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節

清輝靜靜道:「世子言重了,不論去哪裡,都是領皇命罷了。」
趙黼雙眸爍爍,笑道:「跟蔣勳說的一樣。不過,我卻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跟你在這犄角里相見。」
清輝只得端了茶,自也喝了口,才道:「我也沒想到世子竟親自來了,是我的榮幸。」他的聲音仍是那樣清清淡淡地,雖說「榮幸」,面上的表情卻仍一副「跟你不熟」。
趙黼不由笑了聲,又站起身來,捧著茶來到窗戶邊兒,往外打量了會兒,忽然問道:「我聽蔣勳說,當年在太平河畔,小白你曾說過,崔雲鬟不會那樣死?」
清輝見他竟提起雲鬟,心頭如有冰刺,只是他畢竟是個情不外露的人,竟仍是不動聲色:「是。我的確曾說過。」
趙黼回身,探究看他:「為什麼?」
清輝道:「因為我……同情崔姑娘。」
趙黼眼神微變:「同情?」
清輝似沒發現他身上氣息變化,垂眸淡淡道:「是,我同情她,明明是極好的女孩子,卻落得那樣的下場,我不願相信她就此死去,故而那樣說,對人對自己,若真的信了她沒死的話,也算是一種心裡好過些的慰藉。」
趙黼喉頭一動,想笑,嘴角卻只抽動了一下:「這樣說來,你只是……想自欺欺人而已?」
清輝抬眸,眸色依舊冷澈:「是。」
趙黼終於笑了聲:「你胡說。」
清輝問道:「如何胡說?」
趙黼道:「她不會死,我知道她沒有死,或許就在這……」
偏偏說到這兒的時候,趙黼停了停,冷靜如清輝,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瞇起雙眼。
趙黼卻又道:「就在這江南的某個地方。」說話間,便又轉頭打量清輝的書房。
雖然明知道他絕對看不出什麼破綻來,清輝心中卻竟仍難掩不安——這一刻,才感受到當初崔雲鬟聽說趙黼將去錢塘時候的那種感覺。
這位世子殿下,天生就有種叫人心跳失常的能耐。
清輝又喝了口茶,才問道:「何以見得?」
趙黼不答,只仍退回椅子上,卻長長地歎了口氣,手拄著腮,目視前方,有些發怔似的。
清輝端詳片刻,忽然道:「世子,世子莫非,還想要找到崔姑娘?但你有沒有想過,她也許真的已經……故去。」
趙黼擰眉看他,瞳仁微微收縮。
兩人目光相對,清輝心底仍有一句話,微微竄動,極想要說出口來,可是望著趙黼如斯警覺明銳的眸色,卻仍是死死按捺住。
清輝垂了眼皮:「世子見諒,是我失言了。」
趙黼反應過來,卻又恢復了原先那嬉笑無忌的模樣,道:「罷了,還是不說這個了……對了,你仍跟季陶然書信來往麼?」
清輝頓了頓,才「嗯」了聲,趙黼又問:「那你來此,令尊可放心麼?」
清輝不言,趙黼噗嗤一笑,卻又口沒遮攔道:「四爺真夠狠心放心的,若我有這樣出色的好兒子,早捧在掌心裡,千疼百愛去了,哪敢放他出來這龍蛇混雜的不知名地方兒呢。」
這話雖有幾分冒犯,但也只有他能這樣若無其事地信口亂說。
清輝素知他的性情,也並不在意,只道:「父親自有公務,何況我也大了。」
趙黼卻傾身細看他,笑吟吟道:「小白,別怪哥哥沒提醒過你,你出來一年了,可知道京內也有些變化?那個什麼……什麼朱三小姐的……聽聞已經住在你們白府裡了,只怕很快要成了你的繼母了呢。」
趙黼一臉看好戲的神情,誰知白清輝波瀾不驚道:「這個我早就知道,原先沒出京之時,姨母就在府裡了。」
原來這戶部尚書家的三小姐朱芷貞,從來都極心儀白樘,先前因亡姐的關係,也常跟白府來往,名為親戚相關,實則是大有再續姻緣之意。
白府內的白老太太等人,也有意撮合兩人。
只不過因白樘向來公事繁忙,對朱芷貞也甚是冷淡,偏生湊巧,每當白府內欲談論婚嫁之時,白樘都有公幹出城。
朱三小姐苦捱良久,畢竟年紀有些大了,京城內又有些風言風語,終究耐不住,加上府內催促,便嫁了新科狀元陳威。
誰知兩人成親之後,三小姐總覺著陳狀元似不很如意,又忍不住心裡暗暗把陳威跟白樘做比,竟覺著人品、相貌、官職等……哪一點兒也不如白樘,漸漸地將夫婿棄如敝履,而白樘卻仍是天上月。
三小姐心裡懊悔,每每冷言謗喪等,流露出來。
陳威卻也心明,也看出夫人離心離德,兩人勉強過了兩年,便和離了。
自此後,朱三小姐竟一門心思地盯著白樘,又因畢竟是嫁過人了,不似做姑娘時候靦腆,起初還藉著親戚關係,隔三岔五地在白府裡住上幾日,奉承白老太太跟一干女眷,討了女眷們歡心後,就借口要照顧白清輝,竟有個長住的架勢了。
此時京內人人皆知,一時曾傳為異聞。
得虧白樘幾乎鎮日都在刑部,要不然就出外公幹,一去數月不回,極少在府內盤桓。
而滿朝文武以及京內百姓們又素來知道白四爺的為人,才不曾傳出更多不堪流言。
但雖如此,到底白樘得罪的人也不算少,因此那些對頭便抓著這點兒,暗中編排了些謊話……倒也蒙蔽了一些不辨是非的百姓等。
此刻在書房中,趙黼說罷,見白清輝面沉似水,淡然不驚。
趙黼便摸著下頜道:「原來你早知道,看樣子她果然就看上四爺,不準備撒手了呢?你難道一點兒芥蒂都沒有?」
清輝道:「我如何想法不打緊,父親自會拿主意。」

第200章

聽了白清輝的回答,趙黼大笑兩聲,道:「妙極妙極,你們父子可真是同聲一氣。」
《閨中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