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魂。但他到底是什麼?是時空穿梭過來的人嗎?還是傳說中的隱者?可他為什麼偏偏要找上我!!!
  衛生間裡忽然傳來輕微的滴水聲,那一定是他,我要衝過去看看!……
  這則日記下面,清晰地記錄了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的情況:
  馬科長獨自坐在辦公桌後,埋頭於一堆卷宗裡。這段時間以來,連續的殺人毀屍案搞得他焦頭爛額。抓捕那個叫梁迪的嫌疑犯的行動也一直沒有任何進展,這個人就好像從地球上消失了一般。他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一定就是那個變態殺手!可是他人會躲在哪裡呢?
  當前唯一獲得的線索是,從他公司得知他已經很久不跟公司聯繫,並且攜款潛逃。警方對公司提供的梁迪的電子郵件地址進行了二十四小時的監控。可是,梁迪最後一次發郵件是他聲稱去廣州那天。等警察追蹤到朝陽酒店時,他已經離開了,下落不明。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李達匆匆從外面幾乎一路狂奔了進來。
  「報……報告馬科長,梁迪……梁迪來投案自首了!」
  「什麼?!」馬科長騰的一下從座椅上蹦了起來,「他人在哪裡!」
  審訊室裡,梁迪靜靜地坐在審訊台對面的椅子裡。他雖然一臉憔悴和落魄的樣子,但可以感覺出來,他此刻的精神狀態很好,神志也非常清醒。
  「你的姓名和年齡!」
  「我叫李大偉,今年二十七歲。」他的回答也異常的冷靜和清晰。
  李達愣了一下,望了望馬科長。
  隨後的審訊進行得很順利,「李大偉」供認了所有的殺人事實,並詳細交代了殺人經過和細節。一切都完全符合實際情況。
  可是有一點非常矛盾,他始終堅持自己叫李大偉,他也從來不認識什麼梁迪。對於推銷員的身份和他所服務的公司回答得也都準確無誤。
  「我患了嚴重的夢遊症!」「李大偉」坦白,「在夢遊過程中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然後給自己寫信,命令自己去殺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哦?那你是怎麼知道自己有夢遊症的?為什麼這麼確定信是你自己寫給自己的?」李達邊問邊做著筆錄。
  「開始我也不知道,一直以為是什麼神秘人給我寄的信,甚至還懷疑過是什麼鬼。當然了,這個世上不可能有鬼。可是,慢慢我注意到,每次信出現的時間恰恰都是在我要麼睡覺起來,要麼打盹之後。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並且不論我去哪裡,信總會如影隨形必然跟著就來,難道你相信真有這麼個人成天在跟蹤我嗎?那他又會是誰?」李大偉掃視著對面這些警察的臉,他倒成了發問者。
  「並且我為了找出這個寄信人,連續守候了七天七夜!為什麼我實在挺不住睡過去後,一醒來信就到了?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夢遊過程中變成另外一個人,寫了這些信,然後放到了門口。我想,這正好解釋了你們提到的這個梁迪,說不定就是我夢遊過程中使用過的身份。」
  「那你收到的那些信件呢?」馬科長問了這個關鍵性的問題。
  「作為罪犯誰會想留下證據被抓到呀?當初我也不想。我自然會在每次收到信後把它毀掉呀。可是,自從我發現這一切的元兇就是我自己之後,我不能再讓事情這樣繼續下去了。我一定還會繼續殺人,還會繼續給你們添更多的麻煩……」
  這何止是「添麻煩」這麼簡單!那可是一條條生命呀!
  「這就是你寫給自己的殺人命令嗎?」馬科長出示了一張從他家搜到的那封信。
  「不!不是!絕對不是!上面有詳細的殺人時間、地址和方法,這張白紙一定是誰事後替換的!或者我自己毀了?但這封我好像沒來得及毀呀?最開始也沒經驗……」
  張哥在警方筆記下面備註了一行字:案件的偵破雖然到此告一段落,可還是遲遲無法結案。因為雖然這個自稱「李大偉」的梁迪能夠描述出所有的殺人細節,但是警方卻絲毫找不出任何的行兇證據。也就是說,除了這個「李大偉」自述部分外,沒有任何的證據顯示他與所有的殺人案有直接的關係。並且,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殺人動機。畢竟,那唯一能說明問題的所謂信件能找到的那一封還是空白信。
  第四章
  看完日記殘片和警察刑偵筆記後,我跟張哥說:「根據辦案程序,照例要對犯罪嫌疑人進行精神分析,所以你是精神鑒定專家團中的一位嘍?」
  「是的,根據警方提供的資料和我們初步對梁迪的判斷,我們認為他患的不是『夢遊症』,而是『雙重人格分裂症』,雖然他有『夢遊症』的症狀,但化成為『李大偉』這個人的時候,他擁有一個與『梁迪』的記憶、行為、偏好完全相反的完整人格,是典型的『雙重人格分裂症』!」說到這裡的時候,張哥突然問我,「小子,考你的時候到了!一般的『雙重人格分裂症』是什麼症狀?」
  「咳,張哥你自己剛剛不是說了嘛。」不過他既然這麼問,自有他的深意,於是我像小學生答題似的認真地回答道,「一般說來,在任何特定的時間段,內陸諸意識層的只有一種身份,稱為主體人格。此時所有的情感、思想和言行都按照主體人格的方式活動,不顯出另一身份的痕跡。不定期一段時間,通常是在受到精神刺激之後,可突然轉變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身份,一切情感、思想和言行按照後繼人格的方式行事。這時,個體對過去的身份完全遺忘,彷彿從心理上另換了一個人。從一種人格到另一種人格的轉化通常是突然發生的,當後繼的人格開始『執政』時,原先的主體人格是意識不到的,並忘卻之前已發生過的事情。」
  「完全正確,按理說『梁迪』和『李大偉』這兩種人格,彼此是進不了另一方的記憶,幾乎意識不到另一方的存在,可是我們研究發現,他的這兩套人格不但人格記憶和行為有相重疊之處,而且二者竟然相互交融在一起!」
  「啊,真有這等事啊,以前我只在怪誕心理學書上看過,沒想到現實生活中真的存在這麼奇特的案例啊?!」我大吃了一驚。
  「嗯,這一發現,讓我們專家團對他更有興趣了。開始深入研究他。這時,更怪異的事情發生了……」張哥一驚一乍地說,「在深入研究梁迪的時候,他一直都非常配合我們,然而有一天,他霍然利用我們研究人員的信任,差一點逃出了精神病院;還有一次,他利用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逃生技巧,從精神病院逃出去了,正當我們想要全城搜捕的時候,他自己又自動投案了,聲稱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逃,反正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人在外面了,看到電視裡自己的通緝啟事,連忙投案自首!」
  「我去,這也太牛×了吧。」我忍不住感慨起來,「莫非他還有第三個人格不成?」
  「是的,有了這兩個事件後,我們經過誘導,發現梁迪還擁有第三個人格,就是這起『連環殺人案』幕後指導,這個人格叫『張來』,也就是說他一共身兼三個人格,第一個人格是『梁迪』,第二個人格是『李大偉』,第三個人格是『張來』。『梁迪』膽小怕事,常感焦慮和抑鬱,生活中依賴性很強,『他』對『李大偉』和『張來』一無所知;『李大偉』獨立性強,非常有自己的主見,『他』知道『梁迪』一點,有時候還會通過夢境對『梁迪』進行簡單干預;而『張來』是三種人格中最厲害的角色,『他』既博學又狡詐,對『梁迪』的一切瞭如指掌;對『李大偉』的行為也稍有瞭解。」張哥頓了一下,接著說,「在治療中,我們通過催眠誘導發現,『李大偉』是從梁迪17歲的人格中分裂出來的,那一年他相戀兩年的初戀女友移情別戀愛上了他人,他大受打擊,一時想不開,跳河自殺,好在剛巧有人路過救了他。『張來』是梁迪上班後,一直混得很不容易,對社會產生了怨恨,想以殺人宣洩情緒——於是便又分裂出『張來』人格,以處理這種犯罪衝動,這起連環殺人案就是『張來』暗地裡策劃,然後要挾懦弱的梁迪實施……」
  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們已經到達北京×××精神病院,張哥帶著我來到了關押梁迪的特殊病房。見到梁迪的第一眼,我略微有些驚訝,沒想到他會如此消瘦,文文弱弱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吹跑。不過他的精神狀態很好,看到張哥了,主動跟他問好:「張醫生,你來了啊!下午好,咦,新來了一位朋友,張醫生,你介紹介紹唄。」
  「是的,帶了個朋友過來看望你,他也是我們咨詢中心的心理咨詢師,叫歐陽子瑜,你叫他歐陽就成。」張哥笑著為他介紹道。
  梁迪於是跟我打了個招呼,我連忙回了個。
  張哥問:「今天怎麼樣?」
  梁迪眉頭緊皺地說:「唉,飯菜還是不大好吃,我覺得咱們精神病院大廚的水平真不怎麼樣,炒菜不是少放鹽就是多放了油,真為他著急,還有啊,環境也不大好,旁邊的鄰居不是這個大吵大鬧,就是那個滿地亂跑,沒一個安分的,唉,跟一群瘋子在一起實在是太痛苦啦……」
  一聽這話,我就樂了,心中暗暗地說:還說別人瘋子,你自己不就是個瘋子嗎?
  張哥安慰道:「大鍋飯就是這樣的啦,我下次來的時候給你帶點外賣怎麼樣,你想吃哪家的?」
  梁迪吧唧了幾下嘴巴說:「好久沒吃鍋包肉了,張醫生下次來的時候能不能給我帶一份鍋包肉啊?」
  「沒問題。」
  「就知道你張醫生仗義,不像其他專家,見誰都拉著一張老臉,好像別人欠他錢不還似的,做人嘛,開心最重要,幹嗎整天仇大苦深的,你說對不對!」
  我去,竟然還勸導別人了,看他語言抑揚頓挫、條理分明、邏輯清晰,如果不是在這樣的特定場景下見到他,我簡直不能相信他是個患有精神疾病的病人!
  「對對對,人生苦短,做人就得這樣。」張哥回答道。
  「對了,張醫生。」梁迪似乎想到了什麼說,「上次拜託你幫我向受害者家屬道歉的事情你辦了嗎?」
  「我從警方那邊拿到了受害人家屬的聯繫方式,一一打電話代你道歉過了。」
  梁迪神情有些黯然地說:「嗯,謝謝了,下次如果有機會站在他們面前,我一定會再向他們致歉的。」
  「事已至此,你也別想太多,你這不是有病嗎?安心接受治療吧,你會好起來的!」
  張哥又安慰了他幾句,然後就帶我離開了。
  關於梁迪的後續情況,我是多年後得知,在張哥他們專家團的精心治療下,梁迪其他兩個人格終於完全消失了。康復之後,本來他可以出院的,但是他執意不肯,後來留在精神病院裡當了一名義工。
《我當心理咨詢師遇到的那些怪誕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