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第77章

此刻,藍夫人跌跌撞撞上前,宣平侯反應過來,忙迎著將她擁住,兩人面面相覷,悲欣交織,依稀有種隔世相逢之感,宣平侯將夫人緊緊擁入懷中,眼角依稀有些濕潤。
先前因刑部的人同宣平侯的侍衛交手,場面一片混亂,動手之際,阿澤見雲鬟小小地身影站在眾人之中,他便不顧一切跳了過去,將雲鬟抱起來,縱身躍出戰圈兒,免得誤傷了她。
雲鬟因始終看著宣平侯方向,是以當箭射馮貴之時,就已經發現來人,那樣不羈又暗藏殺氣的少年,自然正是趙黼。
這會兒卻見他將弓握在肋下,揚眉掃視,旋即一撥馬頭,竟閒閒散散地拐了進來。
趙黼來到跟前兒,看一眼馮貴:「這混賬真是大膽,活該他受死。」
藍夫人聞聽,略放開宣平侯,便轉頭看去。
原來馮貴雖然被射穿了喉嚨,卻未曾立刻死去,只直著眼睛看著藍夫人,卻因傷到要害,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喉嚨裡嘶嘶地冒血。
宣平侯不欲藍夫人看這可怖情形,正要勸她離開,藍夫人卻走前幾步,仔仔細細地看向馮貴。
馮貴身子抽了抽,彷彿要跳起來,雖知他已是垂死掙扎,但宣平侯愛妻心切,仍是上前擁住了藍夫人。
藍夫人看他一眼,又回頭看向馮貴,忽然冷冷道:「你早該下地獄去了。」
宣平侯見她神色竟是異常平靜,心頭稍安:「夫人,咱們回府去罷。」
藍夫人點了點頭,宣平侯攬著她,便轉身往巷外走去。
身後馮貴雙腿抖了抖,直直盯著藍夫人跟宣平侯的背影,兩隻眼珠兒幾乎要蹦出來似的,他口中吼吼有聲,嘴裡卻又湧出大股的血沫子,雙腿扎掙著蹬了兩下,終於頭一歪,瞪眼張嘴地死透了。
雲鬟就站在不遠處,這是她頭一次如此平靜地看著一個人從生到死,且死的如此可怖。
原本她一向盡量避免看這些場景,只因記住了,便再也忘不了,但是如今,她卻寧願看的清楚。
只因此刻在她眼中,馮貴早已不是一個「人」,而是諸如鬼怪禽獸之類可怖的東西。
這種東西本就不該存在於世上,縱然無可避免會有,但若是除去一個,這世界必然會清白一分。
這會子,雲鬟竟有種奇妙之感,先前在宣平侯府,藍夫人難得地敞開胸懷,向她說了昔日身上遭遇之事,更不顧一切地痛下決心,要去刑部跟白樘說明……
誰知偏又遇上宣平侯劫獄之事。
本來一切要不可開交,忽然之間,又有趙黼殺了出來……
雲鬟移開目光,定定看向天際,這會兒天藍雲白,颯颯爽寒,雲鬟依稀覺著,這一箭或許並不是趙黼所射,而是冥冥之中,天意為之。
阿澤才把她放落地上,趙黼已經翻身下馬,便對阿澤撇了撇嘴,阿澤早聽說他的身份非凡,便不敢如昔日那樣跟他鬥嘴打趣了,只瞟他而已。
不料趙黼道:「你瞪我做什麼?」
阿澤道:「哪裡瞪你了?」
趙黼道:「我明明看見的,阿鬟,你是不是也看見了?」
雲鬟正在看天,心想天意難測,也不知是沒聽見,還是故意裝作沒聽見,而趙黼見她不答應,便用力拽了她一把。
雲鬟冷不防,身子一歪,趙黼忙將她扶住道:「你又走神兒了?」
阿澤見他竟仍是昔日那個習性,不由嘖嘖。
趙黼又溜眼看來,這會兒,前頭藍夫人醒神,因止步回頭喚道:「鬟兒?」
雲鬟早用力撇開趙黼的手,只去追上藍夫人跟宣平侯。
趙黼顧不上理會阿澤,也皺眉回看。
阿澤早把他看的極清楚,此刻真如又回到了鄜州一般,不由眉開眼笑。
且說藍夫人握著雲鬟的手,便同宣平侯往巷口而去。
眾侍衛因都散開,各自立在兩側,宣平侯目光從雲鬟跟藍夫人面上轉開,抬眸之時,卻見白樘站在跟前,正微微擰眉看著他。
宣平侯一怔,卻聽白樘淡淡道:「侯爺,只怕你要隨我回刑部走一趟了。」
宣平侯瞇起雙眸,白樘才要再說,就聽見宣平侯身後,有人揚聲說道:「我才從城外打獵回來,路上就聽說有罪囚挾持了宣平侯越獄,我只當是胡說的,不想果然是真。」
眾人都是詫異,雲鬟雖知道說話的是誰,卻仍忍不住轉身看去。
趙黼上前,便對白樘道:「白大人,是我方才見情形緊急,生恐那賊傷了侯爺,才貿然出手,你不會要治黼兒的罪罷?何況純粹是他自找死,該怪不得我。」
白樘道:「世子為救人情急之下出手,自然不罪,然而越獄之事,只怕世子所聽有誤。」
白樘說罷,便又看宣平侯道:「請侯爺隨我回刑部。」
趙黼見他這般回答,便挑眉無言。
宣平侯同白樘目光相對,尚未說話,藍夫人已抱著他的手臂:「侯爺!」
宣平侯輕輕在她手上一握:「論理我是該去一趟的,也自是白大人的職責所在,只需說清楚就是,放心罷了,無礙。」一邊兒說著,便向著藍夫人撫慰一笑。
藍夫人才方心定,又聞如此,哪裡肯放心?夫妻兩人目光交纏,難捨難分。
雲鬟離得近,自看得最是清楚,——方才趙黼雖說外頭傳馮貴挾持宣平侯越獄,但趙黼來得遲,若說不知內情倒也罷了,方才白樘等卻是看的清楚明白……又怎能輕易敷衍過去?何況白樘又是這個剛直不阿鐵面無私的性情。
這真是才去了心腹之患,卻又生波折。
雲鬟不由替宣平侯跟藍夫人兩個擔憂,又禁不住抬頭看向白樘,雖並非心願,目光中卻已經透出幾許祈望之色。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