所刻的日敕九術之一,遁地術!」
  楊遠山喊出的這道聲音異常的響亮,倒是把深陷悲痛的師伯頓時喚醒,師伯立刻向我喊道:「初七!那畜生肯定握著茅山鎮山八寶之一合明天地日敕玉符,快!快去助你師父一臂之力,不能讓他跑了啊!」
  我一聽心裡當即炸開了鍋,師伯所說的什麼玉符,不正是師父苦苦尋覓的鎮山之寶嗎?
  兩個女僕將師伯母接下,我立刻飛快地衝出廳室,向師父消失的方向趕去……
  清冷的月光下,師父和蕭秉生皆向著後面的深山一逃一追,山路依稀可以看清,走起來還真是費事,更何況我現在乃是健步如飛,由於鞋底很薄,所以不小心就會被尖銳的岩石硌到腳,看著師父和蕭秉生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我現在真是後悔不好好地練習腿腳上的硬功夫,早知道連跑步都這麼拖拉,就該把那兩個小布袋內多裝些石頭,那樣練的可能就快了!
  漸漸的,我看不到了蕭秉生的身影,最後連師父的身影也看不到了,只能模糊的記得他們所走的方向,我使出全身力氣拼了命的跑,一路上儘是回想著和蕭悅聊天的一點一滴,沒曾想,那短暫的聊天竟是如此的珍貴,或許……我應該早點認識她的,也或許……她將使我悔恨終生,因為那會兒蕭悅要說什麼的時候,我卻沒有在意,我真是個豬啊!
  估計有一會兒,前面的山路越來越崎嶇難行,而這裡的光線也越加的陰暗了,我四下摸索著,憑著這麼些年壓墳的經驗,還是在山路上飛快地追趕著,直到前面的一個低矮的夾道,我四下望了一眼,確定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便沿著夾道鑽了進去。
  剛剛看到對面的寬敞路徑,只見憑空出現一隻大手抓住我的肩頭,我猛然一驚,待看清那人模樣,竟是師父楊遠山,楊遠山急忙伸手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心裡一喜,老實地呆在楊遠山的身側不再發出任何聲響。
  楊遠山給我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漆黑山洞,那個山洞呈半圓形,上面有稜角也不明顯了,估計是經年的風雨錘煉的結果吧,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我明白師父指向那個山洞的用意,既然他在這裡守著,那說明蕭秉生一定是進了山洞!
  我側著身子到楊遠山的耳邊,壓低聲音輕輕說道:「師父,既然他在裡面,那我們衝進去抓住他不就完了嘛,幹嗎還杵在這呢?」
  楊遠山立時瞪了我一眼,低聲道:「暫時不可輕舉妄動!他手中很可能有為師苦苦尋覓的鎮山之寶啊……」
  我心下一急,道:「可是萬一給他跑了怎麼辦?我們又不知道山洞裡有沒有其他出口。」
  楊遠山這次倒是猛地點頭,然後向低聲吩咐道:「緊跟在我後面,千萬不可發出一絲聲響!」
《茅山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