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節

趙黼笑道:「別怕,到底是怎麼樣?我不過好奇罷了。」
捕快方道:「是、那是本縣的典史大人,為人是最機敏能幹的,輔佐我們大人,屢破奇案……」
趙黼挑眉道:「說了半天,竟姓甚名誰?」
兩人面面相覷,道:「自然姓謝,名字麼……」
因自打雲鬟入了縣衙,上上下下,不是叫她「謝小史」,就是「小謝」,或者「典史」,竟沒有人直呼過她的名字,此刻被趙黼問起來,一時居然想不明白。
趙黼見他兩個發呆,不由噗嗤一笑,喃喃道:「我也是瘋了,怎麼也跟蔣勳一樣,幹這些沒影子的蠢事。」
沒頭沒腦說了兩句,轉身便走。
忽然身後捕快終於想了起來,叫說:「是了,徐爺常叫他小鳳凰,他的名字,原本就一個『鳳』字,典史叫謝鳳!」
話音剛落,就聽見「啪嚓」一聲,趙黼夾在肋下的那半罈子女兒紅落在地上,跌得粉碎,一時之間,酒水四溢。
兩個捕快嚇了一跳,正不知如何,眼前人影晃動,卻是趙黼閃身過來,死死揪著胸襟道:「叫什麼?」
心驚膽戰,捕快道:「謝、謝鳳……」
還未說完,衣領一鬆,眼前已經沒了趙世子的身影。

第208章

是夜,天涼如水,江南的冬跟北國不同,那股森冷寒意是入骨而來的,這點趙黼早有體會。
而此刻,他卻像是一隻冬日裡急欲撲火的飛蛾,撲稜稜地穿過那靜寂無人的青石板街頭。
兩個巡夜的捕快只聽見極輕的噠噠聲響,駐足看之時,卻見前方街頭上,刷地有一道黑影掠過,快的叫人看不清是人是鬼。
先前趙黼出了縣衙後,才驀地醒悟不知可園在哪個方向,正門子聽了動靜,探頭來看,被趙黼一把抓住。
門子聽了問,忙道:「世子原來是想去典史家裡麼?可園是從這裡往右邊兒去,直走過了西倉街口,從題扇橋上過,然後就能看見很大的門首……」
趙黼將他放開,如一陣疾風,消失在這清冷幽靜,微微有些爆竹氣息的夜色之中。
趙黼本猜測崔雲鬟之所以消失的這樣杳無音信,必定有人在背後相助。
他算計過許多人,但最終目光落在了白樘身上。
可是,雖然從蔣勳口中早就知道白清輝被外放到會稽,他卻並沒就想,崔雲鬟會也這樣湊巧的在會稽。
因為這看起來,本就是一萬個不可能。
若白樘知道雲鬟在會稽,又怎會把白清輝放來此地?他明明竭力為崔雲鬟「善後」,趙黼遲早會知道清輝的去向,難道不怕趙黼會由此懷疑?
後來跟清輝見面兒,趙黼旁敲側擊,白樘為了金鋪案件曾途徑此地,但卻不曾停留,連見清輝一面兒都不曾。
以白樘素來為人,這般性情,他也絕不會多嘴到將雲鬟的下落透露給清輝。
故而清輝會來會稽,只也是個巧合而已。
所以趙黼並沒疑心雲鬟如今偏生在清輝身旁,更萬萬不能去信。
卻只是想從清輝身上探聽到白樘相關。
他又怎會知道,偏偏白清輝跟崔雲鬟選擇了同一個水鄉小城,而白樘的性情他的確是摸的很透——白樘果然並沒跟清輝透露有關雲鬟的事,甚至在聽說清輝想到會稽之時,白樘雖然詫異,卻也並未硬加阻止。
對他而言,能做的已經都做了,至於清輝的選擇,他並不會格外干涉。
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了。
……謝鳳。
典史……
趙黼心底想到這個名字,這個稱呼,想起自己初來會稽,經過小籐花胡同,眼前所見的那一角墨青色官袍。
想到當看見他不期而至,白清輝瞬間的錯愕——只因他天生冷淡,所以趙黼當時才未看清楚他眼底那錯愕底下的一抹驚悸之意。
後來,他特意起身叫了霍捕頭,秘密地低聲吩咐。
如今趙黼才明白,當時清輝,是叫這姓霍的去給崔雲鬟通風報信,避免讓他們兩人不期而遇罷了。
怪不得他前往餘杭之時,格外冷淡。
怪不得在縣衙裡說起崔雲鬟,他會那樣回答。
怪不得看見趙黼去了現場,他竟強硬阻攔。——那時候,他說「典史在裡頭……」,他竟正大光明,當著自己的面兒瞞天過海!
以及當時那種眼神!!
還有更多,更多……
想笑,又想怒,最終交織混雜,竟像是湖底的水草。
他疾奔過縣衙街,往前經過西倉街口,高高拱起的題扇橋在水面上,被河街廊上的燈籠光映照,就彷彿半輪幽暗巨大地月。
橋上也是空無一人,趙黼匆匆而上,兩邊兒河道中水光蕩漾,有幾艘烏篷船停靠在岸邊兒,安靜的彷彿已經入夢。
趙黼聽見自己有些壓抑的呼吸,急促的心跳,也看見從口中呼出的氣息,在這水鄉清寒的夜色中幻化出一團白濛濛地淡影。
過了題扇橋,他發現自己有些迷了方向,遙遙地看見臨河廊下有兩個小孩兒正在點爆竹玩兒。
《閨中記》